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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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不见,京城却是越发热闹繁华了。”沈归君倚着马车壁神色不明的低叹道。

知秋知晓自家小姐的那份心,在扬州住了两年的小姐是越发清瘦,姣好的面容已是疲惫不堪,眉间的英气也掩去万分,取而代之的是江南女子的柔气。

但若是要将柔气强加在沈归君的身上,却也是十分不妥,因为她的眼中持有一抹不羁,一抹高傲,不似女郎,却似女侠。

“小姐,奴婢倒是觉得是塞外的风光好些。”知秋有些不满的开口。

京城虽闹,但人心似海。

“各有其美。”沈归君淡淡的开口,听不出一丝情绪,“沈国公府准备的如何了?”

知秋上前将她牵出马车,再补上了车凳,一边扶着沈归君下马车,一边答道:“沈国公府自称前日夜里便开始煞费苦心的准备小姐来时的所需,但奴婢瞧着不然,只不过应付的说辞,说的好听些罢了。”

“君心难测,沈国公府也只是听从上面的人做事,到底是不拿外祖放在眼里了。”沈归君声音不轻不重,但恰好落入了前来开门的管家耳里。

那总管脸色微沉,腹诽耻笑这沈归君只会拿镇北将军来耀武扬威。

但碍于面前人盯着又迅速恢复常色,毕恭毕敬的走到沈归君面前,抬手逢迎道:“小的沈国公府大总管崔乜,迎接二小姐归府。”

沈归君瞧着变脸如戏法般快的崔乜,心里徒生几分轻蔑,但面上如常,“请。”

崔乜令下人将马车引入东侧的小后门,又带着沈归君走到了西侧的小门,拎着一串钥匙左挑右挑的挑中其中一个打开了门,自己率先走了进去,但见身后的沈归君迟迟不肯入内,连身后的丫头表情都蕴着羞怒。

心想这一计是得逞了,却明知故问的关怀道:“二小姐这是怎么了?”

归君瞥了他一眼,仍是站在原地,这总管怕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还没进府门便要先震慑自己一番,不愧是沈段烨。

就在这眼神看得管家背后发凉时,归君才不紧不慢,铿锵有词道:“我沈归君虽从小于塞外长大,就京城礼数而言是多少有些不懂的,但多少不懂不代表我无知,你带我走这偏门有何用意?”

管家没想到沈归君会直面迎上这件事,一时有些无措,转念一想,自己背后有国公护着,顿时底气又硬了几分:“自是国公的命令。”

“笑话!我外公为镇北将军,我表兄为边骑镇远将军,却让我走这偏门?况且,我沈归君还冠着沈姓,你不会忘了,国公府也姓沈吧?虽多年不归家,难道这国公府没有我这二小姐的位置了吗?你莫要冠着父亲的名号狐假虎威。”沈归君脸上泛起怒色,眼里满是不耐烦,“知秋,既然父亲不欢迎我归家,那我们便离开吧。”

知秋应声上前了两步,像是有些纠结的提了两嘴道:“可是小姐……镇北将军那边怎么办?将军可是十里长街送您离开的扬州呢,虽然将军已动身去了塞外,可这样回去,将军若是怪罪了下来……”

沈归君瞧着总管不好看的脸色,微微弯起了嘴角,脸色也是为难:“可是我今日若是不光彩的从侧门进,那外祖这镇北将军的脸还能往哪儿搁?”

她每说一个字,总管的脸就白三分,这多年未见的沈归君居然如此强势,句句如利剑,戳人心扉。

“知秋,将马牵来。”

“啊呀,小姐,老奴年纪大了,记性也弱了许多,国公特地交代过从正门进,是老奴愚昧了,老奴该死!”沈归君看着那仆人醒悟的模样,也不回话,只是冷哼一声朝着大门走去。

崔乜盯着沈归君潇洒的背影愣在原地,等知秋不耐烦的唤了声,这才提衣跟上去。

朱红的大门缓缓打开,府内静得似空无一人。

不出沈归君所料,没有人在此迎接她,但这也是最好的场景,如此便不用见到沈家那副恶臭的嘴脸,也省得她烦心。

知秋看着小姐这副望着里堂沉思的模样,开口向管家问道:“国公老爷呢?”

很显然,这句话算是问到了点上,崔乜听后眼里又散发出了自高的光芒:“今日早晨国公爷带着府上的人去清元寺上香祈福了。”

终不过是一个半路杀出来的不成体统的二小姐。

这摆明了就是有意针对沈归君,什么时候去不好,偏偏是她回来的日子?

偏偏是女儿归家的日子?

女儿?

