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雪意迅速推开闻照，强装镇定，其实很想立刻找个洞把自己埋了。
他两刚才亲成那样，居然还小朋友看到了。
闻照安抚他：“没事，小鬼头早就见怪不怪了。”
闻照刚才给他介绍过，小鬼头叫Roman，是他二堂哥和堂嫂的宝宝，刚过五岁生日。
Roman人小鬼大，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睫毛忽闪忽闪：“我爸爸妈妈每天都kiss kiss哦，他们说这样才会有宝宝。你们也要宝宝吗？”
柏雪意登时被雷得目瞪口呆，僵在那儿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闻照蹲下来，掐他的脸：“要是我们有了小宝宝，你愿意把棒棒糖分享给他吗？”
Roman皱巴着脸，纠结得不行，最后选择把手里的棒棒糖护在怀里：“不行的，我只有一根了。”
闻照说：“那我们只好不要宝宝了。”
柏雪意脸上红晕未消，闻照揽过他的肩，另一只手牵起Roman：“走吧，下楼吃饭了。”
看见他们下来，闻母大手一挥，宣布正式开餐。
长桌架在客厅的落地窗前，长度足能容纳二十几个人围坐。桌布是深红色丝绒，其间缀着一支支高脚银质烛台，烛台上燃着肉桂味的白色蜡烛，火焰轻轻晃，把松枝的清香和蜡烛的甜香揉进空气里。
满桌的菜依次铺开——
烤火鸡金黄油亮，配一碟新鲜蔓越莓酱，火鸡左侧是惠灵顿牛排，酥皮层层分明，旁边陪着芦笋、小番茄和土豆泥，右侧是波士顿龙虾，虾钳被敲开方便取肉。还有烟熏三文鱼、奶油南瓜汤、黑松露披萨...
客厅的黑胶机里放着经典圣诞乐曲，大家也不坐下，端着盘子围在桌边，遇到合意的菜就停下来，走走停停，从头到尾，在从尾到头，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聊天。柏雪意几乎和所有家庭成员聊了个遍，聊的都是些轻松的话题，没有过分的打探，只有真切的好奇。
到了拆礼物的环节，所有人围坐在壁炉旁那棵巨大的圣诞树边上。小朋友们最兴奋，抱着礼物不撒手。柏雪意以为自己只是客人，却没想到每个人都给他准备了礼物。连小鬼头Roman都跑过来，递给他一张画着雪人和小鹿的贺卡，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Cyan, Merry Christmas！”
柏雪意握着手里的贺卡，指尖有些发烫。他看着满室的暖光，看着大家笑着拆礼物、互相打趣，忽然鼻子一酸。这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温情。没有无形的压迫，冷硬的命令，高高在上的审视。是包容的，温柔的，相互尊重而理解的。
这似乎就是他幻想中家的样子。
闻母端着一杯热红酒走过来，递给他：“快尝尝，我的独门秘方，一年只做这一次哦。”
酒香、橙香、肉桂香扑鼻而来，柏雪意双手捧着热乎乎的杯子，尝了口，不自觉眯起眼：“好好喝。”
闻母又突然往他怀里塞了包砖头沉的红色封皮包。察觉到里面是什么，柏雪意赶忙推给闻母：“阿姨，我不能要的。”
“初次见面都要给的呀，这是礼数。”闻母拍拍他的手，“你收着，叔叔阿姨的一番心意，你不要我会很伤心的。”
柏雪意无法再拒绝。
“你们结完婚那天，闻照第一时间就打电话告诉我了，我惊讶又开心。他提起你的时候，声音都是带着笑的，我从没见他这么高兴过。虽然那时候还没见过你，但我已经很喜欢你了。因为我知道，小照喜欢上的，一定是全世界最好的男孩子。我等着他带你回家，可是...”
