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刚至,江城便迫不及待地展现出火炉的本色。阳光像熔化的铜汁泼洒在江面上,连江水都泛着白晃晃的光。排练室的老空调再次宣告罢工,郝斯羡在机器外壳上贴满了温度报警器,像给重症病人接上监护仪。
"压缩机寿命还剩92小时。"他对着数据皱眉头,汗水顺着下颌线滴在平板电脑上。
死亡金属理发师干脆剃光了新长出的头发,光头上抹着清凉油:"这天气,连我的金属唱片都要融化了。"
然而就在这片燥热中,第一个蝉破土而出,发出了夏天第一个音符。郝斯羡的声学监测设备立即捕捉到了这个频率,在数据库中标记为"夏季声景起始点"。
"根据往年数据,"他调出分析图,"蝉鸣大规模爆发将在72小时后到来。"
这个预测启发了所有人。林磊开始调试他的贝斯,试图模拟蝉鸣的共鸣腔效果;阿哲研究蝉蜕的节奏,想要融入新的鼓点;死亡金属理发师更是疯狂,他要在蝉鸣最鼎盛时举办一场"人蝉合唱会"。
唯有翟星辰注意到郝斯羡的状态异常。这个习惯用数据掌控一切的人,最近开始出现微小的失误:记录温度时写错小数点,分析声波时选错采样率,甚至在某次排练时忘了开启录音设备。
"你最近有点心不在焉。"深夜排练结束后,翟星辰递给他一瓶冰水。
郝斯羡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我母亲住院了。"
原来他母亲一周前因热射病住院,父亲在医院陪护。郝斯羡每天排练结束后都要赶最后一班公交去医院,凌晨再赶首班车回来。
"为什么不告诉大家?"
"数据分析显示,"他勉强笑了笑,"告知他人只会增加担忧,无法改变现状。"
翟星辰夺过他的平板电脑,直接关掉:"有时候,人不需要数据,只需要陪伴。"
第二天,整个乐队都知道了这件事。卖热干面的大妈每天多准备一份病号饭,死亡金属理发师动用他理发的客户关系找了医院的熟人,林磊默默计算着每个人的排练时间,好让郝斯羡能提前离开。最让人感动的是阿哲,这个看似粗犷的鼓手,竟然每天清晨骑电动车载郝斯羡去医院,说是"顺路晨练"。
在大家的坚持下,郝斯羡终于同意调整排练时间。每天下午四点结束排练,众人轮流陪他去医院。这些往返医院的路程,意外地成了创作的新源泉。
他们在公交车上记录城市的夏日声音:冰棍小车的铃铛,游泳池的欢笑,空调外机的轰鸣。在医院走廊里,他们听到生命最真实的节奏:监护仪的滴答,轮椅的滚动,还有康复者练习走路的脚步声。
某个特别闷热的傍晚,郝斯羡的母亲病情突然好转。老人靠在病床上,听着儿子讲述乐队的近况,突然说:"你们为什么不在这里办场音乐会?"
这个提议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但看着病房里其他患者期待的眼神,他们决定试一试。
于是,一场特殊的"病房音乐会"在立夏后的第七天举行。没有华丽的设备,只有简单的吉他和手鼓;没有炫目的灯光,只有窗外的夕阳。但当第一个音符响起时,整个病房都安静了。
他们演奏的是根据医院声音改编的《夏日安魂曲》。阿哲用注射器敲击药瓶打出节奏,林磊用轮椅的转动声作为贝斯背景,死亡金属理发师甚至用病历本的翻页声模拟沙锤的效果。最动人的是郝斯羡——他用母亲的呼吸声作为采样,通过效果器变成柔和的铺垫音色。
当翟星辰唱到"生命如蝉,在地下等待破土的时刻"时,一位长期卧床的老人突然跟着打起拍子。
渐渐地,更多的患者加入进来,用各自的方式参与这场演出:有用输液架打节拍的,有用拐杖敲地板的,还有位康复中的声乐老师即兴加入和声。
音乐会的**出现在尾声。所有能下床的患者都来到走廊,在医护人员的帮助下,完成了一场"康复舞蹈"。虽然动作笨拙,节奏混乱,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久违的笑容。
"这是最好的音乐治疗。"主治医师感慨地说。
演出结束后,郝斯羡的母亲握着儿子的手说:"现在我才明白,你选择的这条路,真的能温暖人心。"
现在,医院的康复科每周都会举办小型音乐会。乐队成员轮流前来,用音乐陪伴患者康复。郝斯羡的数据库里新增了"音乐疗愈"分类,第一条记录是:"当音乐不再追求完美,而是传递温暖时,它就拥有了治愈的力量。"
立夏的炎热还在继续,蝉鸣一天比一天嘹亮。但在这个充满生机的季节里,他们的音乐也像破土而出的蝉,经历漫长的等待后,终于发出了最动人的声音。
傍晚时分,郝斯羡和翟星辰并肩走在江边。蝉声如潮,晚风燥热。
"知道吗,"郝斯羡突然说,"数据分析显示,陪伴是最好的药。"
翟星辰笑着握住他的手:"这个数据,我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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