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在那句“你觉得……误会吗？”之后短暂地沉默了两秒。

梁妧伏在他背上，脸颊烫得像是被太阳晒了一整天。她张了张嘴，没能接上话。

陆清衍背着她走进医务室门口，轻轻将她放在诊疗床边的座位上。他动作很轻很稳，像怕碰痛她，又像怕惊动了某种刚刚破土的情绪。

校医出去拿冰袋的间隙里，屋里一下静下来，只剩外头树叶在风里轻轻摇动的声音。

梁妧正低头检查自己脚踝上的红肿，还没回过神来，便听见陆清衍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抬头看着她，眼神认真得不像平常那个总是半真半假说玩笑话的人。

“其实”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鼓起勇气，“我本来想再等等，等一个更合适的时机再跟你说。”

他垂下眼睛笑了一下，笑容里有一点点懊恼，也有一点点无奈，“但刚才你那句话一出口，我突然觉得，好像已经瞒不住了。”

梁妧心跳像是被他的语气拽得一下子快了半拍。

“我喜欢你。”他终于直视着她的眼睛，说得干脆而笃定，“从第一次在书店遇到你开始，我就很想靠近你。后来我们吃饭，聊天，我每次都很开心，也很克制，怕你不想那么快，怕你只是把我当朋友。”

他轻轻笑了下，语气温柔下来，“我试过把这种喜欢藏在合适的距离里，可后来发现，每次跟你见面，我都不自觉地再靠近一点。”

他抬起头，声音低得只剩他们两人能听见：“所以，我想告诉你。我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随便试试，我是真的很认真。”

梁妧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心跳像是一只在玻璃罩里狂撞的小鸟，没能立刻说出话来。

他也没催她，只是安静地蹲在她面前，像在等一个裁决，或者一束光。

这一次，换她犹豫地开了口，声音很轻：“书店是什么时候？”

陆清衍轻轻笑了一下，像是终于等到了她问出这句。他抬头看着她，语气温和，却格外认真：

“你记得你还过二十块钱那次吗？”

梁妧一愣，有些迟疑地点点头。

“那天我也在书店。”他声音低下来，像是在回忆一幕藏在心里许久的画面，“我站在旁边书架翻书，无意间听到你和老板的对话。”

“其实很多人遇到那种事可能会直接收下，但你不是。你仔细数了零钱，发现多了，又主动跑去还。我就想，这姑娘挺特别的。”

他笑了笑，眼神清澈而带点感慨：“那时候我其实就想认识你了。但我们当时连名字都不知道，感觉贸然搭话太唐突。后来火锅店又遇见，我都差点以为是老天在帮我。”

梁妧怔怔地望着他，像没想到他记得这么清楚，也没想到，他们之间的起点早在她意识到之前就已悄然开始。

陆清衍看着她，没有掩饰自己的认真与坦白：

“所以，不是因为你刚好出现在图书馆，也不是因为你刚好坐在我对面。是从那个小小的善意开始，我就一直在靠近你。”

梁妧怔住了，像是有人在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敲了一记，敲出回响，也敲出一阵突如其来的酸涩与悸动。

她回忆起那天的午后，阳光落在书店斑驳的地砖上，她站在收银台前，手里握着那张揉皱的零钱单，略带局促地把多找的钱还给了老板。那不过是她再普通不过的一次选择，从未想过会有人因此记住她。更别说，是眼前这个，此刻正蹲在她面前，眼神比阳光还炽热的男生。

梁妧抬眼看他，嗓音发紧，却尽力平稳：“你记得这么清楚啊！”

陆清衍点了点头，笑容藏不住那点傻气的认真：“当然记得。”

梁妧低头轻轻呼了一口气。刚刚那句“我喜欢你”像还没从耳膜褪去，在心底一圈圈扩散开来。她不是没动心过，她甚至在许净调侃她的时候偷偷幻想过“万一他也喜欢我呢”的可能，但她始终不敢当真。现在，这个猜测突然成了现实，她反倒有点不知所措了。

她沉默了一下，又抬头望进他的眼睛，轻声问：“那你一直这么靠近我，是不是一直在等我先发现？”

陆清衍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她咬了咬唇，眼眶有些热，却笑了：“那我现在，是不是发现得有点晚了？”

“不晚。”陆清衍看着她，语气笃定，“我等得刚刚好。”