所以闻母早就知道了，包括他的欺骗和不告而别。但即使他做了伤害她儿子的事，却还是他这么好...柏雪意垂下头，掩住发热的眼眶：“对不起，我...”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闻母摸摸柏雪意的头发：“我没有经历你的人生，自然没有任何立场去评判你做出的决定。你有自己的理由和考虑，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尊重你。”
她看着柏雪意，满心满眼都是喜欢：“而且你出现在这里，已经是太好的事情，我特别开心。”
“雪意，这里所有人都因为你的到来而开心。”
“当然，闻照一定是最开心的。”
柏雪意看向不远处的闻照，正坐在地毯上帮Roman组装机器人，垂眸翻看说明书，眉眼透出几分孩子气。似是察觉他的目光，闻照抬起头，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无声，却胜似千言万语——
是爱。
午夜的钟声响起，相聚的热闹后，是长久的安宁。
在这间闻照从小长大的房间里，两人交颈而卧。
壁炉里的柴火还没燃尽，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火星子在炉膛里闪一下，又悄悄隐进灰烬里，把两人的影子映在墙面上，忽明忽暗地晃。
柏雪意轻声说：“平安夜过了。新的一年，平安健康。”
闻照用指腹轻轻摩挲他的耳垂。
“你知道吗，我今天特别开心，特别特别开心。”
“我知道。”
“你才不知道。”柏雪意的眼睛很亮，伸手勾住闻照的脖子，语气轻快：“闻照，你家可真好，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那种好。今晚很多时刻，我都觉得好不真实。”
“疼吗？”闻照飞快掐了把他的脸。
柏雪意认真感受了一下：“不疼哎，看来真的不是真的。”
闻照轻笑一声：“笨。”
突然想起什么，柏雪意又问：“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嗯？”
柏雪意气得推他一下：“你还没给我圣诞礼物。”他强调：“所有人都给我准备了礼物，连Roman都给我写了张贺卡。”
柏雪意摊开手：“所以你的礼物呢？”
闻照握住他的手不说话。
“你不会没准备吧？！”柏雪意瞪圆眼睛。
沉默两秒，闻照说：“我准备了。”
柏雪意一下从被窝里坐起来，向他讨要：“那怎么还不给我。”
闻照跟着坐起来。两人面对面，对峙片刻，闻照解开睡衣纽扣，从颈间拿出一根银色细链——
上面缀着两只戒指。
“还记得吗？你留给我的。”
那是——
他们的对戒。
签完纸那天，他忽然发现两人连婚戒都没买。新婚夫夫怎么可以连婚戒都没有。他立刻拉着闻照跑到珠宝店，选了这对对戒。他们嫌不够，还很有仪式感得跑到一间教堂，在十字架前交换了戒指。
后来在他要离开回国的那个晚上，他挣扎了很久，本想留下戒指做个纪念，最终还是决定摘下，放在床头柜上，当作他这个胆小鬼最后的告别。
他以为这枚戒指可能不会被善待，被扔到某个垃圾桶已经算是不错的归宿。没想到却被人妥帖地收好，挂在颈间。
那时的闻照是怎样的心情呢？他不敢去想。
心脏钝痛。
“一开始，我想不通你为什么不告而别。明明我们曾经那么好，那么甜蜜...反反复复挣扎很久，想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想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总归是放不下你，所以我决定回国找你。我太想要一个答案，让自己不要成为一个被抛弃的悲哀的人。”
“老天总是眷顾我，让我很快找到你。但你告诉我一切都是谎言那天，我把项链摘掉了。”
他隐约记起在咖啡厅偶遇闻照那天，对方是戴着项链的。但后来就没见过了。
“我以为那是恨，但其实是爱。爱而不得，就用自以为的恨麻痹自己。可是你提出交易的时候，我竟然可耻得心动了。我从来都没有办法拒绝你。”
“那段时间我经常觉得自己很贱，越靠近你，就越痛苦，可是一旦离你远一些，我又没有力气没有精神。我只好刻意对你冷淡，我想让自己清醒，不要再被你骗，可是我发现自己做不到。我清醒地沉沦，不敢问你为什么隐瞒身份，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连一个解释都不肯给我。我害怕答案，怕你说，你只是随便找个人打发时间而已，我对你来说，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壁炉的柴火又“噼啪”响了一声，火星子溅起来，墙上两人的影子晃了晃。
