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思安难得起了个大早,坐在梳妆镜前,眼下青黑的痕迹明显,他昨夜里抄完书已经是寅正时刻,好不容易睡了会儿,外面的小鸡就开始敞着嗓子大叫起来,大有种只要他不起来,就算叫破嗓子也要继续下去的架势。
喂完鸡,脑子就清醒了一大半,拍拍脸,他可没忘,今天有重要的相亲宴。
相亲嘛,好好的打扮一下是十分必要的,可他没有脂粉,只有昨天悄悄从厨房里偷出来的面粉,都是白色的,应该也差不多。
随手抓了一把,往脸上抹去,瞬间白了一层,接连两日用冻伤膏脸上的酡红消去了不少,面粉一盖,看上去惨白得不行。
“阿、阿嚏。”粉尘随着呼吸进入了鼻子,蔺思安被刺激得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好看,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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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院内还有个人也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薛习始终想不通,为什么大王会更喜欢那个新来的,是因为头上的花吗?
他………也不是不行,门口的茶梅开得正盛,看着也挺合适。
看了一眼睡得正熟的薛言,悄悄走出去,现在还早,摘一朵也没人知道。
地上的积雪早就已经消融了,不过还是结了一层厚厚的霜,除了自己的脚印外,还有一串绕地乱七八糟的印迹。
他顺着这串印迹向前走,跟着转悠了两三圈来到了一颗橘子树下,脚前多了几片橘子皮和一个咬了一口就被扔了的橘子。
“…………”再绕了两圈,地下散落了几片腊梅的花瓣。
脚印一路瞎转,薛习也就一直跟着,好不容易在门口逮到了罪魁祸首本人。
蔺思安本人丝毫没有意识到后方的状况,他专注地盯着眼前的茶梅,要挑出最大的一朵!
“你在这里干嘛?”背后冷不丁地响起满含怨念的声音,吓得他一激灵。
“什么啊,是薛习啊。”他长舒一口气。
薛习才被他转过来的脸吓了一跳,不似活人的惨白,嘴唇却是艳红的颜色,发顶扎满了凌乱的腊梅,看起来格外扎眼。
“你……你这是什么打扮?”
“我待会儿要去参加相亲宴,没时间和你废话。”蔺思安随意的地扫了一眼,转过头,踮起脚尖摘了一朵最大的戴到头上。
“相亲宴……你?”薛习一脸怀疑的神色。
“嗯嗯。”
“和谁?”
对啊,和谁来着,昨日燕和宴好像说过,但他不记得了,“不知道啊。”
“………”不会是被骗了吧。
“不和你多说了,我要先走了。”蔺思安不管他,反正和谁都一样,相亲宴是午边,光是下山都要好久,迟到了让人家等可不好。
今天的相亲,他务必会让燕和宴“心满意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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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清阁,坐落于抚宁大街的正中央,蔺思安以前从未听过这个地方,应该是他上山以后新开的,不过,看起来生意不太好的样子,门前除了他,一个人也没有。
小厮犹豫再三,鼓起勇气踏步上前,“这位……客官,请问是来吃饭的吗?”
“嗯嗯,燕和宴,包厢是提前定好的。”
“好的,请和我来。”小厮擦擦脸上的汗,带着他走进酒楼内。
蔺思安跟在他后面,转头打量,“你们这里生意是不是不好?”从进门以来就没看到几个人。
“我们平时生意还是挺好的。”小厮面上赔笑,内心无语极了,他居然还真有脸说出那种话,出门没照镜子吗,他站在门口那会儿,吓走了多少客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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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的位置临街,打开窗便能看见外面来往的行人,一辆极尽奢华的马车在酒楼门口停下,过了一会儿,下来一位打扮华丽的女子,云锦上的金丝在艳阳的照耀下甚至有点刺眼,长长的纱笠垂下来,看不清脸,一旁的侍女扶着她慢慢走进来。
都督府上的千金,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他还未离开丞相府的时侯,曾远远地见过一面,长什么样早就忘了,只记得她当时戴了一个镶玉的头钗,好闪好闪的,现在想起来眼睛都不自觉流泪。
嘶———真可怕,她就这么亮闪闪地走上来了。
突然,身边传来几声叩响,蔺思安探出半个身体,对上了右侧同样探出半个身体的燕和宴。
“…………好巧呀。”
“你为什么这副打扮?”燕和宴相死的心都有了,就不应该相信脑子有问题的人能够好好地帮他。
“不好看吗?”蔺思安扶扶头上的花,“你昨日也是这样的啊。”
“那只是一个意外。”
“哎呀,放心啦,反正你也不想那么早成亲,这样刚刚好。”
燕和宴冷漠地看着他一边说话一边掉粉的脸,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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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青筠看着眼前的酒馆,内心是抗拒的,她对燕家那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小子没有一点兴趣,要不是她爹拿着她珍藏的曲谱和字画相要挟,她才不来呢。
在小厮不断打量的视线下,走到包厢门口,打开门,看到的不是她想像中的画面,那是一个相当挺翘的……屁股。
“…………”荀青筠掀开纱笠,定睛再瞧了两眼,“小云,我没看错吧。”
“小姐,您没看错。”一旁唤作小云的侍女也同样一脸难以置信。
蔺思安听到身后的声音,转过身,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荀青筠没戴纱笠的脸,这不是长得挺好看的嘛,为什么要一直遮起来?
