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寺庙，你留在赵府。”

季行渊提出今夜一人留守赵府，一人守寺庙时，洛月婵毫不犹豫道。

“为何？”她抢答太快，季行渊愣了愣才问。

“寺庙那边可能还会碰见魔怪，很危险，当然是我去。”

她语气平常地解释：“我死了没什么，你要是出事还怎么通过历练。”

他心头微悸，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见少女神色带着希冀，靠近两步朝自己握拳道：

“你一定要通过历练，顺利入宗，我相信你。”

又是“相信你”。他却忍不住皱了皱眉，压下心底一丝微妙的异样，随即恢复到温和无害的微笑：

“好。”

是夜，洛月婵抱着手臂靠在破庙外的墙上，其实温度并不低，但她却总觉得有些冷。明月高悬，稀薄的云层零散地飘在一边，与几颗黯淡的星星交相辉映。

依旧静得可怕，鸟兽虫鸣声丝毫听不见，只有偶尔掠过的夜风让树叶轻轻摆头。前方几从杂草高得能没过头顶，月光无能为力的缝隙中似乎潜藏着某种黑暗的存在。

怪吓人的。

为了缓解恐惧，她开始和系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系统，你说我把剧情走完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我这个角色的结局是为男主而死，没错吧？”

“是的。”

“那我现在自杀行不行，反正都是死。”

“不可以。”系统无情地否认了她的想法：“自杀行为属于扰乱世界秩序，会被阻止。”

“真的假的？”洛月婵惊奇道：“意思是我想死也死不了咯？”

系统回答道：“只有自杀行为会被阻止。”

她立马泄气了：“那被杀呢？”

“被杀会死。”系统俨然像个没有感情的解答机器：

“温馨提示，除达成结局以外的死亡均不会回到原来的世界，而是——真正的死亡。”

“太坑了吧！”洛月婵悲愤道：“不让自杀就算了，没有读档功能就算了，还只能在特定的时候死掉？”

这不就相当于挂个倒计时在眼前，旁边还有个系统天天提醒自己：

小姐你好，我们异世体验卡只有一次机会，请不要提前死掉哦！

“宿主可以换个角度想，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回家。”

回家？

洛月婵怔住了，这个本该熟悉的词此刻却变得有些陌生。

是的，她本不属于此方世界。她只是个意外穿越的异星孤魂，于她而言，这里更像是死后一场光怪陆离的大梦，或许把梦做完，才是最好的选择。

即使这场梦看起来是如此清晰，如此真实，如此......

“喵——”

一声突如其来的喵叫打断了她的思绪，这声音是从庙里传出来的。

她疑惑地走进庙里，目之所及漆黑一片，好像什么都没有。

“喵呜~”仿佛在吸引她的注意，又一声轻柔的猫叫在头顶响起。

“嗯？”

洛月婵抬头望去，两个翠绿的光点从佛像头顶冒出，原来是一只浑身乌黑的狸猫。

它盯着洛月婵看了一会，突然轻巧一跃，竟是把佛头和自己的脑袋当作跳板，来了个二连跳。

“你是......白天那只猫？”

不知为何，她脑子里灵光闪过，问出了这么一句略显荒诞的话。

更荒诞的是，这只猫居然像听懂了似的“喵呜”一声，碧绿浑圆的瞳孔直勾勾盯着自己。

“佛像有什么不对劲么？”

洛月婵将目光投向那尊佛像，初到时他们发现了底部的小字，昨夜的黑影也溜进了寺庙，现在又是这只奇怪的黑猫......

她走上前去，借着月光细细观察起佛像。无奈夜黑风高，能见度有限，佛像摆在室内更加看不真切。

“需要光源。”她掏了掏储物袋，没有可供照明的道具，不禁懊恼道：“早知道带火折子来了。”

与此同时，赵府。

季行渊站在赵小姐厢房外，身姿挺拔，一动不动，好似雕塑。

也并非一动不动，他的手指就因等待而略微焦躁地扣着腰带，已经过了近一个时辰，洛月婵仍未赶回来，屋内也没有动静。

他抬眸望向远处，视线没有焦点般游荡。这次天黑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久，如果他的猜测没错，今晚便是历练的终点。

“吱——”

他轻轻推开房门，赵小姐已然如昨夜般入睡，那枚玉佩此时就挂在她的脖颈上，亮着幽幽红光。

红光？

季行渊看见这突兀亮起的红光，霎时明白危险即将逼近。月色将他五官衬得清冷俊逸，那双如墨的瞳孔只望着那副发光的吊坠，推开门走进了厢房。

赵小姐仍在沉睡，骨瘦如柴的身躯盖着厚被，连呼吸起伏都看不出来，活像具尸体。

玉佩发出的红光越来越亮，穿透了被褥，颜色也越来越深，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血红。

