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赶紧加。”

纤长指尖在屏幕上飞快移动，调出好友添加二维码，手机往前推了推，移到知鱼这边。

钟瓷的眼神极其认真，颇有几分知鱼再不加好友就要夺了她的手机自己来加的架势在那。

知鱼默，解锁手机扫了对方的二维码。

“这还差不多。”

知鱼抬眸看向重新靠在椅子上的人儿，女人面上笑容粲然，眼睛亮亮的，抱着手机咧唇笑。

略像个傻的。

知鱼瞅着这样的钟瓷，唇角也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你怎么没什么朋友圈啊，是不是把我放到屏蔽分组了啊。”钟瓷注意力都放在了手机屏幕上，压根没注意到知鱼的表情变化，“来，手机给我一下。”

钟瓷倾了倾身凑到知鱼面前，摊手掌，“来——”

“你还是先来处理伤口吧。”知鱼抬手，食指指腹抵在了钟瓷脑门上，把那抻过来的脑袋推了回去，语调里多了几分嗔责，“不疼吗？”

“疼啊。”钟瓷顿时安静下来，双臂相互抱着，自唇瓣挤出二字。

知鱼瞥了眼剪下来的袜子碎布，忍不住又道：“明明中场休息那么长，就不会自己处理一下吗。”

“原本是打算去处理的，结果看到你和周寒聊天，就给忘了这件事。”钟瓷低低嘀咕，语气透出连她都没察觉到的酸意。

知鱼一怔：“你看到了？”

“还看了很久呢。”

这句话的酸意藏不住了，似乎还隐了些别的情绪。

知鱼看着手指抵在手机屏幕上不断画圈圈的人儿，眼皮微微下敛，侧颜轮廓是明艳的恬静，明明是很矛盾的两种气质，可却在钟瓷身上很好的融合了。

“看出什么来了。”声线不由自主放轻了。

钟瓷鼻腔溢出一声轻哼，没好气地开口，“什么都没看出来也没听到，耳朵不好，眼神不好，也没学过唇语。”

知鱼莫名被这话逗笑了，棉签浸入双氧水里，在边沿稍稍带了带，又问：“那就干看着呀，不做点别的事吗？”

“我又能做什么呢？”女人声线低淡，字句明晰，“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总得给彼此一些交际空间吧，别说你我也不是什么亲密关系，哪怕是亲密关系的人，即使她是在和一个疑似情敌的人说话，我也总不能在瞅见她和她说话时就冲过去打断吧，如果他们正好在说正事呢。”

“这不是得体的成年人社交。”钟瓷兀然端出一副老气横秋的表情，还叹了口气，“不得、不得。”

“这样呀。”知鱼唇瓣悄悄勾着，应声也染了些笑意，“钟小姐，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呀。”

只有没谈过恋爱的人才会应得如此坦荡。

“谁说的。”钟瓷下意识反驳，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太快了反而可信度不高，便咳了咳，“江知鱼，不要试图打探姐姐的过去。”

下一句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还卡在喉间，下一瞬，表情就崩坏了——

“啊——！！！！！”

蘸有双氧水的棉签上与伤口接触瞬间漾起白色泡沫。

近乎同时，钟瓷立刻自座位上弹了起来嚎了声，反应过来后立刻捂上唇四处望了圈，确定没有人注意这边之后才松了口气。

江知鱼手头动作放轻了，“怕疼？”

“废话！”钟瓷声音听起来有点闷，她正捂着唇浅浅吸着气，似乎这样就能降低痛感。

“下半场综艺录制见你蹦得老起劲，还以为你不怕呢。”江知鱼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如果不是看到你们聊天我早就处理好伤口了，至于蹦跶得老起劲什么的，也没有吧，毕竟是混这个圈子的，本分工作，既然接了活总得做好嘛。”钟瓷肩膀沉下。

她的想法其实还是很简单的。

穿书后因为系统和周围环境的限制，事业进展并不算快，这两年接的活都是小角色，而且录制综艺也大多没有镜头。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无需做好。

疼归疼，观众和镜头可不管那么多，既然摄影机已开，综艺正在录制中，可不能让镜头看到自己不好的那面。

因此如果在录制上针对她，钟瓷是没什么辙的。

综艺录制时周寒cue她表现才艺时，她说掰手腕是因为这原本就是后续游戏内容，也不会占了节目组的时长，也能应付现场观众，整个场子不至于太僵。

好在上半场时周寒针对她用的只是些幼稚的小招数，四两拔千斤就过去了，

反而是下半场她不小心把自个儿的报复心带到了录制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太过分。

思绪渐拢。

只要做好本份，机会总会来的……吧。

“我的意思是，专业素养是必须有的。”像是自我催眠那样，钟瓷闷声补了句。

知鱼自鼻腔里溢出一声嗯，“你还挺有清醒的自我认知。”

