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诚去余家村拜访村长。
两人寒暄了几句,朱诚忽然道:“过几日老夫人六十大寿,余老可有粉珠给老夫人贺寿?”
粉珠是稀罕物,余村长不解朱县丞为何提及此事,只道:“朱大人说笑了,我这小地方哪来的粉珠啊,若是有的话,早在果哥儿嫁人的时候就给他当嫁妆了!”
“余老不必见外。”
“这全县上下还有谁不知道你们余家村今年,”朱诚笑眯眯道,“给海神上贡了一颗百年难遇的粉珠啊。 ”
余村长脸皮一僵,又快速恢复正常道:“朱大人既然知道这事,也该知道粉珠早在海神祭那日献给海神了,我这儿哪有啊!”
得知粉珠的事后,朱诚特意去查了县志,清楚余家村这几百年来,时不时就会出现一两颗值钱的海珠。
朱诚也探明了余家村海神祭的习俗,但他不觉得渔村人采到珍贵的海珠会丢回海里去。
他猜测渔村人定是借着海神祭的名义将粉珠藏了起来,然后等待时机成熟再换个地方卖钱,好闷声发大财。
财神爷在上,没人会轻易放弃到手的钱财。
“怎么没有,”朱诚伸手指了指门外,“不是还有采珠区吗?”
余村长迟疑地问:“大人的意思是?”
“现在没有,下去采些上来不就有了?”朱诚眉开眼笑地道,“财神爷保佑,你们村能采到第一颗,一定会有第二颗。”
“果哥儿要是能拿着粉珠给老夫人祝寿,那他以后在白府的地位不就稳了?”朱诚好心提点道。
余村长原本和朱诚坐着喝茶,此时听到他想下海采珠,当即脸色大变。
“此事万万不可!”
余村长猛拍桌子,神情严肃道:“我们世代生活在这里,从来没人敢违季采珠!”
“若是因此触怒海神,我们余家村就全完了!!”
送上门的机会这老头都不会把握,难道粉珠真扔海里去了?
听说这粉珠是渔村一个哥儿采的,这老头家要是没有也正常。
“余老为何如此激动?”朱诚故作真心地劝解,“果哥儿和老夫人有缘,如今她老人家寿辰将近,你应该帮他给老夫人准备贺礼才是啊!”
“村里您说了算,我们去采珠区挑挑不就有了?”
管它海里还有没有粉珠,要是能管理这一大片采珠区,到时候就是政绩、就是生钱的金猪!
采珠区能找到一颗粉珠,没准还藏有更多的粉珠,再不济也能挖出些好珠子来,这现成的金珠子,朱诚可不想错过。
“白县令是知道采珠区的,他可从来没提过这事。”余村长板着脸道,“老夫人想要采珠,让她自己来和我说!”
“县令和老夫人回家祭祖了,为了不耽误老夫人的寿辰,我已经让衙门的捕快去采珠区了。”朱诚给余村长倒了一杯茶,笑容和善地道,“余老安心在家等好消息就成,麻烦的事,让年轻人去解决就好。”
余村长立即瞪眼起身,拉着朱诚胳膊就想往门外走。
谁知他一时情急,不仅没拉动朱诚,还被桌腿绊倒在地。
年过半百的余村长跪伏在地上,他枯瘦黝黑的双手紧紧撑住冷硬的石砖,单薄的肩背不自觉的紧绷,低垂的双眼中有片刻的湿润。
朱诚见状吓了一跳,他离开木椅去扶余村长起来,帮余村长拍去膝盖上灰尘,道:“赶紧去凳子上坐着歇会儿,您这把年纪可不经摔啊,就别到处乱走了!”
余村长抹了一把脸,牢牢抓住朱诚扶着他的手,语气强硬地道:“走,跟我去采珠区!”
十几个捕快来到余家村是件大事,往日收税的时候也不过才来两个人。
一群人穿着捕快服,腰佩长刀横穿余家村直往海边走,把沿路的村民都吓坏了。
“发生什么事了,死人了?”
“这阵仗,该不会是来海寇了吧?!”
“咱村几百年也没条外来船只靠近,哪来的海寇,又不是滨水县!”
“他们背了竹筐,不会是盯上咱们采珠区了吧?”
“县令是村长的亲家,朝廷要是想动咱们采珠区,村长肯定会提前跟我们说的,估计是其他的事。”
“能有什么事,我看他们就是不怀好意!”余十盯着混在捕快中间的黄牙妇人,黑着脸对余七道,“咱们跟过去看看!”
大多数人都跟着过去打探情况,还有几个村人转头跑去村长家找人了。
余浮鳞今日是要去县城摆摊的,早起时却没来由的心绪不宁,蒸团子还意外烫到了手。莲娘见他吃饭时也是魂不守舍的样子,便让他在家休息一天。
不祥的预感在花蛤大声嚷嚷“有人要抢采珠区”的时候应验了,鳞哥儿回屋拿上鲨鱼匕首藏在衣袖里,沉默着赶往采珠区。
余衣和林朵在家,莲娘要看着她们,只能在家干等。
她一不留神,屋里的哥婿也不见了。
余浮鳞赶到的时候,余十他们正和持刀的捕快对峙。
“干什么呢你们?”
