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曲娜娜死了。

警方推断她的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八点半左右,具体的死因警方并未告知。

由于发现她尸体的地方是个监控死角,警方暂时无法判断曲娜娜的死因是人为还是意外或是自杀,但曲娜娜的父母一口咬定自己的女儿性格外向大方,绝不可能是自杀的。

立案之后,负责这起案子的警察说从学校后门的监控发现,她和秦思安两人跟曲娜娜起过冲突,也是最后见过曲娜娜的人之一,所以将两人传唤过来协助调查。

由于学校后门小巷有监控,清晰地拍摄到她和秦思安两人和曲娜娜离开的方向相反,再加上她离开归远客的时候乘坐的公交车也有监控,警方排除了她的嫌疑,这次叫她过来,是想询问曲娜娜平时的人际关系,还有昨天几人是为什么起冲突,又知不知道她离开后去了哪里。

迟里如实回答了警方的问题,做完笔录,警察嘱咐她保持联络畅通后便放她离开,出来的时候,又碰上了秦思安。

归远客那么大的店当然也有监控,想来警方应该也排除了她的嫌疑,多半是跟她一样叫过来看看能不能调查到什么线索的。

对方也看见她,三两步快速速朝她走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有点冷淡,又好像有些隐隐的期待?总之和刚才进去做笔录前判若两人。

她一把攥住迟里的手腕,把人拉着走到警察局大门楼梯拐角处站定,四下张望,确定没人跟过来之后松开了迟里的手。

秦思安开门见山:“你是不是知道那丫头会死?”

迟里垂着眼,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我怎么会知道。”

秦思安看着她,眸色黯了些,“你昨天那么笃定地告诉我没有下一次了,为什么?”

说实话,迟里并不擅长撒谎,一时间想编出个像样的理由倒真有点难为她,于是她选择沉默。

事实上,就像秦思安说的那样,她早就知道曲娜娜会死,这个早就,比昨天更早。

大约是什么时候呢,迟里想了想,大概就是曲娜娜第一次找上她的时候。

这小姑娘好像比自己想象中更有意思,秦思安不动声色地想,见她没有开口的意思,秦思安又问:“你和她的死有关系吗?”

这次迟里倒是回答得很快:“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迟里总觉得没有两个字说出口的时候,虽然秦思安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却好像松了口气一样。

“有手机吗?”秦思安问。

迟里摇头。

秦思安打开随身携带的挎包,从里面掏出一只笔和一张黄褐色的纸,刷刷几下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叠好,塞进迟里的防晒外套的口袋里头。

“我的号码,有事直接联系我,或者到归远客找我。”

迟里把手伸进衣服口袋,摸到纸张,她眼睫颤了颤,指尖的触感不同于寻常的一张纸,有些奇妙。

秦思安把玩着手上的笔,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笑容重新回到她的脸上,她歪了歪头,问:“认得?”

似乎没想到对方观察自己观察得这么细致,迟里揣在兜里摩挲的手指顿了顿,感觉好像也没什么必要隐瞒。

“嗯。”

见她承认,秦思安的笑容更深了些,“这样啊,看来该约你去一趟归远客,只不过等会儿还有事要办。”

“那……再见?”

迟里的话让秦思安愣了一秒,随后笑开:“你这小朋友真是……”秦思安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对了,我开车过来的,送你回家?”

迟里不想麻烦她,“不用,我大伯来接我。”

秦思安扬眉:“你跟所有人都这么客气吗?”

迟里抬头看向她,眼中布满疑惑。

两人一共见过两次,她客气点不是应该的吗?

秦思安大概摸清了迟里的性子,无奈:“算了算了,有事联系,走了。”

她潇洒转身冲着背后挥挥手,留给迟里一个背影。

目送秦思安的身影消失在警局门口,迟里又在门口蹲了两分钟,很快就看见骑着电动车过来的大伯。

大伯停在她身边,把挂在车头上的头盔取下来递给她,迟里乖乖接过来戴上,叔侄俩开车往家走。

路上,大伯好奇:“里里,警察找你什么事。”

迟里觉得这种事情还是得实话实说:“昨天把我拦下来那个女生出了意外。”

迟里说得比较委婉,大伯一时间没听明白:“怎么会突然出意外?那她现在怎么样?”

“她死了。”

电动车紧急刹车,发出“吱呀”一声响,大伯震惊地扭头:“死了?怎么会突然死了?”震惊过后,他又担心起来,“警察叫你过去是不是怀疑跟你有关系?不行啊,我得去跟他们说清楚,咱们一家都是本分的人,你又是这么老实的一个孩子!”

“大伯…大伯!”迟里赶紧叫住他,“昨天我回来一路上都是有监控的,警方已经排除了我的嫌疑,叫我过去就是问问有没有线索,别担心!”

“真的没事吗?”

迟里拍拍大伯的背:“放心吧,真没事儿!”