说实话，她很喜欢钟瓷这种认知。

“还好吧，”好一会儿可能是缓过来了，钟瓷恢复一开始的精气神，托腮低睇着知鱼，嫣红柔软的唇瓣翕合，“怎么，知鱼妹妹很想了解我吗？”

两人之间不过是一个指头之间的距离，很近。

钟瓷又闻到了浅浅的蜂蜜柚子的甜味，若有似无的勾人。

不禁舔了下唇瓣，眼神如丝，她抬手勾起江知鱼的下颚，“那起码得先加入我的团队。”

下一瞬，手指被对方微凉的掌心握住了。

彼此体温萦绕着，穿过薄薄的皮肤渗入血液里，钟瓷微微抬颚，“哟，这是答应了？”

知鱼没说话，直接站了起来，同时也拉着钟瓷用力一拽，迫使她也站了起来。

钟瓷被拉起来时没有防备，踉跄了几步，重心尽数落在了知鱼身上，连扒带拽扶着她的肩膀，语调里半是嗔责，“想干嘛呢。”

这知鱼妹妹真不懂事。

想庆祝也不是这时候庆祝呀，让她这位病号养一养腿，过会儿日子再去庆祝不行么。

毕竟来日方长啊。

思绪兀然被女生低淡的话打断了，“带你去医院。”

钟瓷：？？？

-

半小时后。

钟瓷再也不敢说自个儿是怪力少女了。

江知鱼才是的吧。

是个很果决的怪力少女。

也不知道江知鱼看着纤长薄薄的一片，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劲。

近乎是托着她走近了停车场里，又把她塞进了车子里，车速飙到了市区限制的最高速度，左拐右绕带她到了医院门口。

这飙车飙得钟瓷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可江知鱼依旧是神采奕奕，没事人那样，随后可能是见她瘫在后座不想动，又把她的手放到了肩上，半抗半拽把她拉到了医院急诊区。

三言两语向医生交代了受伤经过，定下了破伤风的针。

钟瓷：？？？

流程走得很快，压根没有钟瓷插话的份。

钟瓷只能坐在长廊胶凳上，看着知鱼匆匆交钱的背影，几分咂舌几分感慨。

感觉好像看到了原文描述里的那个人了。

原文里，江知鱼是个不折不扣的冷血反派，她曾经是男主的经纪人，可以说没有她，男主也走不到巅峰的位置，可与此同时，原文描述江知鱼又是个极端武断专权的人，旨在铲除所有会干扰到男主事业的因素，譬如女主，再譬如她。

只不过她是被雪藏铲除了的那个，而女主是有光环的，印象中江知鱼最后是从文里销声匿迹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钟瓷也记不清了。

她接到系统任务后一心想着不被雪藏完成任务就好，只关注与任务相关的人物，其他人都不怎么关注。

要不是系统无端端说要满足她的愿望，可能至今都想不起这个人。

而这会儿看着江知鱼的背影，好像就看到了那位果断直接的冷血经纪人该有的样子了。

可这种感觉也只是片刻。

知鱼交完钱，转过头小跑着走过来，钟瓷凝着女生的大框眼镜和满是学生气的宽松运动服，顿时觉得自己一定是傻了。

就这稚气的女娃娃怎么可能会是原文里的大反派嘛。

“毕竟是图钉，怕感染，还是打一针比较好。”女生语气放得很缓，带了点循循安抚的意味，“以防万一。”

“别了吧，那个……会很疼的啊。”一提到打针钟瓷就蔫了，弱弱反驳，“我看那图钉也没有生锈，也不用打针吧。”

“第一，有些锈斑是看不见的；第二，伤口超过5毫米了，还是要打的。”知鱼不为所动，一本正经，条理清晰的驳回钟瓷的反驳，“第三，也没多疼的，就一针，你想想，平时生病的时候是不是经常要打吊针，我记得你身体也不太好。”

钟瓷：“……”

她发现了，江知鱼这娃娃还会睁眼说瞎话。

“这两根针的直径都不一样好吗，”钟瓷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白眼，眼瞧着护士拿着针水过来了，钟瓷继续据理力争，“一个这么粗！一个就这么点大！”

她可怕疼了。

之前不想复诊也是怕打针，郁大医生最喜欢的事就是让她打针了。

要不就是给她开很苦很苦的药。

护士已经在两人面前站定了，眼神示意能开始了吗。

江知鱼唇角浅浅勾起笑，反问，“确定赖死不打？”

“不打！”钟瓷下意识往凳子后缩了缩，下定决心耍赖。

“确定？”那温和循循的嗓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低低冷冷的询问，让人视线不自觉的望移了过去。

女生肤色本就很白，在医院冷光映射下白的近乎透明，眉骨轮廓清丽又明显，笑起来极其好看，又透着强势。

下一刻，掌心被轻轻握住了。

钟瓷目光微凝，心脏似乎也跟着悸了下。

而这抹笑虽淡却藏着无数情绪，隐隐约约还觉得思绪被什么压制了，钟瓷只觉得脑子里懵了懵，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乖巧吐了一个字：“打。”