季行渊挑开被褥，血玉映入眼帘，仿佛一滩凝固的血块，诡异而刺眼。

还未等他有下一步动作，身旁的油灯“呼”地覆灭，紧接着屋内油灯如雨打芭蕉般接连熄灭，狂风带着腥气从身后袭来。

“着了！”

洛月婵小心翼翼地护着好不容易点起来的白烛，凑近佛像。

佛像年久失修，不禁漆皮剥落，就连泥身也有了裂痕，从头顶蜿蜒至后背，但由于位置不明显，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

她正准备察看别处，烛火移动间似乎有什么亮了一亮。

洛月婵赶紧照回去，意识到闪光可能是从裂缝中发出的。

“任务在身，莫怪莫怪。”

尽管只是幻境，她还是恭敬地对着佛像拜了拜，然后从外面捡了个趁手的石头，猛地朝佛像砸去。

“哗啦！”

泥塑佛像应声而碎，被她砸出一个大窟窿。她赶紧上前两只手在碎片和尘土里扒拉，好一阵摸索后终于触碰到了某样东西。

“这是......”

洛月婵惊奇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那是一串乌褐色的珠串，每颗珠子都有约一寸宽，浑圆锃亮。看不出材质，摸上去有些粗糙，拿在手里却轻得像没有重量。

“开过光的佛珠。”

系统验证了她的猜想，也终于说了点有用信息，她马上反问道：

“你能确定吗？它是不是能克制那个魔怪？”

“确定。”系统肯定地说：“不管是天才地宝还是人造法宝，我都有感应。”语气颇有几分骄傲。

腿上传来温暖毛绒的触感，原来是那只黑猫不知何时来到她脚边，用身体蹭着她的腿。

看着黑猫翠绿的双瞳，她脑海中混乱的片段倏忽连成一条线：

黑影、绿眼、红光、玉佩、赵小姐、魔怪......

佛本是魔，魔本是佛。

她第一个想法是：错了，他们全弄错了。

第二个想法是：季行渊有危险。

洛月婵抱起黑猫，抓起那串佛珠，念咒撕符，霎时间，她的身影就消失在原地。

飞燕符，顾名思义，是一种短时间内提升速度的符箓。她只有几张下品的，而此时她飞奔在林间，只恨自己没买更高品阶飞燕符。

下品提升的速度实在有限，虽然她现在的速度已经比平时快上一倍有余，但她仍觉不够，内心默默祈祷着季行渊能撑到她赶来。

千万别死了啊！

此时的季行渊的确不好受。魔怪的速度虽然远远不如他，但那东西拿捏着赵小姐的命脉。

幻境中一切皆是考验，他们接下了赵府的悬赏，就断然不能让赵小姐死去。

他闪身避过魔怪的攻击，抄起桌上茶壶扔朝它过去，脆弱的瓷壶立时四分五裂，摔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

魔怪张牙舞爪半天，却连他毫毛都没伤到一根，早已恼羞成怒，但它笨重的身躯如何比得过季行渊，他左捣右突，上扫下劈，始终不与魔怪正面对视，它的赤目威能也无处发挥，只能发出阵阵难听的嘶吼。

不过毕竟是堪比筑基后期的魔怪，被耍了一阵后就变换手段，浑身逸散出奇臭无比的黑雾，房内的帷幔和桌椅被黑雾触碰到居然冒出“呲呲”雾气，并以极快的速度焦黑腐朽，赫然是有腐蚀作用。

更糟的是因为季行渊的出现，魔怪已经失去耐心，血玉红光刺目，而赵小姐身体突然抽搐起来，并随着血玉的色泽渐深而愈发痛苦。

“果然，是你在吞噬她的魂魄。”

季行渊冷眼看着这副场景，飞速掐了一套繁复手决，口念“去”字，一道红痕从他手臂蜿蜒至指尖，凝成利刃模样，冲向面前怪物。

“噗”，小巧的红刃穿透魔怪表皮，没入体内，它顿时哀嚎起来，声音尖啸无比，刺得人脑袋生疼。

魔怪彻底被激怒，大吼着张开四肢，像只牛蛙般朝他扑来。

“季行渊！”

空气中爆开一声嗡鸣，扑来的魔怪仿佛撞在了无形屏障上，猛地被弹开，撞倒一片灯盏，哗啦啦倒在角落。

他转身望去，洛月婵喘着粗气，右手高举一串乌黑的珠子，那平平无奇的珠串在月光映照下竟迸发出一层金辉，神圣而空灵。

“终于、赶上了。”

她还在大口往肺里吸入新鲜空气，跑得喉咙生疼，胸口跟拉风箱似的起起伏伏，身上衣衫被枝叶划破，露出细小的伤口，头发被挂得凌乱，膝盖出更是渗出血珠，连带脸上手上的尘土，一看就是跑得太急摔过几跤。

而她却在看到自己时眼睛一亮，急匆匆上前来左看右看，关切地问道：

“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

对上她澄澈好似盛满月光的双眸，季行渊心中仿佛被春雨打湿，泛起一股潮闷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