想到这个词沈归君就忍不住耻笑他,一个不曾教管女儿十年的父亲,却在第十年将她接回来,十年,整整十年,归君就等着这一天重返沈府。

“小姐,这沈国公先是故意让人带你走偏门,而后又挑着日子不在府上,这不就明摆着给我们些颜色瞧瞧吗?”知秋一股脑的将包袱放在桌上,生气的拍着胸脯。

沈归君好像并不是很在意,饶有趣味的玩弄着桌上的茶杯,青葱似的玉指翻转于茶盏间,窗外夕阳的尽数透过窗打在桌上。

沈归君就像披上了一件金色禅衣,耀眼动人。

窗外又有燕子在啼春,惹得房内春意盎然。

“给我们?”沈归君放下茶杯,撑着下巴微眯着眼,眼神薄凉:“没有我们哪有他这位国公老爷呀!”

而后淡淡嗤笑一声,“这可比驸马爷来的好听。”

沈段邺,国公老爷的日子你可过的舒服?

十九年前,沈段邺只不过是一个穷学生,而后高中了状元,但是奈何他身份低微,出身寒门,又没有贵人相助,所以京中许多名门贵族、朝中一些要臣都不是很注重他。但是他样貌出众,玉树临风,引的京中无数贵族小姐为之倾倒,其中就有沈归君的母亲平喜公主,平喜公主是镇国将军慕远和长公主所生之女,备受宠爱,而沈段邺求婚于慕家,便赘于慕家为驸马,并保证一生只娶平喜公主一人。

两年后,平喜公主诞下沈归君。但是平喜公主自小体弱,生下沈归君后身子骨就更弱了,便久居于宅院之中。

同年,沈段邺抬柳相之女柳琴聂为平妻,柳琴聂本来已经有一女名为柳桑桑,大沈归君四岁。

平喜公主受不了此番打击,从而一病不起,跟随镇国将军久居塞外。而十年后,新帝登基,柳桑桑嫁入皇室并为后位。

至此,沈段邺为国丈,赐了国公爵位。而名满京城的平喜公主也再没有了消息。

只有沈家人知道,四年前平喜公主曾回到沈家,后再从沈家回到扬州慕家时,便病危,不过几日就病逝了。

因此,平喜公主之死成为一个谜。

“知秋,明日我们要出去一趟,今夜先暂时在这儿安顿下来,你去把我那件黛色的玉衣拿来,再拿只凤尾钗来。”沈归君走到铜镜前摸了摸自己略显苍白的脸蛋,冷声低喃了句:“别让我失望。”

是夜,

沈府的人也不在乎这个二小姐,晚饭送了些素菜来便再无音讯。

偌大的沈府空无人烟倒是给沈归君一个很好的空暇的时机,去细细考虑明天的日子。

今日是上元节,整个京城的人都出来游街,街上一片繁华好不热闹。

沈府的人还未归来,说是过两日,其实也不过是避着沈归君不见,但这正好圆了沈归君的意,不用见到沈府的那些人。

沈归君穿着昨日让知秋拿出来的玉衣,戴着那只明艳的双头凤尾钗闭着双目靠在马车里养神。

“小姐,南边的赛马场正在举行马术比赛。”知秋低着头,不动声色的把一张纸条塞到了沈归君的手中。

“去吧。”

“是。”

不过一会儿,沈归君的马车便在赛马场的门口停了下来。

沈归君撩起一角帘子,看着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把守着,轻笑道:“知秋,告诉他们。”

站在马车外面的知秋得到命令,走向门口两边站着的穿着宫里特有的金卫的衣服的士兵,道:“我们受吟宵郡主之约,来观赏马术的,这是郡主的请帖。”

右边的人上前接过请帖,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松了戒备。

这道门通入的是赛马场的观众席,马术比赛是对寻常百姓开放的,只不过寻常百姓只能站在马场的护栏外观看,而只有收到请帖邀约的人,才能在观众席上观赏。

一来是为了保护观看和参加马术比赛的贵族们的安全,防止某些贼人混入其中,其次也是为了保证比赛的顺利进行。

毕竟百姓多了就不好控制。

归君敛下眸子,在知秋的搀扶下进了门,从高高的马术观赏台后方走了进去。

观赏台实际上是由建造高台上的小隔间组成,每个隔间不一样大,一共六层,每层四间隔间,越往上隔间越大,表明身份越尊贵,往往寻常的小姐公子,都只能坐在最下面。

观赏台前是镂空的,只有一道栅栏围着,越高观赏着下面的视野便越好。

而且炎炎烈日之下,观赏台也是能遮阴的。

“沈小姐,郡主等您已多时。”

才刚走上楼梯,便有一个衣着华贵的丫鬟从角落里出来,低着头道。“请。”

沈归君也不推脱,顺着她走到了第六层。

最靠近楼梯口的隔间门口已经站着两名侍卫,说明里面已经有人在了。

不用多想,那便是吟宵郡主的房间。

那丫鬟走到门前,轻叩了两下门道:“郡主,沈小姐已到。”

