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天两人相处的还算融洽,没什么交流过得平静,季译有时会因为他太安静忘记了自己家多个小孩。但就是因为太安静让季译觉得难办。
就比如今天,那孩子唯一的棉鞋被雪溅湿,他出门就穿着湿鞋也不吭声,直到大部分时间都穿着拖鞋才被季译发现不对劲,拖鞋下的脚早就冻得发紫。
季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憋屈的小孩,赶紧跑楼下到摊上给他买了一双棉鞋。
季译回来之后先把他的湿鞋拿过去晒,又接了盆热水让他泡着脚,站在旁边看着唠唠说:“你有什么需要就说知道吗?有什么好腼腆的。”
易原听了之后抬头望望他,心里似乎琢磨了一番,说:“裤腿挽不上。”
季译蹲下来帮他挽裤子,小孩的腿很瘦,裤子挽了三下才固定住,季译说:“这不就对了吗,有啥事直接说不就行了。”
易原闷哼着“嗯”了声。
“明天我要去上班了,你想跟着我去工厂还是一个人搁家呆着?”季译问。
“跟你一块儿。”易原没有犹豫回答,后知后觉问,“好玩吗?”
“工厂能有什么好玩的,那里都是大人,卸货声音特响吵得脑子疼,你还想去不?”
季译以为这么说一通他就不想去了,没想到易原还是说:“去。”
——
早上七点季译被闹钟叫醒,他坐直身子后发愣了会,无意间看向窗外大雾一片。
季译家没有多余的床单被子,两人只能先睡一张床上,都是男生倒也没觉得很别扭,就是平时大的能随意翻滚的床小了许多。他抬头望了会天,低头醒了醒神这才发现旁边被窝的人已经起床了,他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也下了床。
季译推开卧室门出去,就望到易原趴着桌子上画画,小孩似乎总能找到不同有趣的事,季译每次看他玩的都不重样。
小孩抬头看了眼刚睡醒的季译,继续埋头画。
季译节假日起的晚,虽然平日睡醒的时候小孩都是醒着,但也没想过他是起这么早。
平时就是这样不声不吭打发一早上时间?
季译走到厕所后发现牙膏用完了,又走到客厅从柜子里找出一盒新牙膏,拆包装盒的功夫问:“怎么不多睡会儿?”
易原画着画说:“早睡早起会变聪明。”
季译瞅了他一眼向厕所走,拆着牙膏盒语气懒散,说:“你从哪听的,晚睡晚起是不是会变成傻子?”
易原没听出来阴阳,还认真思考了下:“应该不会。”
季译做早餐发现天然气没了,饼糊子还没腾熟就打不着气了,晚上回来还得给人打电话送罐。
他刚准备把糖罐里的零钱拿出来带易原去吃早餐,突然想起自己在工厂的饭卡里还有钱,就改变方向带着小孩到工厂食堂吃。
呆一块也有几天了,季译一开始觉得这小孩性格会很古怪,相处几天发现并没有,古怪谈不上,心倒还挺细。
出门前季译把小孩的棉服帽子折到耳朵前面当耳罩,仗着身高优势又拍了下易原脑瓜子,说:“行了,走吧。”
还没等季译把钥匙放好,易原就已经跑到了下面不知道几层仰着头看他哥。脑瓜子在楼梯缝中夹着,头直直仰得身体直打歪,季译让他看着点前面的梯子自己也赶紧跟上,结果一不留神小孩直接窜没影了。
最后在第一层逮住这小破孩,可给季译累够呛,絮叨的话都讲不出来直喘气,结果小孩还红着个脸蛋对他吐舌头,季译收回早上觉得他不古怪的想法。
这片天昨天晚上似乎偷摸下了场雪,小区里停放的僵尸车各各都有一层雪疙瘩感的冰层。两人并排走出小区门大门,这片是去高速路口的必经区,几辆装好防滑带的车从面前开过,季译不放心低头对小孩说:“路上车多,别乱跑了。”
说完就看到易原的帽檐弹了两下。
是他在点头。
两人沿着路边走,这条街的人起得都很早,至少季译每天早上走过,不管是早餐店、花店、甚至连烧烤店都开始准备了。
他扫顾着四周,一个靓红色的店牌就这么猝不及防进了眼,仔细看才发现这是家床上用品老店连夜换了牌子,比之前显眼多了,季译问小孩说:“你一个人睡怕不怕?”
但刚问完季译就觉得讲了句无用的话,他小时候也怕,但经常被那两口子扔在家发现怕也没用,慢慢就有了胆子。
他猜易原也是这样。
易原:“不怕。”
季译没再低头看他,注意着前面的路:“回来别忘了提醒我给你买被子。”
易原依旧埋着脑袋点头,粗糙棉服的摩擦声入了季译耳朵,除这之外还听到多了句含糊的:“好。”
季译租房是按工厂位置租的,步行几分钟就到了工厂门口,还没等踏进大门就被眼尖的门卫大爷瞅到了,看见他带着个孩子觉得很意外,大冬天里也不顾冷,就趴在门卫室的窗户边探出半个身子问:“季译啊,咋还带个娃子?亲戚家的哇?”
