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推的,是他自己直直地摔进去的。”
“我当时就看着,也不知道这人又抽什么疯。”
“他脑子不会傻了吧?”
“......”
沈喻从被吵得脑仁生疼,顺手摸桌旁烟灰缸想砸在这人头上,怎么那么多话,聒噪的像只蛐蛐。
手刚动,俯在沈喻从床边的少年眉头一挑,预感不对立马跳到一众人的最后,露出半张脸小心地看着,一句话也不说了,好像刚刚吵闹的不是他似的。
声音倏的没了,沈喻从没摸到烟灰缸反倒是感知到手指真实的触觉,他不着痕迹地掐了掐自己的手指不像是假的,沈喻从缓缓地睁开眼还未看清,伴随着睫毛猛地颤了下,饶是谁一睁开眼就看见眼前一溜的人直直的看着自己绝对不好受。
“清池觉的身子怎么样了?”
“脑袋还疼不疼?”
沈喻从大脑宕机,没说话,缓缓地转动黑色瞳仁一脸呆滞看着一张一合的嘴,他抬了抬眼,面前一人,玉冠绿衣,又看向周围穿的活像是披麻戴孝,“……”。
打开方式有点不对,沈喻从神色不动瞟了眼自己的手掌,是真正的人手,不是木头关节合成的手,恰时眼前人不轻不重的咳了声,旁边几人立刻询问怎么了,着急的不成样
明明躺着的是自己,反倒是去关心只咳了几口的人。
沈喻从适时翻了个身,眸光落在人群最后面偷瞄的“蛐蛐”,二人不经意对视一眼,蛐蛐抿了抿唇率先将头移开。
他脑子一片混乱像是一团扯断的线,怎么都接不上,且不说自己的灵魂之前寄生在傀儡娃娃身上,怎么突然间又穿越了?周围的一圈人围着咳了口金贵的人问话,沈喻从根本没有穿越的喜悦只觉得一片烦躁。
烦躁的想杀人。
死对头的一枪真管用,能穿越两次,想着沈喻从被子里的手抹上心口,感受胸腔内心脏久违的跳动,脑海中凭空浮现长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甚至连音色都相同。
“我就是你。”他说着手附上沈喻从的发梢,眼睛古井无波。
沈喻从退后一步想矢口否认,如鲠在喉,又觉得自己犯癔症了,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个人,周围嘈杂一片瞬间被隔绝开来,他好似又置身封闭的空间里。
细碎的记忆片段不断在脑中浮现,连带着他本人的记忆杂糅在一起。
如同置身在数九天寒的冰水里,气压压迫着身上的每一寸,细碎的波影映着他自己的脸,一双眼睛无机质的盯着他看。
心脏跳动如同鼓点震得沈喻从些许慌乱,他躲在被子里咬着指关节缓缓的喘着气,生怕引人察觉,紧接着瞬间耳鸣,让他整个人抖了抖,分不清哪里才是现实。
“是不是旧疾复发了?”
“怀絮,你且先扶陶言去休息。”
“阿念别拽我,我去拿药。”
“......”
