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还是求助戒律堂较为稳妥。”季行渊淡淡开口，微不可察地勾起嘴角。

“你说得对。”

洛月婵暗自叹了口气，也是，这时候他对自己压根没半点感觉，怎么可能轻易帮忙。

还是暂且忍着吧。

“师姐，你不打算去找戒律堂对吧。”

闻言洛月婵先是蹙眉望向他，然后低头闷声道：

“我刚才说的找萧师姐都是吓唬那胖子的，我根本就不认识萧师姐，也没有证据。就算有，戒律堂也不一定管。”

“不试试怎么知道......”

“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

是，我就是胆小，如果跟你一样有实力有机会还有运气，我也什么都不怕。她心头莫名一阵烦躁，打断季行渊的话，没再看他，自顾自向前走去。

季行渊站在原地，墨黑的双瞳中是道不明的情绪。

接下来几日，两人都默契地没再提起此事，只是邱霓燕觉得，他们好像都忙碌了起来，却不知道在忙什么。

“月婵，你又要去哪。”

邱霓燕拉住她的手，委屈地看着她：“整整七日，七日你都没陪我去后山修炼了。”

“我不是把课业都给你了吗。”她试图挣开邱霓燕的手，失败后无奈地回望道。

“难道我跟你在一起就是为了抄课业吗？”邱霓燕捂嘴啜泣：

“你这个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家伙，一点也不懂我的心......”

“今天吐纳课我帮你点名。”洛月婵面无表情。

“真的？”邱霓燕瞬间星星眼，然后正色道：

“但你这几天究竟都在做什么，一到空闲就不见人影，季行渊也是，你们是不是偷偷背着我搞什么大事？”

“哼，这还用说吗？”

孟姜突然发话，一脸看透的神情忿忿不平地握拳道：

“一定是在偷偷修炼！你们私下修炼为什么不带上我？”

“......只有你会这样好吗。”洛月婵扶额：“我只是最近比较累，回去休息而已。至于季行渊，我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那明天你还下山吗？”邱霓燕问道。

“当然。”她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或许这次就能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休沐日对多数弟子来说都意味着抛去宗门日复一日的枯燥课业，得以全身心放松。而说到放松，山下的世界自然成了吃喝玩乐的好去处，诸多酒肆商铺夙夜敞门迎客，散市地摊也足以闲逛整日不重样，更别说还有些灰色地带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

“说好的我请客，你们随便点。”

洛月婵很大气地摊开双手，一幅大款样，把邱霓燕看得两眼放光：

“居然真的在东义楼请客，月婵，不，月婵姐，今天我唯你马首是瞻！”

“也别净挑贵的点，日后都是要还的。”

孟姜淡定地阻止了正连串报菜名的邱霓燕，洛月婵朝他眨了眨眼，笑得很奸商：“还是你懂我。”

季行渊则抱臂坐在靠窗位置，垂眸望向窗外，一言未发。

洛月婵同样心不在焉，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无关紧要的八卦，眼神却不时飘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

收回目光时，两人视线无意间对撞，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什么，却又都不约而同地选择沉默。

莫非他也在关注欧阳烬？不，应该不可能，没什么理由。

在洛月婵第n次偷瞄过后，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放下筷子：

“师姐，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瞥了眼旁边吃得正欢的俩人，趁他们开始讨论某教习的眉毛究竟是黑是白，她压低声音问道：

“你这几天都在做什么？”

原以为对方会将问题抛回来，没想到季行渊干脆地承认道：

“在打听欧阳师兄。”

“为什么？”

不会真是为了我吧，虽然有点期待但应该不可能，多半是看上了对他有利的东西。洛月婵正想着，就听他轻声叹道：

“当然是为了师姐。”

季行渊语气竟有些小心翼翼，他抬眸望向洛月婵：

“师姐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

“生什么气？”她没明白他的意思。

“从那日后师姐几乎不来和我说话了，不是生气么？”他微微抬起手却又收回，眼神中歉意与坚定交织：

“是我没体会到师姐的心情，对不起。”

“你......”洛月婵正咀嚼的腮帮子顿住，随后迅速咽下，慌忙拿起茶杯：

“你不用这样，我根本没生气。况且你说得对，让戒律堂介入是最好的。”

真的假的，他居然会觉得我在生气？委屈但默默忍受只敢不经意间流露的小狗吗？太可爱了吧完全戳我啊啊啊——冷静，对我有利和对他有利并不冲突，也许他只是在达成自己的目的。