大伯见她肯定的模样,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去些,他重新启动电动车,不免有些感慨:“这孩子虽然被家长养歪了,但好歹是条年轻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哎……”

迟里没说什么,只是嘱咐大伯:“大伯,这件事情就别告诉伯母了,我怕她知道了担心。”

大伯知道自己老婆的性子本来就是个忧思多虑的,要是让她知道迟里和命案沾上了关系,多半连觉都睡不好了。

于是叔侄俩达成默契,决定不把这件事告诉伯母。

回家,蔡凤琴已经做好了饭等他们。

见两人回来,蔡凤琴迎上去:“怎么样?出什么事了?”

迟里把她往客厅里推:“没事的伯母,就是出了点意外,这不,警察问完就让我回家了。”

人确实是全须全尾回来,蔡凤琴抹了抹心口长吁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早上接到公安局电话的时候可把我给吓坏了。”

闻言,迟里和刚迈进大门的大伯默契地交换一个眼神:果然不告诉伯母是对的。

三人坐在饭桌上,大伯母忽然想起来:“对了里里,你放在卫生间的脏衣服我给你洗过了,你同学的T恤和牛仔裤小休结束别忘了带过去还给人家。”

迟里扒饭的手顿了顿,咽下嘴里的菜,乖乖应好。

下午,大伯要去厂里加班,伯母也要去单位值班,家里就剩迟里一个人。

临近考试,迟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刷题,盯着桌上往年的真题卷,迟里咬着笔杆子,思绪有点不集中,她看了看手表,中午一点半。

外面日头高悬,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她房间还朝阳,光线最好,也最热,但房间里连一盏电风扇都没开,尽管这样,她还是清楚地感受到背脊骨上爬上丝丝凉意。

本该空无一人的客厅里传来细微的异响,滴答滴答,像是水滴不间断滴在地砖上,没一会儿,伴随水滴声,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想起,好像一个人穿着被水浸透的鞋子,沉重又缓慢,最后停在迟里的房间门口。

迟里合上笔盖,鬼使神差的,她把手伸进外套,摸出那张写着秦思安联系方式的纸条。

她把纸条打开,过眼记住那串数字,给自己做了一分钟的心理建设,起身缓步走到房门口。

手握上门把,冰凉的触感席卷之间,温度显然不正常,迟里犹豫两秒,推开房门。

外面明明是大晴天,客厅里却黑得不正常,窗口像是被一团纱布遮住,让外头的光透不进来。

忽地一阵穿堂风吹过,从客厅西侧卷来一股腥湿的臭味,迟里低头一看,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串水渍。

座机装在客厅左侧,大门进门的位置。

迟里走出房间,虽然做了心里准备,但显然做少了,她刚转向左边,一张青白肿胀被泡发的脸立刻贴了上来,最后停在离她二十公分之外的地方。

那一张不成人形的脸快速突进的时候,迟里还是被吓得心跳漏了两拍,不过这种事情见得多了,面上功夫就做得好了,迟里面不改色动作自然地想绕开她去打电话,可这东西像张狗皮膏药,迟里动一步,她也跟着动。

迟里看着面前这张被泡发的脸,头发上挂着些不明绿色植物,瞳孔散开,眼仁儿发白,脸上还有化妆品残留的痕迹,发胀的小腿卡在改过的校服裤腿上变了形,浑身上下都在滴水,刚才听到的水滴声多半是从这儿发出来的了。

其实不难认出来,是曲娜娜,看这副样子,她是被淹死的。

是的,不知道为什么,她能看见鬼,从记事的时候就开始了。

有印象的第一次是她上一年级的时候,又或许更早以前也见到过,但是她不记得了。

那时候爸妈还没出意外,她也还没来平城。

爸妈工作很忙,送她上的是寄宿制小学,只有每周五下班的时候妈妈会来接她回家。那是一个很寻常的周五,爸妈估计都留下加班了,老师把所有的小朋友都送到家长手上,最后只剩下迟里一个人。

老师把她带到留候室后被另一个老师叫走,空旷的留候室只剩下迟里一个人。

留候室里划分出了一小部分图书区,迟里从小就是个学霸,看着角落书架上的上的书籍,她想着干坐着也是等,不如拿本书看看。

她走到书架边,发现自己的身高只够得到最下面一层的图画册,她想看的故事书在书架第二层,于是她转身准备去搬刚才自己坐过的小凳子。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小女孩儿稚嫩的声音:“你是要找这本书吗?”

迟里转身,看到一个扎着双羊角辫的小女孩儿背对着她,她穿着一件红色的蓬蓬裙和黑色小皮鞋,裸露在外的皮肤白得有点不正常,她一只手垂在身侧,另一只手高举着,手里拿着一本书,但不是迟里想找的那本。

迟里虽然早慧,但这个时候对“鬼”这东西还没有什么概念,只是看着凭空出现的小女孩的背影,心里毛毛的不大舒服。

异于同龄小孩的敏锐让她站在原地不动,她警惕地问:“你是谁?”

