离开学校回到城市区后，天空中下起了小雨。

准确地说是天花板上开始洒水。

“强酸雨，”忻夜从碎片中取出准备好的伞，发消息让连沐云到楼里躲躲等他来送雨衣，“这么大规模的模拟降雨，总部大手笔。”

唐秋秋变成猫躲到了忻夜肩上：“这场雨会下多久？”

忻夜看着表上的天气预测：“既然是仿真，那应该会下整场。”

末世开始后晴雨交替的频率变得极端，每一次阴雨期都要持续两个月左右。

浅银色的混合液从伞尖的内置容器中流出，填满了两片透明伞布中间仅有的空隙，特殊物质透过上层伞布的小孔形成保护膜，把雨水里的有害物质隔绝在外。

四人进入连沐云暂时休息的老式大楼里，忻夜收起雨伞往旁边甩了甩，和唐秋秋上去找人。

顶层，连沐云刚找到自己满意的位置，看着雨点穿过被风吹开的窗户，落在自己的身前几厘米处。

“天太暗了，周围不太好盯了。”见忻夜过来，他主动伸手要雨衣。

和雨伞一样颜色的雨衣被塞到连沐云手里，忻夜又取出一副护目镜，肩上干燥的毛团探出猫爪握着眼镜边帮他戴上：“辛苦了喵。”

随着视线中的景色恢复明亮，某小队外遣人员的心情也好了起来：“不辛苦，保证完成任务。”

于是一行人又匆匆回到雨阵里。

自然区和生活区的连接口在正北方向，按理来说小队完成了第一种材料的收集，应该直接进入第二块区域开启下一阶段的寻找工作，但忻夜却突然要求回头在城市区逗留。

表面解释是——

“进度太快不一定是好事，还没人进自然区踩过雷，再等等，顺便收集一下红色材料的消息，免得剩下两个区域没有还要掉头。”

真实情况是——

寻银：【剩下三支队伍进场了。】

【第五分部的小队自暴自弃，准备在自然区入口休息顺便蹲人，另外三个还在门口发生了一点小摩擦，互相换了点生命值，猜猜是什么理由让他们停了下来？】

“以淘汰彼此为目的发生的摩擦，停火原因只能是让三队一起晋级的方法。”

稍显浑浊的液滴被重力拉成直线，雨水将废城笼罩在压抑的氛围里，忻夜将手过头顶，想碰一碰蔓延在城市里的暗色，却只有湿意附到手套上。

“他们盯上我们和第五分部了。”

前有狼后有虎。

【是这样的。但不是我给你下绊子，这帮人的行事设定一直是这样。】

小道的断电路灯下，响起一阵脚步和水溅开的声音。

“到底是你下绊子还是正常困难，我还是分得清的，”忻夜打开手表地图，这个小区离电视塔还有一点距离，“现在他们人到哪儿了？”

【一大段，足够你们进电视塔了，范殊晚把黄色材料的消息也告诉了第一分部小队，他们复刻着你们的路来的。】

“……我就知道长得斯文的心眼都多，这消息不会捂死在我们这儿。”

还好他闹了个大动静，吓跑了一大堆爬山虎，还把一地下室的藤蔓炸成了灰，给后面的人增加了不小的难度。

电视塔在城市区靠中心的位置，前往学校区路过的时候忻夜就觉得这儿是个不错的观测点，上面的人看得到下面，下面的人看不到上面。

他以休整为由把队伍带到这里。

寻银说，红色材料就在电视台上，只是现在没办法拿到。

四百多米的高塔，电梯又是坏的，从安全通道走上去是绝对不可能的，于是寻银提议让他们随便爬几层，他让材料自己走下来。

然后几人就在五楼遇到了浮书。

对方胸口别着工作人员的牌子，漫不经心地打招呼：“好巧。”

“你们进来躲雨的？不着急走就休息会儿。”

五层眺望厅摆着不少桌椅，因平常根本没人会用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当然没人会去坐。

浮书也只是拿表面话敷衍敷衍熟人，看他们准备自行休息就走了。

忻夜把水瓶和压缩食品塞给刑月，追了上去。

两人在侧厅停了下来。

“别的监视员看上去能贿赂，不知道你能不能，”他塞了一根饼干给浮书，“聊聊？”

浮书欣然接受生死之交的贿赂。

“说吧，你想问我什么？”正式开始谈话前，他先咬了口自己收到的饼干。

“世界观，”忻夜说，“我不打算相信那两句‘模拟出任务的状态’，初赛有独立的世界背景，决赛没道理没有。”

“那你知道什么吗？”

浮书挑眉。

“再多给我一根饼干就告诉你。”

忻夜多给了浮书一根饼干，嘴上门锁不牢的人就真吐了些消息出来。

这次任务的要求表面是收集材料，实则是追回材料。

爬山虎回到了一开始被总部发现的学校区，另外两种变异种也逃到了自己的生活区，于是总部派出了五支队伍追回珍贵的科研材料。

黄色松脂属于生活区，白色属于自然区，蓝色属于水域。

“至于特殊的红色材料，我除了知道它也是出逃品外什么都不知道，你还有什么疑点吗？”