尽管内心如此风云变幻，但她面上却没显露半分，只示意他待会换个地方说，然后专心干饭。

虽然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每回抬头都能看见季行渊似笑非笑的眼神，有点莫名，但她还是把碗里的食物扒得干干净净，对得起钱包也对得起胃。

“我打听过了，萧师姐和严师兄最近在查倒卖宗门物资的事，正巧我怀疑欧阳烬就在干这个，只要能抓到证据，一定能给他个教训，最轻也是闭门思过。”

洛月婵站在街口，对身边的季行渊解释道。她找借口支开了邱孟两人，这件事毕竟有风险，不能把他们牵扯进来。

“看来我们查到的东西差不多。”季行渊笑了笑。

“是吗？我还打听到欧阳很喜欢四象园，每逢下山必到。”洛月婵不疑有他，带着季行渊穿过街道朝四象园走去。

宗门达到一定规模后都会有自己的种植园或御兽园，一些宗门专精于此，产出的灵植灵兽质量上乘，成为有价无市的珍宝。但有人的地方就会滋生贪婪，将歪主意打到了宗门的资源上，试图从中牟利也是不难预料的。

欧阳烬之所以会被怀疑只能感谢他那张大嘴，不久前欧阳在自己面前王婆卖瓜夸耀他经商才能时曾说过一句“就算是长宁宗的生意我也能做”，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反正她早想给那胖子点教训了，能找到点蛛丝马迹也是好的。

四象园一带都是买卖武器法宝的商铺，前半部分是散摊小贩，后半部分是正经门店。

洛月婵在各类吆喝与讲价声中东张西望，果真看见一道矮胖的身影正缓缓行走在人流中。

“在那儿。”

她扯了扯季行渊，两人不动声色地朝着那道身影靠近。

“等会配合我。”季行渊悄声说了一句，然后随意来到一处摊子前，低头挑拣着。

“仙师来瞧瞧，咱这东西虽说不多，个个都是精品哪。”

摊主是个瘦猴似的中年男人，拿眼一瞅看见长宁宗弟子服，眉开眼笑地招呼道。

“这鬼露石怎么卖？”季行渊拿起块脏兮兮带土的石头。

“您眼光真不错，这是我今早刚从山里挖到的，还新鲜着呢。承惠三十块下品灵石。”

“三十？”他皱起眉头：“我看别处都只卖二十，你这里怎么这么贵？”

摊主两眼转了转，很快摆出熟练的笑脸：“别处哪有我这块新鲜，您拿回去只消一洗，立马就能入药。”

鬼露石名为石却并非石头，而是一种植物的根部，也是炼制续骨膏的主要材料。

“新鲜？”季行渊冷哼道：“你这鬼露石色泽如此黯淡，怕不是泥捏的来糊弄人吧。”

“你说什么？”摊主怒了，做生意最忌被客人说东西是假货，自己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与他对视，提高了音量：

“这位仙师可不能乱说话，眼力见差不怪你，可要说是假的，未免太过了。”

“十块，卖不卖。”季行渊丝毫不把他的警告当回事，反而一口气压了三分之二的价格，神色轻蔑，颇有“你能拿我怎样”的架势。

“不买就滚，别碍着我做生意。”

摊主也失去了耐性，夺过鬼露石，摆手要赶他们走。

“师弟，算了吧，三十块灵石是有些贵。你的心意我收下了，真的不必破费。”

洛月婵适时开口劝说，只是眉宇间难掩失望。

季行渊似乎被她的眼神刺激到了，一把拉过她的手大声道：

“不，师姐！相信我，我今天一定要为你拿下这块鬼露石。”语气之深情仿佛要花的不是三十块而是三千块灵石。

他们的争执声成功吸引到了周围的目光，已经有人开始指指点点了。

“不，师弟！你的心意比这些东西重要得多。”

洛月婵瞬间入戏，回握住他的手，深情款款地望着他的眼睛。

“师姐！”

“师弟！”

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走天涯~

她脑子里甚至放起了BGM。

“月婵妹妹，这是怎么回事？”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们的卖力表演总算引来了正主。

欧阳烬摇着他那圆润的肚子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听完事情原委后他二话不说买下了那块鬼露石，在摊主由愤怒到喜笑颜开再到吃瓜的表情中亲手交给了洛月婵，并自信地抹了抹他油光锃亮的脑门：

“不用谢，收下我的心意。”

他还特意朝洛月婵抛了个眼神，邪魅一笑：

“收下我的人也可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