看到那张脸的瞬间,荀青筠才觉得,刚刚那一幕的冲击根本算不了什么,此刻她才是真想逃了。
“荀姑娘。”
“…………”
“?”怎么了这是。
旁边又传出两声轻响,这次他没回头,只是对着窗边拍拍自己的胸膛,放心,包在我身上。
“荀姑娘好,我是燕和宴。”
“燕公子……好。”荀青筠还在怀疑自己,她小时候见过一次燕和宴,虽然皮了点,让她很是讨厌,但也没到这个程度啊,这是经历了什么?
“荀姑娘看看想吃什么,尽管点。”反正燕和宴请客。
荀青筠只随意要了杯茶,她对着这张脸没什么胃口。
“燕公子,想来今日的相亲也并非你所愿,不如我们今日就在此两别,我会告诉爹爹,我们俩不合适,”说着,她将手上的玉镯摘下来,“这个给你,这样你回去也好交差。”
蔺思安看了一眼放在桌面上的玉镯,大掌一拍。
“荀姑娘,我对你可是认真的!”
这下不光荀青筠吓了一跳,隔壁的燕和宴也吓了一跳,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你………”
“荀姑娘,我从很久以前就一直注视着你,你是这么的耀眼。”肉眼层面上的。
“可……可是我们今天才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啊?”她被搞得有些猝不及防。
蔺思安摸了一个鸡腿递到腰间安抚躁动的大王,一边一本正经地抬头,“这叫一见钟情。”
“…………”她脑子有点乱,不过看了一眼蔺思安惨白的脸,又一下子清醒过来,“不好意思,我对你没那个意思,我们可能不太合适。”
“啊,这样,那好吧,”蔺思安也不难过,舔舔嘴唇,“肘子还没上,吃完再走吧。”
“…………”荀青筠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肘子的眼神都比看她深情。
“你介意多一个人吗?”
“?”
蔺思安把腰间的大王抱起来,它吃鸡腿的油渍全部蹭在他的衣服上,“喏,就是它。”
大王被举起来的时侯两只蹄子还抱着鸡腿在啃,小肚子把衣服都撑开了点弧度。
“!”荀青筠还没见过这么可爱的生物。
大王两只豆豆眼滴溜溜地看着她,一身素白,寡淡至极,丑陋、实在丑陋,一点都不符合猪的审美。
“那是什么?”
“我养的小猪,嘿嘿。”
荀青筠第一次见到活的猪,想摸,但又不好意思问。
见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蔺思安把不情不愿的大王推过去,“你可以摸的,它不咬人。”
犹豫半晌,伸出一只手,轻轻戳了戳,好软,再戳一戳,大王有些不满她的骚扰,往里缩了缩,看起来更圆了。
“你可以给它喂点东西,随便什么都可以,不过它最喜欢吃土豆。”
荀青筠给它看了一会儿,给它夹了一块土豆片。
大王立马凑到跟前,一副亲昵的姿态。
蔺思安可开心了,有人帮他带猪,他终于可以好好吃饭了。
不过这家酒楼做得菜口味一般,面粉味道太重,真是可惜了。
“我都不知道,你有养猪。”她以前从未听说过。
“最近开始养的,我还养了小鸡,嘿嘿,毛绒绒的,也很可爱。”
荀青筠听着他的描述,眼睛都亮了,一旁的侍女小云轻咳两声,她才又恢复方才端正的坐姿。
“燕府……可以养这些东西吗?”
“那倒没有,不过我没养在府上,就养在前面那座山上,你下次要不要来看看。”
荀青筠也想答应,可她不能,父亲不会轻易允许她出府的,今天都还派了小云来监视她。
蔺思安倒是听说过,是有些名门望族不允许子女随意外出的。
“你就说是来相亲的呗,这样总不会有人来拦你。”
荀青筠有点愕然,这确实是个方法,只是………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没关系,大王也挺喜欢你的。”
大王受到了土豆片的贿赂,此时正在她怀里打滚撒娇。
她思考良久,“好吧,燕和宴,这次谢谢你了。”
“没事。”蔺思安不甚在意地擦擦嘴边的油渍,面粉一下子滚成一团,黏在脸上,看上去滑稽可笑。
“噗,”荀青筠忍不住笑出来,掏出帕子递给他,“脸上擦一擦吧,下次我来的时候就别'精心打扮'了。”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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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荀青筠,蔺思安在原地坐了会儿,门被再次推开。
燕和宴本人火急火燎地冲进来,“怎么样?怎么样?”
墙壁的隔音太好,就算贴着墙还是一个字都没有听到。
“挺好的,你的相亲很成功。”蔺思安啃完最后一块肘子,满嘴含糊地告诉他。
“成功是什么意思?”心里顿感不妙。
“她没有相中我,但相中了我的猪,明天还要来山上看猪。”
“…………”燕和宴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比蔺思安还白,为什么会这样?!
“结账吧。”
小厮端着一本账单走上来,“客官,您这边总共是五两银子。”
“五两?”蔺思安不敢置信。
“是的呢,您桌上那些菜总共是二两银子。”
“那剩下三两呢?”
“方才走的那位姑娘点了一壶茶,是本店的镇店之宝,极品白毫银针,一壶就要二两银子,给您抹个吉利,算五两。”
“…………”好熟悉的抹零方式,好熟悉的白毫银针。
“贵店掌柜不会姓王吧。”
“哟,客官,这您都知道?!”
“…………”王掌柜这是,到处骗呐。
王掌柜:小爷茶馆开不下去,还能开酒楼,就不信这白毫银针真卖不出去,哼。
安安:嘿嘿,老板,又是我哦。
王掌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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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相亲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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