“嗯。”里面传来女子轻轻的应答声。

丫鬟推开门,却并未迎沈归君走进去,而是把视线投向了归君身后的知秋,“郡主不喜人多。”

“知秋,你去马车上等我。”归君会意,给了知秋一个眼神,知秋也便点点头离开。

两侧屋子之间只有一扇屏风挡着,来来往往都是很方便的。

房间里入目的是一女子斜着身子懒洋洋的靠在躺椅上,身子两边各搂着一名眉目清秀的少年,她衣着散乱,发丝缠绕在胸前,一张如玉盘的小脸妖娆万分,她拍了拍身侧二人的头,那两人便识趣的离开。

归君恰好也在看着她,瞧着满屋子的春色,看来这位郡主并不是不喜欢人多,只是多的人不是这些少年。

那名女子拉好衣服,到了杯茶,轻啄了一口,满意的点点头,这才看向站在一旁的沈归君。

只是这一眼,她便愣在了那儿,拿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

沈归君一袭黛色衬得上是镜花水月,如同那刚出水的星河,美艳又不失温婉。

那张小巧的脸庞上白嫩万分,春日桃花般红嫩,脸颊的右侧耳畔,点着一朵粉红的桃花,就好像是在她脸上盛开,那细细的柳叶眉合着那勾人的杏眸,却叫人看的欲罢不能,心怜万分,眉间一点朱砂,又似花中曼陀,妖而不魅。

“这么像啊。”过了许久吟宵郡主才回过神来,抬了抬手指着身侧的椅凳,还是望着沈归君的脸思绪在心头缠绕。

“这就是你的武器吗?”吟宵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这也是你和本郡主谈的条件?”

沈归君看到吟宵郡主眼里闪过的痛苦,微微挽了挽嘴角,至少证明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郡主难道觉得不像吗?”沈归君挑眉直白的问道。

“凤尾钗很美,但是沈小姐,你应该是薄情断念的长相,清冷的很,如此娇媚,你架得住吗?”

“有何架不住,迷的住郡主,难道迷不住别人?”

“好!”吟宵郡主拍了拍手大笑道,“本郡主欣赏你的气魄。”

“你帮本郡主拉拢云安王,而本郡主助你搬倒沈家,如何?”吟宵郡主从身后的匣子里拿出了一枚玉佩,递到了沈归君面前,“沈小姐有野心,正好本郡主也有。”

沈归君见吟宵递过来的玉佩一愣,下意识的接了过来,见吟宵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的野心,沈归君也是没有想到,她以为吟宵会隐藏自己的想法,扮着猪吃老虎。

不过这样也好,可以在吟宵这里少几分勾心斗角。

但是吟宵小瞧了沈归君的野心,沈归君可不止想要搬倒沈家。

吟宵再度看向归君,突然指着面前所剩无几的葡萄,唤了站在门外的丫鬟,“彩画,再端一盆葡萄来,给沈小姐吃吃,到底是扬州的葡萄好还是京城的葡萄好吃。”

彩画马上端了一盆葡萄进来放在了归君的面前。

“沈小姐,尝尝。”吟宵伸手拿了颗里面最大的葡萄递在了归君的面前。

归君接过葡萄没有犹豫就放入了口中,葡萄圆润紧实的外皮瞬间裂开来,里面甜腻的果汁充斥着整个口腔,饶是这味道好吃,但是归君心底里却生出不适,她强忍着那股不适,朝着吟宵笑道,“京城的葡萄,是比扬州的好吃。”

她这话,惹的吟宵捂着嘴笑个不停。

就在二人还在说话的时候,屋外传来了动静。

“郡主,来人了。”原本守在门口等丫鬟,推开门道。吟宵收了嘴,吃着旁人递上来的水果,双眼眯着,眼里泛着浓浓的算计。

沈归君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捏着那枚玉佩,嘴角泛起冷笑。

沈段邺,戏要开场了。

她来的前一日便派知秋送了一封信给吟宵郡主,吟宵是陇西王府的嫡女,陇西王前年卧病在床,膝下只有吟宵郡主一个女儿。

陇西王是皇帝的哥哥,只是陇西王出生不高,是由先皇错和宫女结合而诞下的皇嗣。

所以吟宵郡主也一直不受皇室的重视,再加上外界都知道吟宵郡主生性放荡,性格愚笨,所以大家也都不会把视线放在一个废物身上。

但,巧的是沈归君之前在江南的时候见过吟宵一面,那时的吟宵还跟着陇西王四处求医,脱离了京城,没有了传闻中的样子那副□□的模样,反倒是变得行为果断。

所以,沈归君敢确信,吟宵这样伪装自己,除了想在血雨腥风的京城里活下去,更是下着另一盘大棋。

希望这个吟宵郡主不要令她失望。

“沈小姐,我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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