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娘年轻的时候很爱打扮，每到秋天都会采摘凤仙花回家给自己染甲。

染甲不像蓄长甲般妨碍劳作，只是余村人朴实，并不喜欢染甲，甚至有人还嫌它招摇。

刚到余家村的时候，莲娘平日里只管绣花倒也不在意别人怎么说，可自从余爹走了后，她便不再想着染甲的事了。

莲娘从往事中回神，看着身旁跃跃欲试的哥婿，道：“不了，你自己玩吧，我一大把年纪了还涂这个，不是惹人笑话吗？”

别人染布，她家哥婿染纸，还真是异想天开。

思及此，莲娘摇头笑了笑，继续刺绣。

“您这正是风韵犹存的壮年时期，怎么就老了？”

月惊洛不同意，反说，“要是有人笑你，那也是明贬暗夸，心里指不定多羡慕呢。”

“谁不怀念少年时鲜嫩的美貌，说不想的人多半是没钱，她们没工夫琢磨这事就装作是自己不喜欢。”

“再不然就是越活越漂亮，不稀罕惦记从前，看着现在的成熟韵味，巴不得忘记小时候灰扑扑的模样。”

“当然，岳母大人你就算不和俗人一样在意美丑，但你总会惦念年少时的少女情怀吧？”

月惊洛来了劲就思如泉涌，舌头丝滑的说了一大堆“不管年龄是多大，身强体健就是美”，最后说道：“您就不想重温一下少女心？”

他记得余浮鳞和他说过，莲娘以前很喜欢染甲的。

本就有点意动的莲娘动摇了，她想染甲，却拒绝了哥婿帮忙涂石榴花汁的建议。

“不在里面浸一晚是染不了甲的。”

莲娘说完，去厨房摘了几片等会打算碾成汁的麻叶过来。

她无视哥婿困惑的眼神，自顾自地捻了一小团挤干水的石榴花泥平铺在食指上，用麻叶裹住涂了花瓣泥的食指，随后牙齿咬住一段白色细线，右手灵活的缠绕几圈打结绑住麻叶，如此便完成了一个指甲的染色步骤，这样等第二天拆开麻叶就能有红色的指甲了。

“瞧见吗，我这样才有用。”莲娘将裹好麻叶的食指在月惊洛的眼前晃了晃，她看着桌上的石榴花汁提醒道，“你让鳞哥儿给你加点白矾，这样染色快点。”

加白矾和食盐都能帮助染色，不过食盐昂贵，莲娘是不舍得为了染甲用它的。

白矾虽然也不便宜，可余浮鳞之前为了研究多色团子买了些回来，这会儿给尝试染纸的哥婿正好，没准以后还能靠卖彩纸赚钱呢。

对了！还有这个！

总算是想起来一直忘了加的东西是什么了。

月惊洛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对莲娘道：“还是你聪明！”

手指在水里泡一晚上是不现实的，但裹着的花瓣泥却可以保持一整晚地渗透，在此期间还不影响做事，确实是更好的方法。

从未用过也未见过花瓣染甲的月惊洛，刹时大开眼界。

染纸之事进度缓慢，折纸买卖却可以开始街边摆摊了。

自从月惊洛送了鳞哥儿鱼尾折扇后，除了余越见了想要，余衣和林朵见了也眼馋。

于是月惊洛十指翻飞，一次性折了十几款不同的纸扇让她们挑选。

然后，连花蛤、余多他们也捧着一堆折好的纸鹤过来，想要和月惊洛换纸扇。

其中最受男孩们欢迎的是机关纸扇，最得女孩们喜爱的则是机关魔法纸扇，也可以说是变种机关扇。

机关纸扇没什么难度，既不用剪纸撕纸也不用贴纸，只需将机关纸扇的几个关键部分折好粘紧就行。

当然，机关纸扇深受喜爱不是因为它的折纸过程，而是因为它收起来是个木棍的形状，打开又是一把团扇的形状，让余越他们觉得十分有趣。

对余越他们而言，机关纸扇打开可以扇风，收拢可以假装擀面杖拿去“打人”，一开一合皆很讨喜。

机关魔法扇就是机关纸扇的升级装饰般，简单来说，它就是在机关纸扇的基础上多贴了一对小翅膀的样子。

对于余衣和林朵来说，机关魔法纸扇既神奇又好看，实在是居家外出必备炫耀小物件。

身为月惊洛的亲传弟子，余鲜就老实多了。

他不仅不和花蛤他们一样拿到纸扇就走，他还主动留下来跟师父学习如何折纸扇。

这些纸扇的折法并不难，难的是记住这些步骤后成功一次，且在自己单独使用时不会忘记。

毕竟对于新手来说，掌握的东西太多就很容易记混。

好在这些对余鲜来说都不是什么难事，他不仅一下学会并熟记十几种纸扇的折法，还在制作凤凰指戒的休息间隙，帮月惊洛折出一定数量的各类纸扇。

月惊洛之所以让余鲜帮他折许多纸扇，自然不仅是为了锻炼他，更是为了有足够数量的商品让余浮鳞拿到摊位上卖。

马上就进入初夏了，纸扇不像文人喜用的诗画折扇那般高端料好又精美，走得就是一个物美价廉的路子。

纸扇的市场就是街道间来往的平民百姓，它或许不如蒲扇风力大，但它的确新奇特别，可以吸引不少人的注意。

最重要的是，这会儿还不是最热的时候，纸扇的凉爽效果绝对够用。要是等到三伏天时，即便纸扇再有趣，恐怕也抵不过窗子大的芭蕉扇深受宠爱。

“等等。”