“后来和你相处，我好像渐渐找到了那个答案。我很幸运，我有理解我的父母，支持我的家庭，和很多很多爱。可是你没有。你走到这里，长成这样，已经很不容易。现在想想，我曾经责怪过你不够勇敢、不够坚定，实在太可笑了，太高高在上了。”
柏雪意咬着唇，拼命摇头，他想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是我软弱，是我当了逃兵，却让你成了无辜的受害者。你那么好，如果不是我，你根本不用承受这些。可是他心神剧震，喉咙里像堵了团浸了水的main话，发紧发沉，连呼吸都变得滞涩。
闻照好像知道他想说什么，用指腹拭去他的眼泪：“哭什么，又在责怪自己了吗？你遇见我，选择我，已经是我最大的运气了。”
闻照取下项链，两枚对戒落入手心。
他拿起戒围更小的那只，眼底盛满爱人的脸。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柏雪意，我再一次正式邀请你，和我组建一个家庭。我保证，我会让你幸福的，你愿意吗？”
柏雪意已经泪流满面，密密麻麻的情绪从心口漫上来。他点头，拼命地点头，伸出手，被体温捂热的戒指滑入无名指根。
失而复得。柏雪意眼眶红了一圈儿，一开口却打了个哭嗝，闻照没忍住，闷笑出声。
“不许笑。”柏雪意缓半天，觉得丢脸。
闻照顺着毛捋：“我错了，不笑了。”
柏雪意木着脸，抓过闻照的手，深吸一口气，而后郑重地说：“我也会让你幸福的。”
两人相视一笑。
“好，我等着。”
壁炉的柴火安安静静地燃烧着。
两人十指交握，呼吸交缠，渐渐沉入梦乡。
戒指相贴的瞬间，一股熟悉的力量突然出现，柏雪意看见自己的意识跳出肉身，飘浮在半空中。
“小统，等一下。”
那只托着他的手顿住了。
“让我和他告别。”
柏雪意意识到，又到他要离开的时候了。
他的目光眷恋得凝着那张熟睡的脸，缓缓俯身，在爱人的额头映下一个吻。
“再见。”他无声开口。
在他转身之际，那人的睫毛像蝶翅一般，轻轻颤动。
柏雪意倏忽掉入一片虚空。
脚下没有实体地面，像踩在流动的墨色里，每一步都泛起细碎的光纹，又很快归于沉寂。
柏雪意预感到什么，开口道：“小统，是你吗？”
突然，前方亮起一道刺眼的白光，而后缓缓展开一面横贯整个视野的巨屏，层层叠叠的数字在快速滚动，留下转瞬即逝的残影。
这究竟是什么？柏雪意感到迷惑。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它正在升级调整。”
这声音介于虚拟的电子音和现实的人声之间，莫名听着有些耳熟。
柏雪意思索片刻，问出自己的猜想：“....你是主脑吗？”
“我是。”对方答得干脆，“系统不在，我暂代它的职责。”
原来这就是主脑啊。看着好像一台运转的大型程序。
柏雪意问：“我是已经完成任务了吗？”
主脑答：“是的，恭喜你。在任务期限内的最后一天，顺利完成了任务。”
不知不觉，竟然三个月过去了，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柏雪意说：“我有一些问题。你能帮我解答吗？”
系统的权限太低，他的很多猜测都得不到确切的验证。既然上级现在就在这里，他要求证一番。
“你问。”
“我总感觉，我和原主之间有很多特殊的连结。很多时候我甚至觉得我们就是同一个人，我不止继承了他的记忆，那些他曾经做过的事，如果是我，或许在那些当下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柏雪意边思索边说，“所以我想问，是因为我们的相像，你才选中了我来完成任务吗？”
“抱歉，我暂时不能回答你的问题。”主脑说，“我只能告诉你，你们之间有密不可分的连结。”
柏雪意又问：“那攻略对象呢？又是怎么挑选的？和我本人有联系吗？”
滚动的代码以柏雪意无法察觉的速度，暂停了0.1秒，又很快恢复如初。
“抱歉，我无法回答。”
柏雪意气笑了，忍不住拉踩：“你真是主脑吗？要不还是换小统来吧。”
系统至少不会一问三不知。
主脑也不恼：“要去下一个世界了，你准备好了吗？”
“下一个世界是什么样的？”
沉默片刻，主脑斟酌道：“难以形容。”
“...有多难以形容？”
“其实也还好。”
是吗。柏雪意有点不相信：“带我去吧。”
下一秒，刺眼的白光闪现，柏雪意眯起了眼，他还没站稳，一群人举着长枪短炮冲过来：
“柏导，请问最近爆出您婚内出轨的传闻是真的吗？”
世界二完结啦。还是那句话，感谢每一个看到这里的朋友。
下一个世界，写一对七年之痒濒临离婚的娱乐圈夫夫被绑上情侣综艺的故事。
梁影帝：你对我腻了吗？
柏导：？
梁影帝：你不爱我了。
柏导：？？
梁影帝：不离婚。
柏导揪耳朵：你痒了是吧，故意找茬？
梁影帝：错了错了老婆饶了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9章 戒指【世界二完结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