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蔺思安睡得不安稳,这一夜傅承也没离开,躺在他身边观察着,直到后半夜才堪堪入睡,可睡了还没多久,就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外面的天还暗着,唯有身边的一个小鼓包里透出昏暗的烛光。
“…………安安?”
鼓包震动了一下,随后剧烈地扭动着,蔺思安从里面探出个脑袋,烛光从下巴照上来,将脸上的阴影映得很深,看上去有些诡异,不过他的声音倒是很欢悦,“你醒啦?”
“这么晚不睡觉在干嘛?”傅承撑着床榻坐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也没什么啦,就是下午睡得太久,现在不困了,但我怕吵醒你,就起来看之前没看完的话本。”说着,将被子里的话本举起来,抖了抖。
傅承看着他举起来的话本,中间的位置有一点松动,眯起眼睛仔细看的话,那似乎是两本书。
“好了躺下再睡一会儿,马上就天亮了。”
“我想睡,安安我昨夜回来已经很晚了,现在真的很累,陪我睡一会儿好不好?”
他的声音轻柔,放得很低,不知道是烛光映照的原因,蔺思安仿佛真的看见他眼下有一片阴影,担心得紧,便也答应了,眼睛闭着闭着,真的睡熟了过去。
傅承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眼,缠着蔺思安的头发玩了一会儿,便将手伸向床头放着的话本,里面还夹杂着完全不同的东西,是一本课本,上面做了密密麻麻的标记,果然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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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蔺思安正想往书房里拐,就被傅承拽着胳膊拉到了膳厅。
“?”
“今天不学习,我朝中的事务处理得差不多了,你之前不是说想要出去玩吗,我带你出去玩。”
“可是你之前不是说马上要秋闱了吗?”现在还出去玩好吗?
“没关系,也不差那一两天。”傅承往他嘴里塞了半个包子,蔺思安没什么胃口,只是他塞得实在是快,都没给他说话的余地,只能皱着眉头嚼嚼嚼。
“我们要去哪里?”
“安安想去哪里?”
蔺思安低头想了想,“我不想出去。”
傅承沉默地望着他,“为什么?”
“…………”因为秋闱啊,要打好基础,好多东西背了就忘背了就忘,时间根本就来不及,如果不是因为傅承让他有着一丝说不定这次真的可以的错觉,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没由来得有些生气,斜眼怒瞪着傅承,四目相对又怂怂地收回视线。
傅承有被他这副样子可爱到,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侯,“安安,你在担心什么?”
“没什么。”
“是秋闱的事情吗?”
“…………”
“哈……”傅承叹了口气,将两人的椅子拉近一点,掰开他拽着自己下摆的手握在自己手里,“你在不安什么?”
蔺思安低下头,眼神有些茫然,半晌才缓缓开口:“傅承,你觉得我可以吗?”
傅承没有回答,等着他接着往下说下去,“你知道的,我并不聪明,背过的东西反反复复还是记不下来,如果是以前我应该早就放弃了,可这次不一样,我居然真的把大半的内容都记了下来,心中不免会期待,说不定这次真的可以,但如果还是不行怎么办?”是不是说明他真的没有这种天赋,就和小时候一样完全没有长进。
他的神色有些恍惚,傅承知道在他小时候大概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所以心里对于考试一直有着很大的阴影,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有些心疼地抚上他渗出冷汗的脸,“你可是我教出来的学生,怎么会不行呢。”
蔺思安感受到脸侧的挤压,心情却并没有因为他的话好起来,甚至更加烦躁了,事情总是有万一的,要是真没有考上,那是不是还要丢傅承的脸了?想到这种可能性,蔺思安便无法自抑地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
傅承捧着他的脸抬起来,“那不念了?”原本让蔺思安学习也只是为了给蔺弘文一个交代,蔺弘文的想法他也能够理解,就这么一个儿子,总想给他最好的,能够给予他最大的帮助,但如果这样的期许让蔺思安难过,那就没有必要了,就算没有蔺家和相家,他也能罩着蔺思安一辈子。
“不行的。”那就真成小笨蛋了。
“那怎么办?”