余浮鳞喊住买完团子准备离开的客人，“今天有活动赠礼，你是第一位来买团子的熟客，送你一把机关扇。”

熟客是住在附近的一名瘦弱少年，他昨天没睡好，这会儿正没什么精神，本想接过赠品就走，不料余浮鳞竟然递给他一根纸棍，他不解地问：“这是扇子？？”

“是的。”

“往下拉就是扇子，往上推就能变回纸棍。”余浮鳞笑着给少年演示机关纸扇的用法，将棍状纸扇递给他，“不管是塞进袖口，还是挂在腰间都很方便。”

熟客少年接过机关纸扇仔细一看，发现纸扇底端贴着一个略松的纸条。

他将手里装着团子的纸盒塞进怀里，亲自动手体会了下机关扇的奇妙，顿时乐道：“这又是你夫君折的？”

“就是那个做纸鹤和凤凰的人？”瘦弱少年紧接着问。

见余浮鳞点头，少年真心实意地感慨：“他可真是个奇才！”

熟客少年天天来余浮鳞这买团子，除了便宜好吃外，更多的是喜欢买团子附带赠送的纸盒。

别人家装食物都是拿张油纸随便裹好就行了，可余浮鳞装食物的油纸却是用油纸折好的盒子装的。

木盒见得多，彩珠县的人可从未见过纸盒。

熟客少年之前就听到同窗好友说，做出凤凰指戒的人是个瘫痪，他夫郎还在街上摆摊卖团子。

那时少年并未多在意，就是看到纸盒装团子也只是疑惑了一会儿却没有多问，直到现在他见到机关纸扇才立即将两者联系到一起并忍不住探问。

熟客少年走后，余浮鳞拿出一个小木牌，上面写着“满六十八文送纸扇”。

团子量少，如果有人拿它当全家人早餐的话，大多数人会买便宜的素团子，这样才能不算太贵又能吃饱。

也有人不喜欢老吃素，会买些鲅鱼团子当部分早餐，搭配着白粥或馒头一起吃。

再来，偶尔有人会给自己买团子当全部早餐，但数量不多，大概也就买两个鲅鱼团子加八个虾肉团子的样子。

总之，大部分的人不会花大价钱买团子给全家人当早餐吃，因此六十八文也算是不少的一笔钱了。

纸扇毕竟是拿来卖钱的，就算前期拿它当赠品吸引顾客也不能送的太多，否则大家都想着买吃的拿赠品，后面就不好单卖了。

有识字的女客，买了四串五味团子，一共六十四文，她看了看标价木牌，又看了看单个散卖的团子，犹豫地问：“还差四文钱，能送吗？”

余浮鳞见女客面熟，想到她每隔几天都会过来买团子，便说；“你再买一个虾肉团子，我送你一个贵点的纸扇。”

不同消费金额的人送的纸扇是不一样的，之前那个熟客少年也是每次买团子都差不多花了百文，余浮鳞才会送他机关扇子。

若是消费少的熟客，余浮鳞就会送他便宜点的纸扇。

“我能先看看吗？”女客问。

“这个是机关纸扇，一个十八文。”余浮鳞给女客示范了一下机关纸扇的玩法，又拿出一个叶子纸扇，“这个纸扇六文一个。”

女客也挺喜欢叶子纸扇的，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加钱拿机关纸扇，并问：“明天买还送吗？”

余浮鳞道：“送的。”

女客得到满意的答案，喜滋滋地走了。

今天卖完团子后，余浮鳞没急着走，而是拿出竹筐里剩余的纸扇开始售卖，且同样给每个纸扇配了个小木牌标价。

西瓜纸扇、鱼尾纸扇、叶子纸扇等都是摊开摆放的，机关纸扇和机关魔法纸扇则是呈现棍状摆放，但余浮鳞手上拿了打开的机关魔法纸扇作为宣传。

隔壁包子摊的乔二郎眼馋机关扇子很久了，这会见余浮鳞摊位正好没客人，他走过去悄声问：“能给我玩玩吗？”

“可以。”余浮鳞道。

乔二郎欣喜地接过机关纸扇，来回推拉最外层的空心纸筒，时不时还要扇两下过瘾，最后恋恋不舍地道：“我拿包子和你换，成不？”

余浮鳞说“可以”，然后乔二郎给了他两荤两素共四个包子，刚好价值十八文。

乔二郎乐颠颠地回到自己的摊位跟媳妇显摆，可他媳妇却并不开心。她说：“你怎么不换他手上的那个，还有两个小翅膀呢！”

“那个贵，一个要二十五文。”乔二郎道。

“那，那个西瓜扇子呢？”也不知道那绿色的边和西瓜子是怎么弄上去的，乔二郎媳妇看着半个西瓜横截面样的团扇想。

“管它怎么整的，反正又不能吃。”乔二郎举着棍状机关纸扇敲了敲手心，眉开眼笑地道，“回去逗儿子玩！”

余浮鳞回去没儿子逗，但他有逗他玩的夫君。

弱弱问一句：有人会折机关纸扇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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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不会染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