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愣,随即大怒:“明花意,你做梦!”
“让我们给你牵马?你算什么东西!”
施明羡叹了口气,似乎很遗憾:“看来师兄们是不愿意配合了。”她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再次动作,这次弹出的不再是白色丝线,而是几道微不可见的灵力细针,精准地刺入三人肩颈、腰腿间的几处穴道。
那三人只觉得上半身一麻,双臂不由自主地向前伸出,身体微微前倾,做出了一个类似拉车纤夫的姿势,双腿也被一股力量牵引着,只能保持这个别扭的姿势一步步往前挪。
更让他们惊恐的是,那匹瘦马的缰绳,不知何时已被施明羡用巧劲缠在了他们三人的腰上,将他们与马首相连。
“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带头弟子又惊又怒,感觉自己活像被套上辕的牲口。
“一点小把戏,让师兄们体验一下凡尘疾苦,也是一种修行。”施明羡轻松地翻身上了那匹瘦马,舒服地侧坐好,甚至悠闲地晃了晃悬空的小腿,
“走吧,去大门。师兄们不是要‘赔’我马吗?正好,马儿累了,劳烦三位师兄出出力,亲自拉我们一程。”
三人气得眼前发黑,拼命想挣脱,身体却违背意志地合力拉着那匹瘦马——实际上马儿几乎不用出力,只是跟着走。
他们一边破口大骂,一边身不由己地做着这屈辱至极的苦力。
那匹瘦马似乎觉得这情形十分新奇,打了个响鼻,慢悠悠地跟着,果然半点不费力。施明羡亲昵地摸了摸马儿的头颈,惹得马儿回头舔她的手。
这诡异而滑稽的一幕再次吸引了沿途弟子的目光。三个平日里趾高气扬的弟子,此刻如同最卑微的纤夫,腰缠缰绳,姿态扭曲地“拉”着一匹瘦马,马背上还坐着那个据说写了**、刚被宗主训斥过的明花意。
有人瞠目结舌,有人憋笑憋得满脸通红,但看到那三位师兄羞愤欲死却又无法反抗的样子,大多选择明哲保身,远远观望。
来到扶桑明家气派的大门前,守门弟子看到这队伍,简直是目瞪口呆。
“王师兄,你们这……是在演练什么新阵法?”
那姓王的弟子脸憋得通红,刚想大喊“救命”,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额头上青筋暴起,是累的,更是气的。
施明羡坐在马上,一脸坦然,对着守门弟子柔声道:“几位师兄修行遇到了瓶颈,自愿体验负重前行,以期突破。师父也是知道的,算是……嗯,一种特别的悟道。”
她语气诚恳,配上那瘦弱的身板和娴静的气质,倒有几分可信。
守门弟子将信将疑。这三位师兄平时就不着调,干出什么奇葩事都不奇怪。而且二长老的弟子出门,他们也不好过多盘问。
再看那三位师兄,虽然表情扭曲,动作僵硬,浑身大汗淋漓,但也没有明显被胁迫的痕迹,或许又是在搞什么他们理解不了的“苦修”。
“行了行了,快出去吧,别堵着大门。”守门弟子挥挥手,懒得掺和这些破事,直接放行。
施明羡心中暗笑,驱使着身下这匹由三位“人力车夫”牵引的瘦马,不紧不慢地踏出了明家大门。
然而,就在她前脚刚踏出大门门槛的瞬间——
“拦住她!别让她跑了!”
一声暴喝自身后响起,蕴含着磅礴的灵力,震得空气都在颤动。
只见之前那个被她用薄荷丝线困住的押送弟子,此刻终于挣脱,带着几名气息凌厉、显然是执法堂精英的弟子追至大门处。
那弟子头发凌乱,衣衫还沾着未干的粘稠物,指着施明羡的背影,一声怒喝:“宗主有令!擒住叛逃弟子明花意!”
守门弟子脸色骤变,立刻就想关闭大门。
但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施明羡猛地一踢马腹——其实更多的是做个样子,真正发力的是她通过缰绳传递给前面三人的一股推力。
那三人正累得头晕眼花,被这力道一推,顿时如同失控的破麻袋,惊叫着踉跄前冲,直接撞向了正准备关门的守门弟子和追来的执法堂精英。
“哎哟!”
“快闪开!”
“别撞我!”
门口瞬间乱作一团,人仰马翻,那纠缠在一起的缰绳更是成了绊马索,让场面更加混乱。这正好为施明羡争取到了宝贵的逃跑时间。
她骑着马儿已然冲出了十几丈远,将身后的混乱与怒吼甩开。山风拂面,带着自由的气息。
施明羡回头,对着明家大门的方向,朗声一笑,话语清晰地随风传了回去:
“多谢三位师兄倾力相助!我们后会有期!”
