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黛奈赴美游学时曾遇抢劫。
当时,她在公寓楼下的便利店买月经巾,不料准备结账时,两名男子突然闯入店内。
没给人反应的机会。
他们直接枪击了店员,并劫持了正在清点收银机的店长。
因为有层层货架遮挡,趁乱躲起来的诗黛奈暂逃一劫。
她背靠冰冷的墙壁,稳定心神。
与此同时,她才察觉到店内还有另外一名顾客。
隔了一个货架的距离,那人侧对着她。
是个只凭长相难辨国籍的少年,个子很高,身材颀长,深色棒球帽将他的眉眼遮了大半,但不难看出侧脸骨相优越,肤色冷白。
诗黛奈还注意到,他外套上有个显眼的雄鹰纹样,那是当地某知名高中橄榄球队的徽章。
只见少年慢条斯理地脱掉外套,轻放在地上,又随手从货架上拿了一件商品,缓步往收银方向走去。
难道他没听到刚才的枪响?
诗黛奈神经立刻紧绷起来,心率直飙至一百二,但此刻,再想阻止他也为时已晚。
可以预见的是,少年的举动必然会惊动歹徒。
他会因此命丧黄泉,而她也会被牵连着陷入危险。
想到这儿,诗黛奈立即掏出手机,指尖微颤地按下报警电话。
原地等死不如殊死一搏,她必须主动争取活命的机会。
可不知是人为还是巧合,就在电话被接通的一瞬,室内所有光源突然同时断掉。
周遭顿时陷入一片漆暗。
诗黛奈的心猛然一紧。
几乎是同时,她的左前方传来玻璃物品落地碎裂的声音。
枪声再度响起。
紧随其后的是拳肉的碰撞声,夹杂着男人粗粝的怒吼,以及几句短促的英文咒骂。
显然是有人缠斗到一起了。
她竭力将声音压到最低,抑制着颤抖的声线对警方说出事发位置,随后按掉了电话。
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诗黛奈的听觉变得尤为敏锐。
她听见远处有货架倾倒,架子上的物品随之坠落,乒乓作响。混乱顿时充斥着店里的各个角落,打斗声比刚才更为激烈,男人撕心裂肺的哀嚎与惨叫接连不断。
在一片混乱之中,诗黛奈很精准的捕捉到了一个声音。
像是手枪落到地上,又被人一脚踢开,之后在瓷砖地面上长距离滑行的声音。
那滑行声音的落点,显然与她距离极近。
某个想法瞬间冲进她的大脑——她要想办法拿到这支手枪。
这是警方到来之前,唯一让她有自保能力的工具。
这么想,便也这么做了。
黑暗环境看不清脚下,又怕弄出响动。
诗黛奈只能跪在地上,一寸一寸摸索着爬过去,瓷砖地面冰冷又坚硬,硌得她膝盖生疼。
等到了大概方位后,诗黛奈开始搜寻枪的位置。
地上一片狼藉,有不少碎玻璃碴,过程中她的手受了伤,但仍忍着痛没吭声。
终于,在一个还伫立着的高层货架之下,她摸到了那支手枪。
诗黛奈不曾使用过枪,却也在以往的户外夏令营中习得过一些基础枪械知识。
这把枪是当地常见的防身款。
枪支握把的地方还残留着人体的余温。
她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在手里。
恰在此时,周遭一切繁杂声响都渐渐停止。
就连她轻微的呼吸声,都快被这无尽的黑夜吞没。
诗黛奈心如擂鼓,手心早已一片汗湿,在紧张情绪的长久催动之下,身体开始不易察觉的发颤,腿也软,人直接半跌在地上。
可偏偏脚步声又响起。
且这声音向她而来。
犹如死神降临般的步子,就像踩踏在她的心上,一下接着一下,侵吞着她残余的理智。
原地等待命运宣判的同时,又想为自己谋求最后一丝生机。
于是,她缓缓举起了手中的枪,枪口对准的是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就在诗黛奈的心理防线濒临崩溃之际,那个漆暗的身影终于从容不迫地停在了她面前。
光线太暗看不清面容,但她能感受到他的气息,
……甚至体温。
诗黛奈压着扳机的食指微动。
那黑影倾身,继续靠近。
而在枪口快要抵上他的额头时,店内灯光骤亮。
刚才跳掉的电闸,此时又被店长重新拉起。
强光从头顶倾泻而下,她条件反射地抬手去遮,却在低头的瞬间,看见不远处地上躺着的人。
仔细辨认,发现是几分钟前闯入的两名歹徒。
他们一动不动,看上去不仅丧失了行动能力,甚至连胸膛也停止了起伏,未知死活。
与之相对的,是刚才状若无事走出去的、被认定必死无疑的少年。
此时,他正完好无损地站在诗黛奈面前。
片刻的晃神,竟忘记自己还举着手枪。
诗黛奈余惊未消的想要收回,顿觉握着枪的手一沉。
少年将掌心覆上枪身,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向旁侧使力,将指向他的枪口一寸一寸移开。
过程中,少年的眼睛始终盯着她,透出十足的玩味。