忻夜看着出逃品在自己面前一脸高兴地吃饼干，歪了歪头：“为什么这次允许队伍间互相攻击了，只是为了强调这个以淘汰为目的的比赛吗？”

出逃品吃饼干的动作停住了。

“真是个好问题。”

“你说有没有可能……五支队伍里存在对立的两方，需要用武力消灭一方？”

“总部讨厌哪些异能者，不打算让他们成为正式员工呢？”

*

这是电视塔外走过了第三支队伍。

【再等十五分钟，你们就可以出发了，今天夜里可以到达自然区，然后好好休息一晚。】寻银早就把日程安排好了，【想好怎么突破第五分部队伍的堵门**了？】

“想好了，”忻夜看着玻璃外的景色，整个人有些恹恹的，“送他们离开比赛吧。”

“早入场六小时毫无优势，搁这儿自暴自弃还挡我的路，淘汰掉算了。”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来，反正寻银也能听到自己的心声。

刚刚他和寻银确认了，第五和第八分部的队伍是倒霉鬼，不光是因为他们平均异能等级最低，还因为他们和总部“毫无关系”却硬着头皮走到了这里。

被总部讨厌的队伍，就算硬冲进了前三，也不可能混得下去。

【二十四小时后，被选定为协助变异种逃跑那方的两支队伍将会收到通知信息，看上去他们获胜的途径是阻止你们获取红色材料，实际上如果他们真的通过这种方法取胜，总部不会留用他们太久。】

【武力，智慧，忠心，总部要考验的不过是这三样东西，最后一点不一定能帮人取胜，但可以决定比赛后是生是死。】

十五分钟后，忻夜跟身后的队友说了声“走了”。

入夜后雨势渐大，雨点砸在地上的声音盖掉了许多声响。

借着不明朗的月色，他们靠近了生活区和自然区的交界处。

边界线简单地用一道白色的墙划分，中间空出来的地方就是通道，两边断开的地方并没有用白漆补上，露出里面水泥黏合起的红砖。

两个帐篷支在了断边通道处，忻夜撑着伞站在小别墅荒废的花园内，耳朵上挂着接听器：“我懒得仔细看了，你开镜看看？”

“行，我替你看看。”连沐云趴在高墙上，身下冰冷的雨水冻得他人都有些哆嗦，嘴倒是不肯停，“……那个守夜的看上去快困死了，头一点一点的，不要说你现在站花园里，再往前走两步他都看不到你，就这任务素质还进前五？离谱。”

“不然怎么说人才稀缺诚招三队？”

忻夜朝身后已经披上雨披的唐秋秋点点头，B级异能者一个变猫，银色雨衣就变成了薄膜贴在猫咪身上，脚上还套着小雨靴。

黄白色的小猫哒哒迈步，靠近了帐篷。

“派唐秋秋过去给你减轻压力了，”指挥官望向前方的目光沉静又冰冷，“这次要装消/音/器，不然会吸引附近的队伍。”

“行，听你的。”

连沐云瞄准了那个守夜人的头，安静等待时机。

唐秋秋进入第一个帐篷后，变回了人形。

雨水滴在了睡梦中的人的制服上，只是潮气接近自然没办法唤醒一个睡得安稳的人。

爪子抵在了咽喉上，猫瞳中闪过了一丝亮光。

他下手速度很快。

限制器将没入血肉的爪子虚化，自然也让人感受不到疼痛，看不见的血从喉结下方的洞里飚了出来，可惜直到虚拟生命值数字跌到红色、手表发出警报声，那位受害人才惊醒过来——他意识到自己要“死”了。

唐秋秋一个手刀把他劈晕，又迅速对另一个人动手。

两次警报声终于把帐篷口顶着外套挡雨的人刺激醒了，他只看了一眼帐篷内的情形就惊慌失措地想要跑去提醒另外一个帐篷里的两位队友快逃。

还没等他站起来，透明的子弹就穿过了脑门中心，第三个多功能表响起警报，又很快安静下来。

生命值归零。

连沐云听到子弹出膛的声音，烦躁地“啧”了一声，消/音/器消不了这个，让他感觉很不安、没办法做到完全隐蔽。

所以为了获得安心感，只能把剩下的敌人全部消灭了。

另外两个人睡眼蒙眬地从帐篷里出来，不等他们看清眼前的景象，唐秋秋就闪身上去一爪子劈向致命的喉部，连沐云没等唐秋秋挪位置，直接把刚露头出来的另一个人狙掉了，虚化子弹擦着脸过去，扣了唐秋秋零点几生命值。

雨衣下的猫耳炸了毛，但他还是按忻夜的话先去把人弄晕了丢回帐篷。

忻夜、冷衔叶和刑月走过来的时候，障碍已经完全被扫清。

小队长抬手把炸起的猫毛顺下去，又看向身边的帐篷，开口无声地说了句“晚安，睡个好觉。”

然后披着夜色带队进入自然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