“…………”他也不知道,苦恼地贴到傅承的胸膛,转啊转,好似在撒娇。
“安安,你不用想其他人,你爹爹也好,我也罢,那都不重要,”傅承伸手,扣住蔺思安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只要你想,我可以捧你到任何地方。”
蔺思安被迫抬起头,注视着他炙热的视线,缠绕多日的焦虑一下子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心头剧烈的悸动,傅承的神情很淡,但却莫名地让他感觉到了无可替代的安全感,我是喜欢他的,这个念头一旦在脑海中形成,便再也挥之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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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思安最后还是跟着傅承出去玩了,山庄的不远处有一个小镇子,每年的今日便会举办庆典活动,这是傅承告诉他的,他很少出皇城,对于皇城以外的事物充满了好奇心。
与皇城中热闹的庆典不一样,小镇中的庆典要冷清一些,但氛围却很是欢乐,橙黄的灯笼连绵排开去,在幽暗的夜空中格外显眼,小镇上卖的东西大多是村民的手作,虽然不昂贵,但看着新奇,一下子就吸引了蔺思安的注意。
傅承纵容地跟在他身后,负责付钱,而跟在后面的薛习则肩负起了提东西的职责,至于薛言,他这两日帮着傅承处理了那些腐蚀朝廷根基的蛀虫,累得不行,傅承给他放了三日休假,今晚早早就睡了。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前两日蔺思安的不对劲连薛习这般愚钝的人都发现了,他看着现在活蹦乱跳的人,心里也轻松了一点,果然还是没心没肺的样子最适合小公子了。
出来了这么久,蔺思安自觉不给包子和大王带些东西回去的话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可是山庄里有的东西皇宫里都有,甚至更好,要想挑选合适的东西,便只能来这庆典上寻一寻。
他挑来挑去,挑了几盒当地特产的糕点,注意力在中途就被木雕的铺子吸引住了。
“来,瞧一瞧,看一看咯,哎呀这位小公子,我一看你仪表堂堂,气质不凡,木雕要不要看一看,这可是当地有名的赤桃木做的。”小摊贩一看这两人的打扮就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公子。
蔺思安看着桌上放着的木雕,没什么兴趣,但旁边似乎有让人自己雕刻的原木材,说不定可以给大王和包子做两块挂在脖子上的木牌,那样走出去谁都知道那是他的猪和鸟,说干就干!
看着坐下,拿了把小刀细心地雕刻着,傅承也在他身边落座,不过他的注意力移向了不远处的人群,参加祭典的大多是一些镇子上的居民,可能偶尔也有别的镇子上的人来参加,不过衣着打扮太过相似,他分不出来,人群三三两两地游荡在摊子之间,但中央的大树下却聚集着一堆的人,那棵树不知道多大年纪了,大概要十几个人张开双臂围成一圈才能堪堪抱住。
“你挂上去了吗?”身边路过的女子嬉笑着问道。
“当然啦,我可是抛得最高的。”
“唉哟,那山神大人一定会保佑我们鸢儿来年讨个好夫君回来了。”
刚才还一脸自豪的女子一下子脸羞了个通红,捶打拿她打趣的女子,“欸欸,你看那个,好帅,以前好像从来没见过。”
“真的诶。”两道视线落在了蔺思安身上,有些灼热,傅承的神色阴沉下来,不懂声色的侧过身,挡住他的身影,有些不悦的视线落在二人身上。
“…………”啊,好像有主了,两人脊骨发寒,连忙跑开。
蔺思安沉迷于自己的艺术中无法自拔,对于身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傅承看着那两块奇形怪状的牌子,盯了很久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不过等蔺思安转过头亮着眼睛问他怎么样的时侯,还是昧着良心说了好看。
比起木雕,他对那棵树明显更感兴趣,趁着蔺思安雕第二块的时侯,起身走到了树下,刚刚离得远看不清楚,走近了才算是终于看清了之前两人说的东西,那是绑了红色丝带的香囊,密密麻麻垂挂在树上,看得专注之间,背后被人轻轻拍了拍,是那两人中比较害羞的那位女子。
“那个,刚才真是抱歉了,这个送给你,镇上有个传说,将绑了红丝带的香囊抛到这棵树上,山神大人便会保佑你,将你的天命之人送到身边,保佑你们幸福美满。”
傅承低下头接过,道了声谢,天命之人吗?他从来不相信这些,不过也是人家的一片好意,随手往上一抛,划过一道亮眼的弧线落在了树丛中,消息不见,过了半晌,什么也没有发生,他低下头轻轻嗤笑,也是真傻,居然会信这种东西。
正要转身离开,手就被握住了,蔺思安从后面跑过来,呼吸还有点急促,他笑脸盈盈,露出两行小白牙,“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半天,你看,我给大王和包子刻的,回头它们一定喜欢…………”小嘴叭叭了半天,傅承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只是张开双臂,将人紧紧地带入怀中。
原来是这样啊,山神大人真的把人带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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