只消一会人散去了,沈喻从疼昏过去,半梦半醒间至深夜才醒来。
手腕抵在额头上,沈喻从注意到腕上的红琉璃珠子,谁给的一时想不起来,干脆闭上眼梳理脑海中的记忆,过了会总觉眼前泛着细微的光亮。
再睁眼,红烛在眼前跳动不过毫厘之差,沈喻从抬眼就对上一双扑闪的大眼睛,是那只聒噪的蛐蛐,大眼睛狡黠一笑拉开了距离,“哥,我就知道你醒了。”
沈喻从脑袋还是懵的,也懒得搭理这小孩,他知道眼前的少年嘴上亲切的喊着他哥,实际上看着自己摔进水池里。
他都听见了。
阮念把蜡烛放在一边,搬来椅子坐在沈喻从床边,双腿不老实地晃悠,无聊的看着沈喻从,“哥你这次怎么睡这么久,你之前肚子破了个洞还去不归山上取龙珠呢,你不会要死了吧。”他的尾音带着点点不易察觉的喜悦。
“......你觉得呢?”沉默片刻沈喻从冷漠的问道,要是和以前他直接给阮念一枪子,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这人嘴上不积德。
他活着的时候冷静的时间很少,死了第一次穿越到傀儡木偶身上,灵魂处于昏迷的状态一天没几个小时是清醒的,大多时候都睡觉,恐怕是那时候练的心性。
阮念笑出了声,黑夜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里面像升起来幽绿的萤火,说出来的话完全不像十几岁的孩子,“哥你死了也要记得带上我。”他说话的时留意着沈喻从的眼睛,慢慢的不再晃悠腿,沈喻从不搭理他,过了会觉得索然无味便离开了。
人走后,沈喻从暗骂了句。
门是关上了,寂静的夜里总觉得有一双眼睛看着自己,沈喻从洞察力极强察觉到了他也不想动,直愣愣看着房顶,脑海中只有阮念那双扑闪的大眼睛,照着记忆捏了个诀,房屋便笼罩荧光似的透明屏障,这是沈清池应对阮念惯用的诀。
很管用。
阮念位列沧澜山无妄峰的长老,年岁最小,武功最差当然这是明面上的,实际上就像是今晚这样,行踪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毫无厘头。
良久,沈喻从从床上爬起来,拿着阮念留下的蜡烛,赤着脚在房间里转悠,墨色长发飘落在肩前,被他随意的撩向后面。
原身名叫沈清池和自己一点也不像,他在现实生活中被别人叫做喻从,沈是他自己冠的姓,老大还是喜欢叫他喻从。
他疯狂,偏执,脑袋还有点病。
反观沈清池这人就像是薄情寡淡之人,每天做的事不过是为万世开太平,哪里出了邪祟哪里就会有他,沈喻从啧了声,他自己不是什么好人自然也看不惯圣母心爆棚的人。
就像阮念口中的沈清池去不归山取龙珠。
沈喻从倒不觉得沈清池灵魂就这么无缘无故消失了,先前穿越的傀儡木偶身上,那木偶还养出了灵魂,两个灵魂共生了一段时间,现在自己灵魂又穿到沈清池身上,自己反倒是继承了沈清池的记忆。
沈清池的灵魂消失了吗?那自己凭什么占有,占有这副躯壳又该怎么做?
脑海里浮现为万世开太平几个字,他又不是,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根本没有这种想法。
有了第一次,以至于他轻易的接受了自己再次穿越的事实,反正自己都已经死了,再玩玩也可以,他现在还带着沈清池的使命。
应该是修仙世界,毕竟可以使用法术,房间里整洁的不像有人住似的,干净的过分。笔墨纸砚,一木桌,两蒲团,沈喻从盘腿坐在蒲团上,一手托着下巴,眸子落在桌上的功法书,还有刻在桌上的为万世开太平。
之前想是想但当沈喻从真的看见桌上刻的为万世开太平,还是难以自抑掩面笑出了声,这个世界简直是疯了,他沈喻从何德何能。
第二日,那只聒噪的蛐蛐又来清居找沈喻从,睁开眼的一瞬沈喻从杀了阮念的心思都有了。
阮念被沈喻从的眼神吓地退后半步,眼神在某一刻发生细微的变化,黑白分明的眸子变为淡淡的绿色,随即上前,气势和沈喻从不相上下,说话也冷冰冰的,“哥,陶言让我来找你去开会。”
沈喻从眯着眼盯着阮念幽绿色像是翡翠一般的眸子,他起身睨了眼坐在椅子上的阮念,随口应了句,阮念倚着门仔细观察沈喻从,难得蹙了眉头。
