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白如实地将事情简要地说了一遍,秦明珠在宫里可以横着走,可唯独在谢奕面前不敢撒野,若说谢奕凶呢,也没凶过她,可她就是不敢。
谢奕听完,看向秦明珠,眼神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明珠,是这样吗?”
秦明珠靠着太后,不敢看谢奕:“我,我只是想要那只小羊。”
这就是没否认了。
杜太后搂着秦明珠,语气依旧强硬:“明珠只是个孩子,不过一头羊而已,他就算是阿寒部的王子,也不能如此冒犯明珠,而且还毁了哀家的宫殿,若是刚才一不小心,怕是哀家现在也见不到皇帝了。”
这个罪名若真坐实,便是刺杀太后,可判谋逆了。
谢奕看向下面还跪着的阿木古郎,此时手臂上缠着一圈纱布,这一会儿的工夫,隐隐地又有血色要透出来,那些侍卫刀下可没有留情。
“为了一只羊闹成现在这个样子。”谢奕的目光看向赵晓:“王子不通宫中礼仪,难道赵大人也不通吗?教不严,师之惰,既然如此,便由赵大人替王子受罚吧。”
归结于教导不严之罪,这便算是打算轻轻揭过了。
“是,臣领罪。”
“不行!是我的错!该罚我!”阿木古郎一听,急地叫道:“陛下,是我的错,应该罚我,不要罚先生!”
赵晓正行着礼,宽袖遮着脸,连忙瞪向阿木古郎给他使眼色。
阿木古郎只知道因为自己错却要罚赵晓,一个劲地朝着谢奕求情,根本没看他。
真是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
赵晓只能在心里默念:江大人保佑我,江大人保佑我,江大人保佑我。
谢奕看着下面两人,似乎留意到什么,眉微微一挑,若有所思:“王子不愿他人受过也可,但你冲撞太后,此事自然不能就此揭过。”
阿木古郎认命地低下头,等着听罚。
谢奕这时却看向一边被侍卫抱在怀里的那只羊:“一切既然是因这只羊而起,那便将这只羊烹了,给太后做一顿全羊宴,以慰太后吧。”
阿木古郎一听,立刻便抬起了头,似有话要说,但又忍住了,最后只能默默地看了向那只小羊,眼眶发红。
闹成这样,最后竟然只杀了一只羊?
杜太后脸色阴沉,仍旧不满。
谢奕又看向她怀里的秦明珠:“明珠不是想要羊皮吗?朕现在就剥给你,来人!”
福七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对侍卫说道:“杀吧。”
阿木古郎眼睁睁地看着小羊被按在地上,侍卫只一刀,便割断了羊的喉咙,血立刻喷了出来,染红了一地,小羊挣扎着,身上洁白的羊毛立刻被染红,“咩咩”叫了几声之后,便再无声息。
“我不要了!我不要了!”秦明珠被那满地的鲜血吓得尖起来,直朝杜太后怀里钻:“我不要羊皮了!不要了!”
送到她手上的皮毛向来都是处理得好好的,干净又柔软,何曾见过如此血腥,一下子吓得不行。
“行了!”杜太后搂着秦明珠,将她的头抱在怀里,宽大的袖子遮住了她的头,不让她看,站起身来:“够了,此事哀家不追究了!”
杜太后带着人去了后殿,谢奕这才站起身,说道:“太后不追究,但朕不能不追究,赵大人即日起入宫,同王子一起,禁足三个月,除了授课,不可踏出官舍一步。”
“是。”
“江大人随朕回御书房,赵大人和王子也回去吧。”谢奕看了看已经破成一片的慈安宫,眼底有笑意闪过:“宣工部尚书入御书房觐见,朕要亲自过问慈安宫修缮一事。”
经此事一闹,回到御书房时已是酉时了,江月白见谢奕眉宇间略有一丝疲色,心中有愧:“陛下今日不是要和吴将军商议禁军事宜吗?”