易原听到似乎在说自己,也曲着脖子往门卫看。
季译回答:“我弟,他一个人在家就带着了。”
保安大爷跟季译也算熟了,没为难还招呼他们进去:“带吧带吧,别让厂长看到了。”
工厂地形图不知道是在哪请的人设计,把食堂安排成了门面,食堂建的好看吧那就还行,结果食堂建得跟厕所一样,四面墙组成的方块屋“威严”立在工厂正中央。
季译带着小孩进了食堂,一眼望去里面就七零八碎几个人头,仅仅两排桌子也没能坐满,归根结底还是饭菜不好吃。
之前季译为了省钱都是在工厂住,后来在外面租房子都是自己在家做早餐,这还是他租房子之后第一次来工厂吃饭,据季译观察,也只有平时住工厂的员工图方便来这吃。
餐盘什么的也没有消毒的说法,洗一遍就拿过来继续用了,季译挑了两个干净点的盘子,自己一个另外的则就拿给了易原:“你想吃什么就跟打菜阿姨指指。”
季译还是点头表示知道了,端着盘子跟在季译后面打菜。
季译走完窗口也没找到什么想吃的,拿了个画卷打了碗稀饭就等着易原过来一起刷卡,这才发现小孩还在第一个打鸡蛋的窗口那,然后就看到他端了小盘子鸡蛋蹦跶走了过来。
季译平时真没看出来他这么喜欢吃鸡蛋,望着那一盘子圆滚滚的鸡蛋问:“你不吃点别的?”
易原摇摇头,把餐盘小心翼翼端到结账台上,等结账阿姨数有多少颗。
一共五颗鸡蛋,易原没全部吃完,留了一颗放在口袋里碎嘴时候吃。
季译带着他去了自己工作的楼里,刚进去两人就被灰尘呛到了喉咙,大家都马不停蹄忙碌着拉货整货,除了跟季译关系好的几个同事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其他人则都没有功夫在意。
刚来这座城时季译就在这个厂干,宿舍在另一个楼里,每天午休什么的跑着很麻烦,几年功夫也他在这栋楼里有了个单独的休息室。
他准备让易原在休息室里呆着,毕竟老板不会闲到去员工休息的地方审查。
打开门后季译先走上前,将床上用来防落灰的塑料布掀开,稍微整理了下床铺后,又将塑料袋折好放进了床尾的铁柜子里留着下次用。
这个屋子有窗户,但是被紧挨着的另一面墙堵得严严的,只能从缝里透过来一点亮光,遇到阴雨天气了白天也需要开灯。
但就算这样也是几个员工休息室中不错的了,其他房间的窗户干脆直接封上,因为在一楼还照不到阳光,到了梅雨季就只有等发霉的份。
季译望了眼易原,然后从桌子上拿起空调遥控器,按了几遍终于将空调打开,他又将桌子的抽屉拉开,从里面拿出了笔和纸压在桌面上,对易原说:“画吧,困了那有床可以躺,我忙完来找你。”
季译离开以后,易原便坐到了椅子上画画,他不是喜欢画画,而是因为这是他找到最适合消磨时间的方法。
空调的暖风滚滚吹着,因为是老电器了时不时还会滴答一声,易原脑子里想着下次滴答在什么时候,手却肌肉记忆画着“恐龙大战”中的霸王龙。
他这样分神后就没在聚回到某件事上了,脑子里蒙蒙呼呼,手上的水笔也动得缓慢,直到某刻,笔完全瘫在桌面上,易原就这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空调风越吹越猛,一声比其他都响的“滴答”声后,空调自己灭了,暖气随时间慢慢消散。
—
咯吱——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易原懵懵呼呼抬起头,对上的是季译的脸,和他哥牵着的一个陌生小男孩的面孔……
“嗯?”
季译把给他带的牛肉面放到了桌子上,然后拿起了一边的空调遥控器,边按边说:“怎么不去床上睡?趴在这里睡觉至少要把空调打开。”
按了几下没反应后,季译才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他又走到空调那边看是不是因为插电头没按紧,结果发现是空调内部烧了。
季译擦电头拔掉后望向刚才牵着的孩子,说:“明天让你爷爷来修修,你爷爷最会修厂里的空调了。”
那孩子做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转头对着易原说:“你好,我叫胡录。”
“葫芦…?”
“对,胡录。”
“………”
“他是今天早上那个保安大爷的孙子,给你找了个伴,下午你们两个就一块玩吧。”季译在旁边说道。
易原看了看季译,又转过来对上一脸笑意和期待的胡录,犹豫着说了句:“好。”
“行,面记得吃,我先去忙了。”季译说着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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