话音未落,她已策马扬鞭,身影沿着山路疾驰,迅速没入了苍翠的林荫之中,只留下明家大门处一片鸡飞狗跳的狼藉。
施明羡策马在山林中疾驰,她并未盲目乱闯,而是依循着前世记忆中一条极为隐秘的路径前行。
那还是她年少时,与师弟妹们探险偶然发现的,一处被天然阵法半遮掩的山坳,入口狭窄,内有清溪流过,鲜为人知。
七拐八绕,确认甩掉了可能的追踪后,她终于勒马停在了那处熟悉又陌生的山坳入口。拨开垂落的茂密藤蔓,里面果然别有洞天,静谧安然,只有溪水潺潺和鸟鸣啾啾。
她利落地翻身下马,长途奔袭让这匹本就瘦弱的马儿气喘吁吁,浑身汗湿。施明羡拍了拍它湿漉漉的脖颈,触手一片嶙峋的骨头,心下微软。这匹瘦骨嶙峋的马原本跑不到这么快,是施明羡用了前世习得的小技巧才让它快如闪电的。
“辛苦了,马儿兄。”她轻声道,牵着缰绳,将它引到清澈的溪水边。
马儿显然渴极了,低头咕咚咕咚地饮起水来。施明羡自己也觉得腹中饥饿,目光扫过四周,看到不远处几棵野果树,上面挂着些青红相间的果子。
她走过去,摘了几个熟透的,在溪水里随意洗了洗,便靠坐在树下啃了起来。
“啊哈哈哈,这是自由的感觉!有惊无险,还好没落到明旭的手里。不然可得褪一层皮。”施明羡又吃了几个果子,感觉胃里踏实了些,惬意地往树上一靠。她拿出了明花意写的话本子,随意翻了翻。
“这小姑娘怎么想的,哎哟,我,这,不看了不看了!”施明羡看了几眼便合上了本子。倒不是她害羞,毕竟更令人面红耳赤的话本子她也是看过的。只是这本子里的主角是她和谢绥,实在让她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她和谢绥可是老死不相往来的,而且一个是人人喊打的邪魔外道,一个是光风霁月的正道楷模,怎么也没法联想到这种剧情啊。
“明花意,你这话本子下次换个主角我就看了。还有我想问下,你是怎么把我给弄回来的?你不会真想把我和谢绥凑一对吧?”施明羡企图和原主隔空对话,即便对方听不到。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自天际略过,清冷强大的灵压自天际往下蔓延开来。施明羡瞬间停下了自言自语。她立刻屏息凝神,心中念道:“不好,这人是……”她抬眼望去,只瞧见一个隐入云间的月白身影,身后似乎背着一个琵琶。
“真是冤家路窄!走得好,幸好没下来。”施明羡松了口气,忍不住对着早已消失的天边翻了个白眼,道:“啧,飞这么快,都没空瞧见那张死人脸。呸呸呸,没见着是好的!”
施明羡正要拿身边的果子,却摸了个空。她回头发现马儿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了,舌头一卷就卷走了剩下的果子。它吃完还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臂,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哟,你也爱吃这个?”施明羡失笑,又起身去摘了好些,一个个喂给它。马儿吃得欢快,尾巴都悠闲地甩动起来。
她抚摸着马儿杂乱的鬃毛,想了想,开口道:
“你我现在,算是同病相怜,也都是‘果’腹之交了。”她顿了顿,看着马儿温顺地嚼着果子的模样,一个名字浮上心头。
“既然你这么爱吃果子,又是我逃出生天的‘功臣’,以后就叫你……‘果功’吧!”
马儿似乎听懂了,或者说只是对“果”字产生了条件反射,又用脑袋顶了顶她的手心。
施明羡笑着揉了揉它:“好,果功,以后你就跟着我混了。虽然我现在落魄,但我很会养动物的,包管把你养肥。”
和马儿说了会儿话,施明羡终于想起来要看看自己如今是何模样。她走到河边,弯下腰去,俯身看向那清澈如镜的水面。
水中映出一张少女的脸。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皮肤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苍白,甚至微微泛黄。
脸颊瘦削,下巴尖尖的,几乎没什么肉,使得原本应该柔和的脸部线条透出几分嶙峋之感。
五官虽然没有硬伤,但整体看来,确实如她所感知的那般,是一副荏弱、不起眼,甚至有些憔悴的皮囊。扔在明家弟子群里,怕是转眼就寻不着了。
然而,当她的目光与水中倒影的目光相接时,一切便都不同了。
那双眼睛。
原主明花意或许因性格孤僻、常年低垂着眼睑,使得这双眸子看起来总是黯淡无光。可此刻,躯壳里的人是施明羡。
这双眼睛像是灰蒙蒙的云层陡然散开,露出了其后灼灼闪耀的星辰,使得这张原本只是清秀甚至有些憔悴的脸,瞬间被注入了灵魂,焕发出一种动人心魄的辉光。
施明羡看着水中的自己,抬手摸了摸尖瘦的下巴,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满意,嘴角随之勾起一抹恣意的弧度:
“既然占了你的身子,那我就连带着你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逢年过节的时候,我也不会忘了给你多烧点纸钱,让你手头宽裕些。”想到这里她就来气,为何自己死了没一个人烧纸钱?害得她过了十多年穷日子!
此刻,一声极其尖锐凄厉的喊叫猛地划破了山坳的静谧,也打断了她的思绪。
那声音离得并不远,充满了惊惧和绝望。
施明羡眉头微微一蹙。这地方这么偏僻,此时是谁会在此遇险?
她利落地折下趁手树枝,翻身上“果功”,轻夹马腹:“走,果功,去看看哪个倒霉催的扰人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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