顶着对方的视线,沈喻从照着沈清池的记忆穿了一身白,难看的要死,他自己酷爱穿深色衣服。
阮念歪头瞧着人穿衣服的架势,好像是第一次穿,他不是没见过沈清池穿衣服,没有一点是一样的。
离开清居时,阮念又恢复如初在前面蹦跳方格引路,距离沈喻从只消看见个背影。
沈喻从装的和沈清池看似别无二致,路过的弟子行礼说着阮长老,沈长老,两个人如出一辙不搭理。
长老会地点在藏经阁的顶楼,沈喻从和阮念到的时候剩下一个位置,总共七个位置。
沈喻从轻车熟路的站在山主位后,细数外面的人敬称一声沈长老可实际上沈清池在门派中地位很是微妙。
大家都一样,他们买的是坐票,只有沈清池是站票。
他郁闷地在身后扣手,面上功夫做的极好保持着沈清池的人设,沈清池人设缄默无欲,木头,对沈喻从来说很容易崩。
沧澜山有七个峰,眼前几个人是无妄峰的长老,几个人中玉冠绿衣和阮念最年轻,其他几个人他叫不上名字,更没什么感觉。
玉冠绿衣名唤陶言,沈清池记忆里此人出现的极少,陶言长着一副冷峻无情的脸,一头白发,笑起来倒是像...狐狸。
“阮念你怎么来的这么晚,不会又借口有人掉水里你去搭救吧?”沈喻从听见旁人提了阮念,看向聒噪的蛐蛐,这人真是缺德到家了。
阮念笑的人畜无害,幽绿的眸子却直勾勾盯着盯着说话的人,里面迸发的杀意一点也不知道收敛,“你有意见出去说。”他停了两秒,“打一架也可以。”
那人吃瘪瞬间不说话了,气的八字胡都快翘起来了,整个无妄峰不会有人不识趣会想和阮念打起来,虽说他只有十二岁,他身体里的另一个位比在座各位年龄加起来都大,实力深不可测,手段残忍。
气氛一瞬间凝重起来,沈喻从看戏。
山主适时开口,朝对面的山羊胡说,“长宁,收着点脾性。”又不轻不重的咳了声。
沈喻从像个木头锥子一般站在后面,无所事事的观察着七人的面部表情,最后落在山主背影上。
商讨的内容则是这届选拔弟子的时间要到了,本次轮到无妄峰管事,各位长老做好准备,最后把举行的所有权交给陶言,左右都和沈清池没关系,离开的时候山主反倒是留住了他。
沈喻从神情淡漠的看着一众长老从身边走过,大家不约而同的瞥了他一眼,有幸灾乐祸的,有同情,更有好奇心的阮念。
这种场景记忆里多如牛毛,沈喻从低头看了眼山主发白的后脑勺,愈发觉得烦躁,不想在这。
“清池,你想不想收个徒弟?”
“......不想。”一句话让他想到了于其槐,那小孩他带的,最后也不知道活没活下来。
死前最后一刻还是那小孩抱着他直哭。
沈喻从抿了抿唇,默默松开攥成拳的手,掌心落下的甲痕红的欲滴血,他尝试转移注意力,幽幽地盯着山主的后脑勺看,想拧下来。
山主半边脸带着金属制面具映着烛光,沈喻从眯了眯眼。
“不归山那只龙的龙珠给我。”
沈喻从回神,记忆里确实有沈清池去取龙珠的记忆,不过,“灵域之战时用来补地裂了。”沈清池肚子都破了,况且天下没有白给的道理,他不是沈清池。
四周的蜡烛突然灭了几根,沈喻从抬了抬眼皮看着蜡烛留下的一缕飘烟,冷静地看着说话的人。
“灵域海里那只溟怪也可以。”说这话的时候山主好像听到微不可察的轻笑声,微微侧目,沈清池淡淡的看着他,那是一种蔑视死物的眼神。
沈喻从想掀了这人的脑壳,脑子不清醒,回忆沈清池的记忆,山主下达,沈清池照做,从不推诿,长老们想要猎杀什么妖兽只要告诉沈清池,不出两日想要的便会摆在他们的眼前。
沈清池好像没有思想,更不会拒绝,更给人一种错觉,沈清池生来就应该做这些的。
但他是沈喻从,他淡淡的扔下“想自己动手”就离开了,山主会不会疯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再待下去会疯。
陶言负手在栏杆前看风景顺带等后面的阮念,这小孩来的时候雀跃此刻回去却是眯着眼走路,走两步停一步,开会的时候也一直在补觉。
“你昨晚干嘛去了?”陶言说话时往后面看了眼,沈清池还未出来。
阮念闻言,半睁开了眼睛看着陶言,他惯喜欢和陶言说话,陶言笑起来简直让人如沐春风,即使永安告诉他少接触陶言这个狐狸,“他在树上看沈清池一夜,睡着又掉下来了。”
陶言:“......”
