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海神祭日

天色微明,朦胧地睡了一夜的鳞哥儿,按时睁开了眼。

余浮鳞望着身侧睡容恬静的月惊洛,在他光滑的脸侧摩挲片刻,随后轻手轻脚地起身下榻。

落地后,余浮鳞转身看向睡容安宁的月惊洛,心口一松。

他踌躇片刻蹲在床侧,缓缓地靠近熟睡的月惊洛,在睡美人脸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鳞哥儿喜滋滋地掀开布帘出屋,却不知一双藏在被子里的玉手,在他离开后才敢变动僵硬的姿势。

天还没亮,莲娘去余越屋里喊他生火,谁料声音太小了,熟睡的余越根本不搭理她。她正准备把余越掐醒,却听到厨房传来动静。

她以为有老鼠,丢下余越跑过去,却看见鳞哥儿正在生火。

“你怎么起这么早?”莲娘捂着口鼻,走到鳞哥儿身旁,小声道,“祭祀还早呢,你不多睡会儿?”

“我又没累着,不用多睡。”余浮鳞推着莲娘往院子里走,“你闻不得烟味,我们去外面说。”

莲娘知道哥婿还要养病,成亲只是先要个名分,省得家里住了个陌生男子,村里人会说闲话。可就算他们生孩子的事不急,这新婚燕尔的总要多温存下吧。

看鳞哥儿之前的黏糊劲,莲娘还以为他多少要趁机多亲热会儿呢。

这事不好多问,莲娘伸手帮鳞哥儿剖花蛤,道:“昨天幺幺姐看到我的耳坠可羡慕了,还问我哪买的。”

“为了果哥儿的婚事,她可花了不少钱,这会儿估计觉得之前的坠子不好,想换个更好看的。”

余浮鳞从木桶里抓了一只活虾,边拆边道:“她没问你粉珠的事?”

“问了,说我藏着好东西不卖给她,还想问我买粉珠呢!”莲娘看了眼碗里的虾肉,想着日子特殊,便没多说什么,接着道,“我按你说得告诉她,没多余的粉珠了,连余越都没用的份!”

莲娘乐道:“她当时还不信,我一说把耳坠借给她在果哥儿成亲那日戴戴,她听了立马就笑了,还夸你额链好看呢!”

“等余越成亲的时候,你也把那额链给余越戴戴!”莲娘已经开始想象余越什么时候成亲,儿媳妇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阿洛病体未愈,成亲时戴着额链,多少沾了点病气。”余浮鳞道,“新妇进门,你让她戴沾着病气的额链,多少有点不吉利。”

“等我赚了钱,送他们一对新的吧。”余浮鳞眉毛一挑,利落地拧断海虾的脑袋。

阿洛说,浪漫都是独一份的,他才不想让余越那臭小子戴他的额链呢!

“还是你思虑周全!”莲娘觉得有道理,打算等家里有钱了,自己也买个额链戴着玩。

莲娘自认不是一个偏心的母亲,当场表示:“等余越考上秀才了,让他自己赚钱买去!!”

“你说得对!”

“拿着哥哥的钱娶媳妇不算什么本事!”

莲娘畅想了一会儿余越的未来,又问:“你又是剖花蛤又是拆虾肉的,晚上是打算做什么菜啊?”

“早饭做个鲜虾花蛤蒸蛋,阿洛说他喜欢吃。”余浮鳞端起碗,转身往厨房走。

昨天白菜猪肉,今天虾蛤蒸蛋!

鲜虾花蛤蒸蛋,我这辈子还没吃过呢!

莲娘捂着心口,去折腾余越起床,直到尝到那碗鲜香嫩滑的蒸蛋,她这口郁结之气才通顺了。

今日惊蛰,春雷乍动,万物始生,村人拜祭海神。

辰时末,余家村众人汇聚在海边,村人分立两旁,手持拨浪鼓,背对海岸。

随即,余村长带领村里长寿的老人缓步走向村人。

八个高大健壮的男子,跟在老人的身后,前后左右各两人,共同抬着一面水缸般大小的红色皮鼓。

还有一个同样高壮的男子,拿着一个木梯落在最后面,姿态是和村人相同的恭敬。

等候的村人们见此盛状,全都奋力地摇动手中的拨浪鼓,敲出相似的音律。

站在前排的可爱幼童,跟随鼓声的节奏,纷纷唱起欢快的歌谣。

“惊蛰起啊春雷动,万物生啊春水暖!”

“余家皮鼓哒哒响,粒粒珍珠落海沉!”

“声和海浪照明珠,扑通扑通祝海神!”

“酒肉果蔬献海神,扑通扑通祝海神!”

稚嫩的童声中,祭鼓落到沙滩铺着的蓝布上,余村长站在红鼓后,高声道:“美人献舞!”

月惊洛观礼的位置,正好在最靠近祭鼓的唱歌童子身后,他正好奇渔村的美人是谁,却见余浮鳞从他身旁走过。

鳞哥儿在蓝布旁脱掉沾泥的布鞋,只穿白袜走向大鼓,又顺着木梯登上皮鼓。

怪不得他今天穿的奇怪,原来是要给海神献舞啊!

月惊洛只当这是渔村每年固定的节目,却不知道“美人献舞”是今年新加上去的,往年祭海神就只是单纯的击鼓而已。

他心里藏着事,没兴趣打听事情的始末,目无表情地被夹在人群中观赏。

“起鼓!”

在余村长的高喊声中,八个壮汉围成一圈,大喝一声的同时,合力抬起载人的祭鼓。

余浮鳞独自立于皮鼓之上,在升高的途中,始终稳如泰山。

“祭童和持礼人,携贡品登船!”

