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时不时的歇斯底里中进入十一月下旬。
隋寂知道自己逐渐闹过了头,但他好像停不下来了。
预备党员转正答辩的那天,隋寂珍惜而庄重地跟着宣誓完,冲前面的陆在蘅扬了扬眉,他得意而欣喜,在跟陆在蘅并肩的路上又迈进了一步。
但欣喜没持续多长时间,汪域阑带着一个三十岁的女人在校门口找他。
那女人是汪域阑给隋寂千挑万选的相亲对象。
关键是有钱。
隋寂阴鸷到极点,但拼命掩去所有情绪,甚至主动放下前段时间对陆在蘅“同意”他找富婆的介怀,扯了扯陆在蘅的袖子:
“班长,跟我一起去吧,我搞不定……”
“你自己去。”
隋寂没有想到,陆在蘅会这么干脆而不耐地拒绝他,他明明知道自己厌透了汪域阑的所作所为,他明明知道的。
隋寂呼哧带喘地跑到校门口,满脸狠厉,先给汪域阑了一拳:
“我祝你死在女人床上!”
又给那个相亲对象一巴掌,恨铁不成钢:
“姐姐,为什么要跟这种男人在一起鬼混!”
隋寂哭着让他们滚,汪域阑不配为人父,甚至连人都算不上,且不说自己胡来,哪有亲生父亲把自己的小情给自己儿子的?!
呕——隋寂恶心透顶,在校门口吐了个昏天暗地,用打过汪域阑的脏手使劲捶地。
“你快来看看吧……这……”
保安大叔早就存了陆在蘅的电话,叫来人后,让陆在蘅赶紧把人领走,一会儿学校注意到隋寂发疯,肯定又要批评他。
陆在蘅冲他点点他,示意保安大叔没事,朝隋寂走过去。
“走吧。”
“你滚……你滚……不要碰我!!”
隋寂情绪激动,几乎陷至癫狂,倒在地上手脚乱蹬,陆在蘅不愿伤了他,忍着他往身上招呼的巴掌,在旁边耐心劝着。
但隋寂压根听不见去,在陆在蘅说“你自己去”的时候,他就认定对方是个叛徒了,陆在蘅不肯与他站在一处,所以才致使他如此孤立无援:
“你跟汪域阑一样恶心,八面逢源、左拥右抱……”
这是隋寂第二次痛骂陆在蘅跟汪域阑一样,胡乱用着成语,显然恨到极点。
陆在蘅身体上保守有什么用?隋寂绝望又痛苦地想,他跟汪域阑一样,都不是专一的人,一边把他放在身边,一边跟其他人“甜言蜜语”。
汪域阑用身体逢迎其他人,陆在蘅是行为语言,本质有什么不同吗?隋寂觉得没有。
他被陆在蘅一路扛回了宿舍,没多久就发起了烧,他清醒时不吃不喝、哭天骂地,昏睡时无意识地打着摆子……陆在蘅叹了几息,掰开他的嘴亲自喂饭。
“陆在蘅你真的很混蛋……你打我、凶我、冷暴力我……还睡.我、抛弃我,可我什么都是为了你,我为你死好不好陆在蘅……”
他骂骂咧咧地控诉,陆在蘅始终一言不发,把他笼在怀里一勺一勺地喂饭。
“你不是很会笑吗,很会甜言蜜语吗,为什么对我这样残忍,到我这只有冷冰冰……”
陆在蘅捏着他的嘴,用纸巾擦了擦,置若罔闻地继续喂粥。
隋寂心寒地要命,甚至自导自演一出死在陆在蘅怀里的情景,他无声地流泪,拒绝吃饭。
两人僵持许久,隋寂的眼泪都要流干了,他怎么这样能哭,一点儿都没才转来社会学院的桀骜不驯的样子,他想,陆在蘅是始作俑者。
陆在蘅真的很过分,把所有残忍都给他,可他还是无望地迷恋陆在蘅。
傍晚的宿舍楼逐渐有脚步声,在这其中,夹杂着陆在蘅叹气声:
“你乖,不闹了,好不好?”
隋寂缓慢地转动眼珠,抹掉最后一把泪,张开了嘴吃饭。
他没出息透顶,陆在蘅的残忍与温柔,他交错着嚼碎、咽下,堪比人间美味。
这件事看着过去了,其实没有。
导火线是汪域阑,似乎又不是。
也许是考研的压力太大,大概也不然。
……
隋寂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崩溃、绝望和眷恋、充满希望的两种极端情绪间错着,让他在一种被爱和被虐的错觉中,苦苦挣扎,毫无出路。
整个十一月,天气本就严寒,隋寂像是那年在阿勒泰的冰封玫瑰一样,有种破碎的美感。
他愈发不喜欢陆在蘅跟同学们说说笑笑。
陆在蘅的保研结果已经下来了,学业上没有压力,成天不是忙着赚钱,就是泡在学生会里发挥自己的余热。
哦,还有大约三分之一的时间陪着隋寂复习。
但他常常没有太多耐心,没等隋寂闹几句,就冷冰冰地说让他冷静冷静,就走了。
隋寂一遍遍回味着他的冷脸,趴在窗子上往外看,每次都是陆在蘅出了三教楼后跟路上的同学笑着打招呼的情景,他觉得那笑刺眼极了,等视线模糊,恨包括陆在蘅在内的所有人。
他每一次闹完之后,又乖乖巧巧地找陆在蘅认错,说自己再也不了。
再也不管陆在蘅跟谁说笑了。
可他屡教不改,没两天又恨上陆在蘅,甚至有次当面对陆在蘅和一个学弟甩了脸子。
可陆在蘅的选择是,斥完隋寂让他去学习,接着就跟学弟走了。
“陆在蘅,你不要后悔!”