捕快领头阴沉着脸,大声呵斥:“胆敢阻拦官府办事,都不想活了?!”
“我看你才不想活了呢!”余十拿着随手捡起的树枝指着捕快,面露凶狠地道,“没事到我们采珠区来干嘛?”
“整个村都归县令管,采珠区怎么就是你们村的了?”蒋头领不屑道,“你要是识相的,就乖乖帮老子下去采珠,否则有你好看的!”
说着,他抽出一小截铮亮的刀面,威胁手无寸铁的村民。
“有种你试试!”
余十放完狠话,转手指着捕快堆里,一个粗布麻衣、低头缩肩的男子,吼道,“朱一板,你站哪边的?!”
“当然是站在县老爷这边的!”朱一板缩着肩膀不敢看余十,黄牙妇人倒是理直气壮地接着道,“你个小兔崽子怎么和长辈说话的?!”
“你个臭老太婆也好意思当我长辈?!”余十鼻孔喷气,满脸都是嫌弃。
黄牙妇人还想再骂,被捕快头领老蒋一个眼神给瞪回去了。
朱县丞让他抓紧办事,蒋捕快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听村妇争执上。他指着余十道:“把他给我抓起来!”
蒋捕快身后的一个捕快得令前去抓捕余十,鳞哥儿拦住暴躁想反抗的余十,同时厉声道:“站住!!”
趁年轻捕快愣神的间隙,鳞哥儿紧接着道:“捕快抓人也要有文书,你们想欺压百姓吗?!”
白县令最讨厌有人仗势欺人打压老百姓,年轻的捕快闻言迟疑,回头望向蒋捕快。
“官差抓人几时需要文书了!”蒋捕快恶狠狠地道,“给我抓!”
年轻捕快得了命令走去擒抓余十,反被余十一拳打中脸颊,他顿时怒气腾腾和余十厮打了起来。
村里其他人看着蒋捕快亮出的刀锋,不敢前去帮忙。
年轻捕快一直没拔刀威胁余十,鳞哥儿猜他心中有所顾忌。
“捕快巡街抓人自然不用文书。”鳞哥儿目不转睛地盯着蒋捕快,“如此大张旗鼓地带人持刀闯入村里杀人,也不用文书吗?”
蒋捕快心里一紧,怒斥道:“你个哥儿瞎说什么,你哪只眼睛看见老子杀人了?!”
不敢杀人,没有文书,看来县令多半是不知情的。
鳞哥儿道:“不管你们来这做什么,就不怕我们村长告诉县令吗?!”
余村长和白县令有姻亲关系,他手下的捕快不敢乱来,不管他们有何目的,心中应当都有忌惮。
“我们来这,就是你们村长同意的,你们别给脸不要脸!”
哄得老夫人开心,顶多被骂两句,关键是要把这事给办成了。
蒋虎想到朱县丞的吩咐,转头对身边的人说:“你们先去采珠,这里我来。”
年轻的捕快到现在还没抓住余十,蒋捕快骂了句“没用的废物”,走过去想抓住余十,不料渔村人听到他们要去采珠,全都激动地拦在路上不让走,连原先没人敢帮着拦的年轻捕快也被余村人给抓住了。
“干什么?!”蒋捕快怒举长刀,指向村民们,“你们敢殴打官差?!”
鳞哥儿悄悄握住衣袖中的刀柄,冷眼道:“有人假扮官差打劫渔村,村人誓死抵抗将其驱赶,想来县令听了也不会怪罪。”
没想到鳞哥儿也有编故事的天赋,月惊洛笑了笑,在蒋捕快即将动手前,大喊:“村长来了,大家都让一让!”
朱县丞来之前告诉蒋捕快他们,若是余村长不答应,他就把余村长堵在家里,让他们先去采珠。
这会儿听到村长来了,蒋捕快以为朱县丞是说服了余村长,便不急着动手。
余村人听到动静也纷纷住手,一起安静地等待村长过来。
人群之后半个人影都没有,双方各自期待的余村长和朱县丞,没一个在场。
察觉被耍了的蒋捕快顿时大怒,冲着月惊洛大骂:“死瘫痪!瞎嚷嚷什么呢!”
鳞哥儿跑到月惊洛身边,挡住蒋捕快的视线,皱眉道:“你怎么不待在家里?”
“来瞧瞧热闹。”月惊洛笑道。
鳞哥儿正想开口,又听到一声“村长来了”。
“又是哪个王八蛋在瞎嚷嚷!!”蒋捕快顺着声音找过去,看到了花蛤。
花蛤被凶神恶煞的蒋捕快瞪着,脖子一缩,赶紧往回跑到余村长身边。
“大人,还采珠吗?”蒋捕快看了眼朱县丞身旁脸色不善的两人,凑过去小声地问。
朱诚没好气地道:“不采了,让你的人都回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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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村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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