在余村长的吩咐下,准备出海的村人带着贡品和祭童,登上早就等在海边的祭船。

看到村人拿好船桨,余村长又扯着嗓子道:“奏乐、起舞!”

话落,站在祭鼓正下方的男子后仰,在鼓面落下一记重锤,随后短促有力的鼓声在海岸边响起。

在鼓声的欢送中,祭船逐渐远行。

献舞人面朝大海,跟随鼓声起舞。

月惊洛见鳞哥儿红衣束发,英姿飒爽地在鼓面上表演五禽戏,惊讶之余又觉得不足为奇。

毕竟村人找了余浮鳞这么个俊朗的“美人”来跳舞,那让他跳个健身舞献给海神,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对于余家村的审美,月惊洛倒是有点吃惊。

没想到村人背后嫌弃鳞哥儿过于俊朗,这时倒也懂得欣赏英气美,真是人心易变啊!

祭船越走越远,鼓声也从前期的震撼,顺时变得柔和。

最后一声惊雷般的鼓声响起,海神祭走到尾声。

村人在看不到祭船后,四散而去。

莲娘吹了风头痛,看到余浮鳞陪着哥婿,就跟着大众一起离开了。

余越这个兔崽子,则拉着自己的朋友,跑得比莲娘还快。

此时,海面平静,日光正好。

跳完舞的余浮鳞面色红润,在月惊洛的提议下,两人在海边散步。

余浮鳞推着轮椅,沉默地走了一会儿,突然问:“夫君,你那日在水中时,衣服怎么没了?”

月惊洛捏紧食指,表面淡定道:“我也不清楚,或许是被海水冲走了吧。”

我们鲛族男子活在深海里,从来不穿衣服!!

我们鲛人有鳞片覆身,可比累赘的衣服管用多了!

“听有经验的老人说,人在海里漂久了,衣服会被海水冲走。”不知道哪里听来的说法,月惊洛也没有证实过,就当它是吧。

反正他是不会说出鲛人身份的,他不想被天天虐待,成天落泪成珠给人当笑话娱乐。

别看渔村现在全村都十分崇拜海神,真让他们遇到鲛人,说不定他们会把鲛人给杀了祭天。

毕竟鲛人嘛,既不是人又不是鱼,奇奇怪怪地就像是被神给诅咒了!

又或是把鲛人当作是一个奇货可居的异宝,待价而沽。

谁让鲛人不是人又可以掉珍珠呢!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嘛!

神明只有在他蒙着面纱的时候,才是最迷人的。

一旦面纱落地,他的神格也就丢了大半,只剩个不过尔尔的评价。

“夫君说得对!”余浮鳞莞尔一笑,又道,“夫君懂得真多!”

月惊洛原以为鳞哥儿是好奇,现在他怀疑余浮鳞到底是在尬聊,还是单纯地在吹他彩虹屁。

“你们常年祭祀海神,可有听过海神的呼唤?”月惊洛试图打破这奇怪的氛围,让话题往自己预定的方向走。

“没有。”余浮鳞微笑道,“人祭祀神明,却未必希望见到神明。”

“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你不信神,也不信海神吗?”鳞哥儿倒是聪慧,要是他穿越到渔村,两人或许能成为朋友,月惊洛为此暗道可惜。

“无名的神塑造万物,却是大海的赐予,才让我们可以丰衣足食。”

“人需要寄托,而我们村人蒙受大海的恩赐,”余浮鳞斩钉截铁地道,“我信海神。”

余浮鳞低头看向月惊洛,问:“夫君,你信海神吗?”

“阎王要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月惊洛道,“都说,信则有,不信则无。”

“我信死神。”

轮椅停了下来,月惊洛抬眼直视鳞哥儿,道:“阎王掌控生死,若是今日我被阎王勾走魂魄,你会相信这是神意吗?”

余浮鳞双手抓紧轮椅,面容严肃地道:“阎王不敢在海神的地盘抢人,你有海神庇护,绝不会死在今日。”

“承你吉言。”月惊洛眼带笑意,话锋一转道,“可是美人通常命薄,村里人都说我像神仙下凡,若是哪天我死了,你就和村里人说。”

“我下凡渡劫成功,现在已经听天帝诏令回归神位,以后就在天庭享福,不用再受这病弱之躯的愁苦了。”月惊洛勾唇轻笑,神色从容似看透凡尘。

余浮鳞神色微变,正想开口,却听月惊洛忽地紧张地道:“你听见了吗?”

“远处好像有人在呼救。”

鳞哥儿沉默片刻,皱眉道:“我没听见。”

月惊洛顿了顿,又道:“远处好像真得有人在呼救,你真得没听见吗?!”

鳞哥儿迟疑瞬息,走近海岸,视线在海面扫了半圈,脸色一沉,道:“海面没看到人,难道人沉下去了?”

月惊洛望着余浮鳞,担忧地道:“要不你去海里看看,要是真有人落水就不好了。”

人命关天,余浮鳞赶紧把月惊洛抱到沙地上,然后猛地一下扎进深海。

等余浮鳞走后,月惊洛心里一喜。他估摸着余浮鳞游了一段距离后,脱掉鞋袜侧躺下来,然后抱着鞋袜一个翻滚,把自己滚向海边。

又一个翻滚,月惊洛成功地带着鞋袜,把自己滚进海里。

余浮鳞一脸震惊:我去救人你去跳海,原来你跟我谈神仙,只是为了跳海做铺垫??

咸鱼理直气壮:不然呢?我又不是穿越到玄幻文里,哪来的神仙!!

咸鱼试图打破奇怪的谈话氛围,结果将话题转向更奇怪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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