诗黛奈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眼睁睁的,任由他这么做。
这一动作,解除了两人之间最后的隔离。
诗黛奈倏地倒吸一口气,只见他手掌轻撑着双膝,以一种压迫感十足的俯视姿态看着自己。
也是这时候,诗黛奈看清了他衣服上的血渍。
和手背上擦拭嘴角留下的血痕。
许是刚才的搏斗让他体力消耗巨大,他喘息声略粗重,呼吸微微喷洒在诗黛奈的脸颊。
烧得她皮肤又烫又痒。
少女犹如受惊的幼鹿,扑闪不停的长睫和微颤的双手表明她的不安。
就这么无声的对峙了一会儿。
像是终于欣赏够了她受惊过度又愧疚自责的模样,少年轻哂了一下,从地上捡起个包装破损的便利贴纸,又随手捞起一支笔。
因为两手都占着,他索性就咬着笔帽,几笔就在便利贴上写下了一串数字。
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却因他漫不经心的神情,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散漫劲儿。
直到诗黛奈感受到左肩受力,垂眸一看,发现那张便利贴,已经被少年贴在了自己肩头。
她这才后知后觉发生了什么,全身像过电一样,有点应激地后撤了些许距离。
少年微一耸肩,用口音地道的英文说:“Just tell them the truth.”(对他们说实话就行)
嗓音清冽,甚至难以让人和这个略带痞气的形象对应起来。
诗黛奈微怔。
顺着少年的视线,才看见搁在腿边的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五分钟前她拨给警方的那通电话。
也不知是何时滑落到地面的。
这时,她明白了,少年口中的“他们”指代的只能是警察。
将手机贴身放好,再抬眸,就只见人离开的背影。
闻听店长嘴里不停对少年说着谢谢,先前放在加热箱中的牛奶,也被少年顺手取走。
直到走出视野许久,诗黛奈才收了视线。
理智逐渐回归。
诗黛奈瞧着地上的一片狼藉,看已经丧失反抗能力的两名歹徒,又看碎裂在地的玻璃奶瓶,这才有时间回想起一些细枝末节。
刚才发生的事被她一件一件串联起来。
少年脱掉外套是方便近身搏斗。
从货架上拿了玻璃奶瓶,是用奶瓶碎裂的声音给歹徒错误引导,不至于让稍后的枪击误伤了他自己和躲在旁处的她。
电闸恐怕也是他拉掉的,为的是在人数不占优时取得先机,达到自我掩护的目的。
再往深了想,或许,当时少年听见了枪声,且在最短时间内,他想到了应对办法并选择主动实施。
若是让歹徒先发现了他们,那二人便会陷入被动局面。
到时候,恐怕会真的丢掉小命。
诗黛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那样危急的情况下,是那个少年救了自己一命。
而她呢?
不仅没说一句谢谢,还用枪指了他的头。
想到这儿,愧疚之心更甚,她勉强撑地站起身,腿还有些发软,就这么脚步虚浮地快步向外走。
夜色寂寥,冬日街景萧索,诗黛奈一眼就看见,便利店对面的街道上,停着一辆纯黑帕加尼超跑。
少年还没走,姿态慵懒地倚靠在跑车边。
一个年轻女孩半拖着他的手臂,万分小心仔细地检查他周身,左瞧瞧右看看,确认他没受伤后,才嗔怪地轻锤了一下他的肩头。
女孩穿的少,萧瑟的天气将她两条细白长腿映衬得更加孤零零。
少年顺势将热牛奶递给她,嘴角的笑挺痞,随性自若的样子,仿佛刚才跟歹徒激烈肉搏的是另有其人。
片刻后,女孩被他安抚着坐进了车里。
见这场景,诗黛奈步速放缓了,转为慢慢踱着,等走到路边,少年恰好将车子启动。
街灯昏黄,光晕打在车玻璃上,她再看不清他的神情。
反倒是副驾上的明艳少女察觉了车外的异状。
少女精致的脸蛋转向车窗外,却在看清来人面目时愣住,继而用一种难言的情绪与之对视。
这眼神不该是陌生人之间会有的情绪。
她难道见过自己?
诗黛奈觉察出一丝不对劲。
但刚才的经历仿若一场跌宕起伏的梦,她的情绪也被突生出的一种劫后余生的怅然所填满。
暂且无暇顾及其他。
于是,她鬼使神差地隔着车窗,对这位年龄相仿的陌生女生说谢谢。
对方唇角微僵,半秒后还是礼貌性地回以微笑。
当时已临近国内春节,当地气温低得蚀骨。
更何况诗黛奈只穿了一层薄袜,夜风轻轻刮,冷得她直接打了个寒颤。而跑车贴着她身边疾速驶离,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自始至终,驾驶位上的人都没看再她一眼。
再听到关于这个人的消息,就是在几日后了。
好友甩了个微博链接过来。
同时问她:黛奈,你不是去那儿游学了吗?真有人敢明目张胆持枪杀人抢劫?这么恐怖?