他知道阮念身体里的那个他喜欢观察沈清池,一夜难免有点荒唐。
沈喻从没出去转到二楼藏经阁角落里窝着,透过窗缝看见楼下的陶言和阮念,偏巧和陶言对上了视线,狐狸对他笑了笑,又不知说了什么紧接着带蛐蛐走了。
反侦察能力挺强,还是自己暴露的太快,管他呢。沈喻从弯下身靠着一边,他现在困得要死,明明活着的时候二十四个小时恨不得掰成四十八小时来用,自从死了困就睡,及时行乐。
沈喻从这一觉睡得着实不安生,脖子疼,手腕疼,最后还是跑到清居睡到晚上,醒来自动转化为贤者模式,只觉得修仙真的不错,不吃饭都没事。
沈喻从支起窗户,凉凉的夜风袭来,脑袋清醒不少,他梦见段狗了哭着告诉他钱不够花,有时间给段狗烧点纸钱吧,省的他来梦里找自己哭穷。
习惯性地转着腕间的红色琉璃珠子,沈喻从之前有盘核桃的习惯,现在反倒是盘上了珠子,还需去藏经阁看看,研究自己为什么会穿越,顺便把身体还回去,自己死都死了,穿越两次有点过分了。
照他之前,此刻感怀只想吹着夜风,闷头吸烟,结尾再来个操总结,现在盘着珠子看着盈盈烛火发呆,总有种回归现实的错觉。
可是他不想活了,更不想借着别人的身体。
藏经阁白天摸了个大概,也没什么意思,这里的书籍浩如烟海,沈喻从更不知道自己想要找什么,随手抽了本里面完全是鬼画符的字迹,里面还附赠栩栩如生的春宫图,沈喻从瞧不出字迹,只觉得画上的两个男人缠/绵如同活了一般。
他兴致冲冲地继续翻看,敏锐的察觉身后异动,转过身,漫不经心地合上书那本叫做沧澜山野经的书藏在身后。
“清池,你看什么呢?”来人手里拿着翠玉手柄的折扇,轻轻拍在沈喻从的胳膊上,陶言偏头察觉到沈喻从身后藏着的书,不由得挑了挑眉,那本书他早就看过了,落款为徐不疾,曾经为沧澜山挑过大梁。
云枫之战沧澜山七位峰主最后只剩下徐二一人,现如今沧澜山有此盛状,徐二功不可没。
沈喻从看见陶言一身青色薄衫,松松垮垮挂在身上,额前落下几缕白发,他笑的时候,眼尾翘起,像只狐狸。
凭借短时间观察以及记忆里的匆匆几面,陶言不会是什么好人,恰好沈喻从也不是。
他颇有点遇见同好之感但面上依旧微微敛眉,如实相告,“不过是一些闲书罢了。”
陶言听后笑了笑,手上的扇子遮住半张脸,一双眼睛微弯,“清池又在打趣我了。”
明暗正好叠在陶言身上,有种诡异的美感,扇面上的字恰好在暗中,看不真切。
照着书廊往前走,身上披着的绿色单一,青丝被风撩动,露出白嫩光滑的脖颈。
男人也可以白成这样。
沈喻从看了两眼脖颈,跟了过去。
长廊上的蜡烛燃烧噼啪作响,沈喻从看着陶言的背影觉得他会给自己想要的,不会有人三更了还来藏经阁,故意等自己。
沈喻从走的时候还不忘揣着那本野经。
脚步声渐渐远去,陶言抱着双臂靠着书架,看着那抹墨色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不着痕迹的笑出了声,事情变得有意思多了,沧澜山那么多奇人轶事,早知道就应该提前来。
沈喻从出了藏经阁的门就看见一个少年抱着披风风风火火跑过,看见沈喻从一刻连忙住了脚。
“见过沈长老。”
沈喻从瞥了眼少年手里的青色披风点头示意人可以走了,陶言这种狐狸还收这么贴心的小徒弟,或许收个徒弟是个不错的打算。
三更天了前来送披风,沈喻从有闲心思问,“你叫什么?”
少年回头神情有些错愕,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沈长老说那么多的字,连忙压下面上的神情道,“江霖。”
沈喻从侧头目光从少年的背影移到藏经阁三楼的位置,这种人大晚上不穿多点衣服,冻死得了。
亲爱的们,打滚求评\^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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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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