她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鼻尖泛红，像是某种轻飘飘的情绪从心口被释出。

“那你现在，是不是也得负责扶我去拿药？”她别开脸，语气轻快地转了话题，像是在给这个骤然升温的气氛找个喘口气的出口。

“当然。”陆清衍笑着站起来，伸出手，“我对‘周末饭友’的升级服务一直都很上心。”

梁妧握住了他的手，掌心传来熟悉的温度。

她心想，也许这个春天比她想象的更温暖，好像也更明媚了一些。

医生检查说只是轻微扭伤，建议回去冰敷几天不要剧烈运动。拿完药之后，陆清衍已经自然而然地俯下身，像先前那样蹲在她面前。

“来，我送你回宿舍。”

梁妧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顺势上了他的背。他背着她，一路从医务室穿过林荫道，一步一稳，走得不紧不慢，身上带着初夏阳光的暖意。等走到宿舍楼下，许净早早等在门口。见她来了，连忙小跑过来把人从陆清衍背上接过。

“谢谢你啊，我来扶她。”

陆清衍点点头，站在楼下看着许净慢慢搀着梁妧上楼，直到她们的身影在楼道里消失了，他才转身离开。

从那天之后，陆清衍仿佛悄悄开启了“男朋友试用期”。

每天定点问候成了习惯：吃饭了没？脚还疼不疼？晚上记得热敷。他的消息像日常钟声一样规律，又从不让人觉得打扰。

他也从没说什么“我来接你吧”，而是直接出现在她楼下，帮她提书包，扶她下楼，上下课、食堂、图书馆，一趟不落。比起说“关心”，更像在默默履行一种心照不宣的身份。

这一切都被许净看在眼里。她一开始还有点震惊，后来只能摇头感慨。

“你们最近形影不离得快成校园实录情侣样本了。”她一边吃饭一边打趣，“要是两个月前有人跟我说你现在会有男朋友，我肯定当她在写小说。”

梁妧手里拿着面包，有些不好意思：“我们……还没正式在一起。”

“拜托，都表白了还不叫在一起？你当人陆清衍是背你去医务室顺便顺手表的白？”

梁妧被她噎了一下，轻轻咳了声：“他是说了，但也没再说‘你愿不愿意’之类的。”

“那是他怕你脚疼、心也慌，给你留点缓冲啊。”许净一脸“我很懂”的语气，“我现在特别想采访一下月老，你们这发展太丝滑了。我寻思等你脚好了你俩是不是就能牵手上自习了。”

她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感叹：“得找个时间去给月老烧柱香，让他也给我安排个优质的。”

梁妧笑出声，一边低头吃面包一边摇头，眼底却藏着一抹柔软的光。

日子一天天过去，梁妧的脚也差不多恢复了。她在下课路上忽然转头对陆清衍说：“我现在能自己走了，你以后不用接我了。”

陆清衍站在原地，皱着眉头，眼里满是“不乐意”三字。他看着她，一副被抛弃的小狗模样：“你这人，利用完我又扔了是吧？”

梁妧忍住笑：“我哪有？”

“还不给名分。”他叹了口气，故作哀怨地摇摇头，“堂堂陆清衍，光做事，不转正。你这也太剥削劳动力了，我得继续努努力？”

梁妧终于没忍住，“噗”一声笑出来，看着他装出来的可怜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走近一步，仰头看他，眼里有笑，声音却认真：“好啦，不逗你了，给你名分。”

陆清衍愣了下，随即眼睛亮了起来。

下一秒，他直接把她整个人抱起来，轻轻转了个圈，像个得了奖的小孩，兴奋得控制不住：“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梁妧扶着他肩膀，哭笑不得：“你别转了，快放我下来！”

“你先说我是谁”他眼神亮晶晶地逼问她。

“男朋友。”她笑着说了一句。

“不够，再说一遍。”

“男朋友。”

“再说一遍。”

“陆清衍是我男朋友！”

“哎！”他像终于签了劳动合同的正式工，笑得眉眼飞扬，声音都带着一点得意，“这还差不多。”

他低头看着她，目光柔软得几乎能把人融化：“我就喜欢你这样答应得干脆利落的。”

梁妧瞥了他一眼，小声嘟囔：“那你也别得寸进尺。”

陆清衍笑得更灿烂：“我现在可是你男朋友了，得寸进尺是男朋友的专属权益。”

她没再说话，只是牵起他的手，十指交握。

阳光下，两人的影子贴得紧紧的，一前一后地拉长，像极了他们一路走来的那些日子，从书店的第一眼，到图书馆的每一个周末，再到如今的名正言顺，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