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惊洛如今无需外力就能控制腿脚移动,只是仍旧很疼,针扎似的疼。
美人鱼走路估计就和他现在差不多,想学大侠蜻蜓点水般的掠过水面,却像个不会走路的赤足婴儿那样,颠颠倒倒地踩上刀尖。
“重新做人可真难!”
月惊洛脚心刺痛重心不稳,歪倒在附近的轮椅里。
罢了,还是先歇着吧。
要是轮椅能自己动就好了。
月惊洛从床垫底下拿出一本美人图,随意翻看着解闷。
鳞哥儿在放枕头的床垫下藏了两本书,一本密密麻麻爬满了看不懂的字,另一本除了封面四个眼生的字外,里面一张张画的全是美人图,男的女的都有。
封面叫什么名字不重要,月惊洛觉着它是美人图,它就是美人图。
当然,他看美人图也不只是为了看美人,他是眼馋画美人的宣纸。
触感柔滑,纹理细腻,当真是适合折纸的好宣纸。
要是有钱买宣纸练手,折成的纸人能卖多少钱?
门外传来小孩的欢呼声,月惊洛想回海底淘点金子的思绪被打断,他把美人图藏回原位,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见鳞哥儿说:“落潮了,我带你去海边看看。”
“衣衣他们在门口等你。”余浮鳞进屋,走到轮椅背后。
能推动轮椅的人来了,月惊洛眼神一亮:“那快走吧。”还好放得快,要是被鳞哥儿发现他偷看他的藏书就不好了。
毕竟他压根不认识这里的字,到时候鸡同鸭讲闹出误会就惨了。
昨日林朵把自己的馒头给鳞哥儿,余衣见了很伤心,因为她拿不出东西和大家分享,只能白吃白喝。
虽然神仙哥哥和她说“师父请徒弟吃饭是关爱,不需要回报”,但余衣还是不开心,因为她不好意思问鳞哥儿再要两个团子,带回去给余鲜和李奶奶尝尝。
于是余衣昨日离开莲娘家后,便拉着余鲜去海边捡贝壳,想和鳞哥儿换几个糖馅团子。可惜她并没有找到值钱的贝壳,只好嘟着嘴回家了。
第二天海神解决了余衣的烦恼,让赶海的时间提前了。
几个小孩东跑西跳地挖沙拾贝壳,月惊洛看着他们问:“这贝壳能赚钱吗?”
“一个彩色贝壳能卖十文,花纹好看、形状奇特的贝壳还能卖得更高。”余浮鳞随手捡起一块贝壳碎片,“像这样残缺不全的,一斤也只能卖十文。”
正说着,余衣举着双手跑过来,塞给月惊洛一个粉色的贝壳,喘着气道:“鳞哥哥,神仙哥哥,这个送给你们!”
“这个贝壳能买两个糖馅团子,和两个笋豆腐味的团子吗?”余衣又把手里另一片蓝色的贝壳,递给了鳞哥儿。
余浮鳞转眼便明白了衣衣的用意,他没收蓝色的贝壳,“粉色贝壳就够了,这个你自己留着卖钱。”
“粉色贝壳是送给神仙哥哥的,这个是买团子的,不一样。”余衣坚持给蓝色贝壳。
月惊洛闻言嘴角微扬,乐道:“你刚才不是说,送给我们俩的吗,怎么现在就说送给我了?”
“你们是夫夫,送给你就是送给你们俩,送给你们俩就是送给你,不是吗?”余衣歪着脑袋问。
小孩子的逻辑没毛病,月惊洛赞同地点头,“你说得有理。”
余衣送了贝壳,买了团子,蹦蹦跳跳地跑到余鲜身边,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月惊洛在深海活了十几年,什么贝壳没见过,可他好奇:“你们赶海一次,能捡到多少彩色贝壳?”
“有人能找到七八颗,也有人一颗都没有。”
“这么少?!”
月惊洛脸上的震惊毫发毕现,余浮鳞笑了笑,问:“烫手吗?”
有点烫。
月惊洛把玩贝壳的手一顿,转手将它往鳞哥儿的衣服里塞。
海底贝壳数不胜数,五颜六色、奇形怪状应有尽有。
赶海人能趁着潮落时捡到许多海产品,月惊洛以为渔村人能捡到很多贝壳,却忘了数量有限,每个人能捡到的贝壳数其实很少。
除了潮涨潮落的好时机,平日里的海滩,也没有那么多的漂亮贝壳可捡。
彩色贝壳对余衣来说,很珍贵。
“你们村一年有几次赶海?”月惊洛问。
“八次。”
余家村有海神庇护,春夏季几乎每月中旬都有一次大型海潮,秋冬季则有两三次。平日里的小海潮,多少也会给村人带来一些物资,只不过谁能遇到要看运气。
林家村就不同了,不仅小海潮没给他们送东西,连大型海潮留下的东西也少。
听了余浮鳞的解释,月惊洛又一次的感受到,余村人对海神的崇拜不是开玩笑的。
赶海捡到的物资丰富,很可能是余家村地理位置好。可和林家村的待遇一比,很难不让余村人觉得,他们是被海神偏爱的。
“每次赶海你能赚多少钱?”月惊洛又问。
“赶海也是出海的好时候,”余浮鳞垂眸,望着月惊洛的眼睛,“我会出海。”
那现在,是被他给拖累了??
月惊洛又问:“那是赶海赚得多,还是你出海赚得多?”