这娃娃竟然凶她！！

“好，医生，她愿意打了。”知鱼语速很快，压根不给钟瓷插话的机会。

“好的。”可能护士也被知鱼的语速唬到了，手头动作也不由自主加快了。

“疼啊——！！”

宁静的夜里又响起一声哀嚎。

-

几日过后。

宋雨薇办公室里。

“咔、咯、咔。”

听着那规律的嗑瓜子声，宋雨薇忍无可忍，抬起头看向懒洋洋窝在沙发上煲剧的某人，磨了磨牙：“钟瓷，你在这干嘛？”

“晒太阳啊。”

宋雨薇办公室在最顶层，正值午后，自落地窗探进来的阳光晒得整个人暖呼呼的。

宋雨薇额间黑线：“钟大小姐，这么悠闲啊，换个地方当咸鱼行不行。”

“不可，你这阳光最好了。”钟瓷懒洋洋翻了个身，“既然是咸鱼，那阳光就得晒足了。”

宋雨薇：“……”

一时之间既然无言以对。

那场综艺录制结束后，钟瓷在家休养了几天。

感觉脚好点了之后便去某剧组客串了个小角色，这会儿刚回来。

本想着去找江知鱼的，却被告知她这些天都请假了。

知鱼似乎也没什么朋友，问了问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都不知道知鱼为什么请假。

百无聊赖间，就上楼找老朋友叙叙旧了。

然而老朋友也嫌弃自己嫌弃得打紧。

只见宋雨薇不耐烦的拨了拨手，一副老母亲赶鸡崽的架势，“走走走，快换个地，顺便把瓜子也带走，就当给你这条咸鱼增加盐分了。”

“大小姐，你忘了我没办公室吗？”钟瓷嗑瓜子的动作未顿。

现实里，艺人来公司本部的次数并不多。

为了实现资源利用最大化，除却个别艺人会有独立办公室之外，其余艺人都没有，一般艺人来公司时，经纪人让她到哪就到哪。

而现在钟瓷与郭茜解约，郭茜是圈里出了名的记仇，钟瓷又不是什么香饽饽，基本没有经纪人敢接她，目前她处于无人管状态。

“就只能到你这呆着了。”钟瓷翻身越起，小心翼翼避开了受着伤的脚，走到宋雨薇办公桌前，“宋大小姐，不给个经纪人给个江知鱼给我也行啊，还有那工作室——”

宋雨薇微微抬眉。

她认识钟瓷快两年了，还是头一回见钟瓷对一件事一个人那么执着。

以前无论给她多小的角色都能乐呵呵接受，哪怕只是到动物园拍个没什么钱也没什么名气的公益宣传片也能笑眯眯拍完，给的资源超出了她所有的名气或是因为别的原因，她还会推脱。

钟瓷从来没说过一定要什么。

“就那么想要？”宋雨薇敛眉。

“对呀，工作室可以延后，经纪人不可，你看看，没有经纪人的我像不像一颗无家可归的小白菜。”钟瓷用力眨眨眼，眼角挤出几滴亮晶晶的泪。

宋雨薇面无表情脸，手上钢笔转了个漂亮的圆弧，不为所动道：“最近是不是做医美去了，眼睛这么亮，去开光了？”

钟瓷：“……嘁。”

“江知鱼的去留轮不到我来做主，她的身份比较特殊，不如你去问问裴皓的意思，或者问问她本人的意思。”

宋雨薇的话说得含蓄，钟瓷却明了其中意思。

又是个知道江知鱼身份的人，她撇撇嘴，看来是没办法忽悠着要人了。

“知道啦，”她重新倒回沙发上，语调又一次变得懒悠悠的，“薇总太没劲了一点都不可爱，还是知鱼妹妹可爱点。”

宋雨薇指腹在下颚点了点，最终还是没告诉钟瓷她口中的小妹妹其实还比她大两岁的事实。

打针是真的很疼。

但是江知鱼可能还比她更疼一些。

那会儿知鱼握住了她的手，针管扎入皮肤那瞬，钟瓷记得那时候自己死死抠住了江知鱼的掌心。

一针打完，知鱼掌心里也有了个深深的月牙。

可知鱼却什么也没有说。

那会儿的钟瓷也没有发现，在家静养了两天，客串通告忙完了，这会儿有空将零碎的记忆片段组合，才想起这么一件事。

凌乱的思绪渐渐定格出一个念头，拇指在屏幕上飞快翻动着，翻到那个自加了之后就没聊过天的界面里，敲了条短信，可到发送时却又犹豫了。

几分怯。

虽说相处有一阵了，但她还是没能知道知鱼的想法。

下一秒，心绪依旧在犹豫，可短信已经发出去了——

【钟瓷】躺在我的好友列表里不说话，是想要暗杀我吗？

几分钟后。

【知鱼】没有，杀人是犯法的。

钟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