红裙小孩儿没有回答,只是重复刚才的话:“你是要找这本书吗?”说完,还晃了晃手里的书,晃动的手腕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扭曲的弧度根本不像正常人能做到的。

迟里的心里越发不安,她没回话,往后退了两步。

留候室很大,又只有一道门,门的位置和图书区是两个对角,迟里慢慢地往后退,试图挪到门边。

红裙小女孩儿没等到回答,似乎失去了耐心,她几乎呈180°转过脑袋 ,身体纹丝不动,整个人的姿势怪异又扭曲。

迟里看清了她的脸,她右脸血肉模糊,左边脸已经高度腐坏,眼球吊在眼眶下边,整个留候室开始弥漫出一股巨大的腐臭味,小小的迟里闻到这味道,“呕”地一声差点把胆汁都吐出来。

没等她反应过来,小女孩已经以一种极度诡异地姿势朝她慢慢挪过来,烂得只剩骨头的下半张脸牙齿碰撞,发出“咯哒”的声音,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兴奋。

迟里被吓坏了,她尖叫着转身拔腿就跑,来到留候室门边,她使劲拉门把手,然而老师为了防止学生乱跑出意外,离开的时候已经把留候室的门反锁了。

迟里拉不开门,眼睁睁地看着那怪东西离她越来越近,她晃动门把手的频率越来越高,然后一转头,那一张腐烂腥臭的脸直接贴到了迟里眼前。

“啊!!”

迟里尖叫一声,浑身一软,失去意识。

再醒来,睁眼已经是在自己的房间。

迟里意识清醒,但睁不开眼睛,她感觉自己浑身无力,身上好像压着千斤巨石,无论如何挣扎也起不了身。

她能听到爸妈在客厅打电话的声音,妈妈语气急切心急如焚地请求电话那头的人:“麻烦您务必再过来一趟!”“我女儿又撞上脏东西了,她已经昏迷两天了!”“太感谢了,麻烦您了!”

她又尝试睁眼,眼皮像是被强力胶水黏住,忽然,她感觉有什么东西隔着被子抓住了她的脚。

迟里动不了,清晰地感觉到那东西正缓慢地扒着她网上爬,她的心跳得飞快,那东西已经爬到她胸口处,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按压,迟里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十分急促。

眼皮突然在这时候松动,迟里本能地睁开眼睛,红裙女孩的腐烂的脸在她眼前放大,带着腥臭粘液的眼珠子直接掉在她的脸上。堵在喉头的封印解除,迟里的尖叫声回荡在房间里。

爸妈先后跑进房中,在他们进来的瞬间,红裙子消失不见,迟里真个人又陷入混沌迷离的状态。

妈妈把她抱起来探探额头温度,发现她已经发起了高烧,这次她连爸爸妈妈在耳边说话的声音都听不真切了。

不知道昏昏沉沉过了多久,一道雄厚有力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话音落下,有什么冰凉的液体洒在迟里脸上,像是脑子里的一团浆糊忽然被抽走,迟里顿时感觉周围的空气都流通了,她胆战心惊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生怕再看到什么吓人的东西,还好入眼是妈妈担忧的脸庞。

迟里“哇”地叫着妈妈,放声大哭起来,妈妈赶紧把她抱起来,温柔地安抚:“没事了里里,乖啊,没事了!”

迟里双手双脚扒在妈妈身上,被妈妈抱着转身的时候看见房间里还有个叔叔,看着和爸爸的年纪差不多大,但比爸爸看上去威严许多,对方也正盯着她,表情凝重。

“是学校里的小儿怨鬼,有些年头了,你家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盯上了,不过还好这小鬼没成什么大气候。”

迟里妈妈抱着她朝对方连连点头表示感谢:“秦师傅这次多亏了你,实在是不好意思又给你添麻烦了。”

姓秦的叔叔叹口气,说:“倒不是给我添麻烦,只是你家小女儿这个情况,啧,不太乐观。”

爸爸从房间外面走进来,也是愁眉不展的样子:“秦师傅,我们这次请您过来还有个目的,就是想请您帮忙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控制一下这种情况。”

爸爸说着,走到妈妈身边摸了摸迟里的脑袋:“里里从小到大,撞见那些‘东西’的次数不少,这么下去,我担心迟早会出事,如果不是这次这个…没成气候,您又来得及时,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后来妈妈把她放回床上,和爸爸还有那位秦叔叔一起出了房间,三人不知怎么商量的,最后秦叔叔给她留下一道护身符,那符纸被他缝死在一个工艺特殊的防水小荷包里,用特制的红绳做成项链,秦叔叔这护身符说要她日夜佩戴,甚至连洗澡都不能离身。

照做之后,虽然仍旧时不时碰到一些“脏东西”,但那些东西忌惮她身上的护身符,不敢再近她的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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