她点开链接,是个营销号爆料的小道消息。
内容说的是国内某顶流小花在异国遇到持枪抢劫,身侧男友临危不乱出手相救。
开局一张图,故事全靠编的事情听多了。
诗黛奈也并不纠结报道的真实度。
报道中,被提名的顶流小花叫董央。
由好友热情科普,得知这位小花是个名副其实的星三代,目前在国内一所双语高中念书。
其父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导演,几部耳熟能详的商业片均出自其手,其母当红时是国内超一线颜值与演技兼备的女星,而再往上的一辈就是各艺术领域的领军人物了。
可谓是演艺世家之女。
原本诗黛奈对这种娱乐新闻不太感兴趣,但她好歹也算半个当事者,便随手翻了翻评论区。
最后得出结论,董央就是那晚坐在副驾上的人,而出手相救的男友应该就是那个少年。
再多看了几眼。
发现董央的家世背景早就被网友摸得一清二楚。
但关于董央的神秘富家子男友,万能网友却没扒出来一丁点边角料。
甚至连一个糊成马赛克的照片都没有。
唯独有两个号称知情人士的隐晦爆料,说这位富家子是出了名的模样好,出了名的有钱,出了名的低调,也是圈子里出了名的难泡。
不仅难泡,眼光还极高,董大美女也搞不定他,最后断言俩人必火速分手。
不过这条评论很快就被董央的死忠粉举报删除了,甚至就连号主的账号都被炸了。
传言就这样淹没在粉丝的一众控评里。
再无从考证。
没过多久,网传大明星失恋了。
但这回没有媒体的大肆报道,只在网上小范围传开。
据说董央为此一蹶不振,拒接了很多综艺邀请和影视拍摄,说此后专心于学业,暂拒商业活动。
令人想不到的是,半年后诗黛奈会再次与她相遇。
这回是参加本市一所高校的数学夏令营。
数学营结束的那天,有热衷社交的同学组了个局,地点设在某个挺高端的私人俱乐部。
正好没其他安排,其中一个参局的女孩跟诗黛奈关系还不错,诗黛奈也就跟着去了。
刚一到那儿,就见俱乐部门口停着一辆限量版帕加尼超跑。
纯黑色,很拉风。
引得一众家境不错的富家子女都多看两眼。
有人用车当背景,掏出手机自拍一张,上传社交平台,配文——偶遇顶豪座驾,拍照留念。
还有女孩儿直接掏出小镜子开始补妆,旁边人看见了说:“你再化也没用,没戏。”
另有人附和:“这车是单家那公子哥的吧?被那公子哥看上的可都是圈内的顶级大美女,人家跟咱压根不混一个圈子。”
不知道他们谈论的是谁,但诗黛奈却一眼认出了那辆跑车。
全球限量十几台的帕加尼,半年前在异国深夜萧索的街道上,她有幸见过一次。
难不成真是他?
竟这么巧,又在本市相遇了。
会员制的俱乐部,能进来的都是非富即贵,平日可没见这些眼高于顶的同学这么捧过谁。
如今能让他们这么捧着的,那定是大有来头了。
但话又说回来,这跟诗黛奈又有什么关系呢?
也不是她该关心的。
一群正值青春的少男少女,很快就把场子炒热了。
有人急吼吼要开那瓶最贵的酒。
旁边人马上拦下他,说还有重要人物没到,这人不来不能开场,提议先随便玩局小游戏等。
因为喝了不少果汁,诗黛奈短暂离席去了趟洗手间。
等从洗手间出来,她正低头专注地看手机消息,却不小心猛然撞上一个坚实的后背。
惊得诗黛奈瞬间抬眸。
巧了,下一秒,被撞的人也在错身而过时打量她。
俩人直接来了个近距离对视。
眼前这张脸,一下子就勾起她半年前的回忆。
再次相遇,诗黛奈自然难掩惊讶神色。
更忘了第一时间就该做的道歉。
反观对方浑不在意,好像完全不记得她,礼貌又疏离地说了句抱歉,就再没半点儿探究的意思。
转身即走。
眼神冷淡到与初见时判若两人。
刚才一撞,惹得诗黛奈心乱,她呆望着那少年的背影出神,目视他神态自若的穿过几个卡座。
有女生不住地回头打量他,与同伴交头接耳几句,然后再回头接着打量他,明显的意犹未尽。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来参加熟人局的。
果然,最里面那个场子的人陆续注意到他,也陆续招呼他,那样子像终于等来了久等的人。
他微扬了下手,算是打过招呼,没去坐那个刻意给他留出来的位置,就近找了个空位坐下。
空位上原本有一件女生穿的轻薄开衫,此时那件小衫被他拿在手里,而他目光越过不时经过的人群,最终不偏不倚落在诗黛奈脸上。
诗黛奈呼吸一滞。
因为那个座位是她的,那件针织小衫也是她的。
[星星眼]
男女主均已成年。
ps:有些内容写在正文里占字数,行文也不连贯,我就把我觉得有意思的东西写在作话,算补充正文,大家看一乐呵就行,不用较真。如果不喜欢看就动动小手屏蔽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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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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