“我多。”余浮鳞拎起一条垂死挣扎的鱼,丢进身旁的竹筐里。
海面辽阔,自然比和一群人分一块固定的蛋糕更赚。
“那你遇到过回潮吗?”落潮后的海面未必是安全的,很有可能又迎来一次海潮。
“没有。”
不愧是渔村的能人,艺高胆大运气还好,难怪能赚到那么多钱给我嚯嚯。
“等一下!”月惊洛拦住鳞哥儿想丢海螺的手,“给我看看。”
余浮鳞看了眼掌心破了相的普通海螺,将它从竹筐上方移走,扔给月惊洛后又继续拾鱼。
壳身坚厚,壳面粗糙,壳内面光滑杏红,还有珍珠光泽。
最重要的是,壳口宽大,而壳底还有细小的孔洞。
没错,这不是普通的海螺,这是深海才有的传音海螺。
月惊洛眼眸中难掩激动,他甩了甩海螺里的沙子,将海螺孔洞靠近嘴唇,吹奏了一曲只有鲛人才听得懂的歌谣。
前奏婉转悠扬,似平静海面随风波动。
之后曲调渐渐变得急促高昂,如同海浪忽地奔腾翻滚,掀起水墙化为暴雨骤然倾盆落下。
曲末音调转缓,似雨停月出,母亲在月光下温柔地哼唱摇篮曲。
周围忙着捡漏的村人听到歌声,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寻找来源。
他们发现,竟是鳞哥儿家的瘫痪夫君,正面朝大海,吹奏海螺。
“真是绝了,没想到这海螺还能当乐器啊!”
村人对此啧啧称奇,余十看了眼便收回视线,趁大家愣神的机会,他又多捡了一点海货。
“没想到这破了的海螺还能吹曲,”余浮鳞从竹筐里挑了个模样好的海螺给他,“夫君真是多才多艺,这个送你。”
壳底没有细孔,壳内面是灰黄色,是普通的浅水海螺。
“这其实不是破了,”月惊洛指着壳底细孔道,“这是深水海螺的特征,就是有这个小孔,我才能吹出好听的曲子来。”
“我还以为它是磕破了,”余浮鳞转口问,“你怎么知道深水海螺长什么样,你能潜到深海?”
“这个——”
月惊洛没来得及编故事,林朵的哭声把他们的谈话给打断了。
“怎么回事?”莲娘正抱着朵朵哄,鳞哥儿看了眼面色难看的余十,问一旁的林奶奶。
“他不准朵朵捡鱼,还打她!”余衣抢在林奶奶之前开口,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我就是推了她一下,衣衣你可别乱说。”余十瞪着衣衣。
“她捡贝壳我都没说什么,我只是让她别挡着我捡鱼,她自己没站稳摔倒了,你别想诬赖我!”见月惊洛一直冷冷地盯着他,余十心里有点发毛,忍不住辩解道。
“小姑娘捡贝壳而已,你还能说什么?”
“不想让她捡吗?”月惊洛冷笑道,“你哪来的脸?”
“你什么意思?”余十听不懂,但感觉不是什么好话。
“听不懂?”月惊洛浅笑一声,又乍然冷脸道,“我说你不要脸以大欺小,这回听懂了吗?”
余浮鳞看他不想收敛,凑到他耳边小声提醒道:“外村人不能参加赶海。”
怪不得这人一脸“我有理,但懒得和你计较”的样子。
月惊洛恍然大悟,心里有底了。
“林朵那丫头又不是我们村的,我就不让她捡贝壳,你能拿我怎么办,有本事你去找村长告我啊!”余十道,“走不动不要紧,你可以求鳞哥儿抱你去啊,小白脸!”
余十本来没想跟个小丫头计较,可这个瘫痪的小白脸骂他,那就别怪他两个人一起收拾了。
鳞哥儿面无表情地看着余十,语调微寒,“余十,你说过了。”
“别气。”月惊洛一把拉住想打人的鳞哥儿,“让我来。”
鳞哥儿好歹还练过,你个瘫痪还能扑过来打我不成。余十半点不怕,百分不屑地望着他道:“你想干嘛?”
“没什么,和你算笔账而已。”
月惊洛在余十莫名其妙的目光中,气定神闲地靠着轮椅背上,眼神如刀地道:“朵朵虽然是林村的人,可她是我花钱雇来的伙计,她捡到的东西都归我,而我是余村人,你不能阻止我以这种方式参加赶海。”
“但你不仅阻止了我雇人赶海,你还打伤了我的伙计,这误工费和伙计的医药费,你是不是得赔我?”
“鬼扯!”余十被咸鱼的骚操作惊呆了,愤怒地喷出口水,“我们村里赶海从不雇人,你休想讹我钱!!”
“以前没有先例的事,我就不能做了吗?”
“村长也没不让我雇人赶海,你凭什么管?”
“凭你心黑不要脸吗?”
传音海螺,是在普通海螺的基础上,瞎编的。
赶海:居住在海边的人,根据潮涨潮落的规律,赶在落潮的时机,到海岸的滩涂和礁石上打捞或采集海产品的过程。
滩涂:海滩、河滩、湖滩的总称。
海螺:高蛋白、低脂肪、高钙质食品。平均高达7——10厘米,最大可达18厘米,壳大而坚厚,褐色,壳面粗糙、居有排列整齐而平的螺肋和细沟,可口宽大,壳内面光滑呈杏红色或灰黄色、有珍珠光泽。主要生活在水深1——30米的碎珊瑚底质的浅海或平坦的泥地,两百米的深水中也可见。
——赶海、海螺解释来自百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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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深水海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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