谢奕示意他坐下,说道:“嗯,才说完,暗玄便来了。”
实际上还没说完,听到暗玄的话,便立刻赶去了慈安宫。
那两个侍卫,暗玄和暗青本是给江月白和赵晓准备的,官舍里他本就准备了暗卫,但暗卫不到关键时刻不能暴露,所以想着给他们准备个贴身侍卫还是有必要的,没想到,才第一天,人就用上了。
江月白有些汗颜:“我本是想邀王子殿下出宫散散心的,他来盛京也半个多月了,一直在官舍,赵大人也一直陪在官舍。”
谢奕看着人有些赫然的样子,眉间舒展开:“人给你了,就是这个时候用的,以后,暗玄便跟在你身边。”
大雍在在先帝时期可谓是杜家掌权的巅峰时刻,又因举荐制任免,朝中基本上皆是权贵,怠懒之风盛行,为三日一休沐,谢奕掌权后便改了休沐制,先是改为五日一休沐,但在他二十五岁时,又改为了月休四天,其中九日一休沐,一月休三天,还有一天可以报于吏部自行休沐。
不少世家子弟受不了而提了辞官,但谢奕却都欣然应允,只要递上折子的都批了,毫不掩饰的嫌弃。
而江月白入官舍的这短短半个月里,江尚书已经三次上书让江月白回府了,谢奕看到之后却是直接扔到了一边,连朱批都没有。江月白更是除了中途休沐回府中看望母亲之外,其他时间都没有回去过。而那日回去,还特地避开了江尚书。
他在宫中,官舍离御书房很近,谢奕勤政,下朝之后多数时间都在御书房处理政务,他又心无旁骛,除了睡觉在官舍,几乎可以说日日都与谢奕在一起。
“传膳吧。”
福七传了晚膳,仍旧在谢奕的桌上给江月白添了一幅碗筷,以他的官级,是不配与天子共用一桌的,但谢奕似乎对此并没有多在乎,一开始江月白还很不自在,如今竟也慢慢习惯了。
而且不得不说,御厨的手艺确实比宫外好,哪怕是在身为三品尚书的尚书府,也未吃过如此合他胃口的饭菜,若非他之前从未与天子透露过自己的喜好,还真会以为这一桌子菜都是特地给他做的。
才用完晚膳,工部尚书孙户也到了。
孙户在路上就已经听完了事情的经过,而太后也已经搬去了康泰宫暂住,此时已经有人在里面测量和检查宫室修缮的事宜了。
谢奕自开科考以来,第一件事件是查吏部,而三年前也已经重查了工部,此时的工部尚书孙户正是两年前才新上的。
三日后,谢奕便已经收到了工部报上来的详细修缮奏章。
杜尚书将一封奏报狠狠甩到面前人身上,气极之下,连头上的官帽都歪了几分:“不过一个修缮宫殿的事,怎么会这么快就扯到户部!”
大雍三省六部,曾经杜家最为风光的时候,曾手握三省三个尚书令,但杜尚书之父,杜相死后,到现在谢奕也没有再立宰相,如今杜家还握在手里的,也是最有实权的杜尚书,掌管的便是可辖制六部的尚书省,而杜尚书身为尚书令,自然是对工部报上去的奏章清清楚楚,不过一件修缮之事,当时他并未放在心上。
可没曾想,皇帝在看到这封奏章之后不到一日的功夫,便直接查到了户部头上。
江父皱着眉,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奏章,放到桌案上:“工部查看过慈安宫后,将修缮所需的银两呈与户部,由户部拨款便可,但陛下看完工部呈上来的修缮费用之后,却非常不满,称一年前皇后宫中例行修缮之时所用的银两,都大大超过了慈安宫此次的修缮费用,工部如此偷工减料,岂不是不尊太后,于是才有了这一出,让户部呈上近三年所有宫室修缮的费用和帐册。”
没见过有人嫌花钱太少的。
这明显就是借口。
可户部的帐却不经查。
户部管的乃是大雍的国库,而自前朝起,便一直由杜家掌控,如今他们早已习惯将国库当成自己的私库了,虽然他们有做两份帐本,一般人看不出什么,可以谢奕的手段,真将帐本交上去了,他必然会查个水落石出。
就如同去年,皇后宫中例行修膳之事,他们便是借了修膳的口子,将国库的银子挪为已用了,这样的事情过往他们做过很多次,若此时将帐本交出去,无异就是给了谢奕一个清查户部的完美借口。
“这些年,他整顿吏部,查了工部,现在不旦在兵部动手脚,还想一举端了户部,还真是好大的野心。”杜尚书冷哼出声:“胃口这么大,也不怕撑死自己。”
这天下本就是姓谢,朝廷六部本就因当在谢奕手中。
杜家掌权太久,一手遮天的感觉已经让他们忘记了许多东西,失了敬畏之心。
“几十年的帐凭他能查得多清楚?”杜尚书挥了挥袖子:“毁了真正的帐本,给他一箱子烂帐,让他查去。”
江父为难地皱起了眉:“真要做烂帐也不是不可,天下这么大,进进出出的大小银钱真想一笔笔算清楚本就不容易,更何况这些帐一直都是我们来做的,只是陛下如今要得急,我也需要一些时间。”
虽然他们知道谢奕迟早要查到他们头上,可却没想到这么突然。
杜尚书沉吟片刻,说道:“此事你不必担心,明日休沐,我进宫一趟,去见一下太后。”
江父点头,说道:“我与尚书大人同去吧。”
杜尚书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是外男,免惹是非,我去就行了,你只肖将事情做好,就是给杜家,给太后省去最大的麻烦了。”
江父沉默点头,未再言语。
杜尚书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眼中再次染起一抹怒色:“还有,你那个儿子,好好管一管,我已经给了他太多机会,若不是因为你,他能好好活到现在?他若是再不识好歹,惹了祸,就算是你,也护不住他。”
什么叫借题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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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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