隋寂冲那一双人的背影怒吼,一脸狠厉,想,绝对要把陆在蘅锁起来,让他永远不能跟别人说话。
没几天,隋寂跟那个学弟因为图书馆占位起了冲突,他被人按在地上打了好几拳,才等来满脸不耐的陆在蘅。
“你疯够了没有?!”
是的,陆在蘅又一次不问缘由吼他。
隋寂扯了个很难看的笑,拂开陆在蘅穿过他腿弯的手,不让他抱:
“够了,又给你添麻烦了班长。”
他趔趄着站起来,冲陆在蘅摆摆手,摇摇晃晃着下了楼。
又是一个看似温馨平静的夜晚,隋寂走在斑驳的星点下,仰头冲陆在蘅哼唧:
“好累啊,我不想考研了,可不可以?”
陆在蘅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左不过一些大道理,隋寂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空落落的抓了把松枝上的雪,被陆在蘅拍掉了那些洁白的雪……
他不仅累,还很冷。
他们好久没有做过了,陆在蘅从不主动要求。隋寂想了想,从一开始陆在蘅就没有在这方面需要过他,原来他们唯一有的这点关系,是他隋寂用献身得来的。
他和汪域阑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隋寂又想起汪域阑,觉得这个娘叽叽的男人真厉害,不仅有着他的恶劣一面,还有陆在蘅的。
南嵘的初雪来得晚,隋寂记得很清楚,双十一那天,全校学生都陷入了购物的狂欢,而他和陆在蘅因为一点想不起来的小事大吵一架。
当然是隋寂吵,陆在蘅默默地听,然后千篇一律地让他冷静。
“好的。”
隋寂答应之后,一个人跑到了图书馆楼顶,风好大,雪也凛冽。
刺骨,但又刻骨铭心。
隋寂听见校园广播里甜甜蜜蜜的爱情歌,他跑着调子哼了几句,从高处俯瞰,校园里一片濛濛皑皑之色,有种诡异的悲壮感。
风萧萧兮易水寒。
隋寂不合时宜地想起英雄冢,这种天气好适合埋葬些什么,他在风雪里平静,却又因另一种奇妙的念头而变得沸腾。
“隋寂!隋寂……乖,你乖,过来好不好……”
隋寂意识有点模糊,谁在叫他,往后看了看,三米外是陆在蘅,他近在咫尺,却又让隋寂捉摸不到。
“不。”
他忽然觉得,陆在蘅对他的温柔也和其他人一样了,充满了诱导性,实质上空无一物。
就像陆在蘅的笑,从来都是一笑了之,他在他们的关系里,随时可以抽身。
“听话好不好?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下来,恩?”
“什么都可以?”
“……恩。”
“我要你毕业之后永远消失在我面前。”
隋寂高昂着头,像降临的神,倨傲地看着朝他伸开双手的陆在蘅,闭了闭眼,坠进他的怀里。
“好。”
昏睡之前,他听见陆在蘅的承诺,心脏开始涓涓流血。
这次大闹之后,隋寂彻底乖了,还有将将一个月的时间,他全身心投入复习中。
陆在蘅推掉了一些兼职,又挪出百分之三十的时间陪着隋寂,给他买资料,陪他吃饭,提醒他去洗澡,还会在冰冷的夜里抽背隋寂的功课。
“你好像一个老妈子。”
猫似的眼睛重新变得生动起来,陆在蘅轻笑了声,揉了一把他的脑袋,递给隋寂一杯牛奶。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是隋寂的生日。
算起来他们认识已有四年,这却是陆在蘅陪隋寂过的第二个生日。
隋寂走在雾蒙蒙的拂晓,把头搭在陆在蘅的肩膀上,控诉道:
“没有生日快乐吗?没有生日礼物吗?没有亲亲抱抱吗?”
他好久没跟陆在蘅磨嘴皮子,眼下喋喋不休起来,说那两年自己是如何如何孤苦伶仃地过生日,还说自己会在陆在蘅生日那天吃蛋糕……他这样磨人,陆在蘅无奈道:
“那不学了,今天出去玩一天。”
闻言,隋寂瞪大了眼睛:
“你早说啊!我费这么大劲起这么早,玩什么玩,睡觉睡觉……”
隋寂闷着头就往宿舍楼折返,陆在蘅笑着叹了口气,拎着他的书包跟回去。等人结结实实地睡了七八个小时,快到中午的时候,陆在蘅把他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要不要陪你吃蛋糕?”
“要!”
隋寂应了声,一下子不困了,一骨碌爬起来,炮弹似的蹦进陆在蘅怀里。
“慢点……”
中午他们是在一家很有名的火锅店吃的,隋寂为此还不满,说一身火锅味儿等会怎么亲密接触……
晚上,陆在蘅带着人开了房,却没做什么过分的,只是用手帮隋寂缓解了下。
许久没做,饶是此隋寂也受不住,扑进陆在蘅的怀里大口喘气,脚腕子上的两片玉叶轻轻发出声响,他眷恋地蹭着宽广的胸膛,听见愈显成熟的男人用一把低沉的嗓音耳语:
“宝宝,要不要给我一个名分?”
陆在蘅吻在怀里人的眼尾,想,他当够人形玉势了。
我的妈耶陆哥这句话说得太不容易了
他不理解隋寂的“走肾”,始终坚持着自己的“走心”
他在隋寂极为痛苦的时候说这样一句话……哪怕没有结果,只想让他坚持到考试结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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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人形玉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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