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禹沐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诡异的是他也跟着宅在了家里,把工作都带回了别墅处理。
其实我憋闷得很,但唯一敢偷摸抗议的,不过是坚持住在了一楼的客卧。继续同他作对,受伤的只有我而已。
芙芙的伤一天比一天愈合好,今天早上我摘下了它的伊丽莎白圈,然后打开它最爱吃的罐头倒进猫碗里。
还没走到饭厅,就闻见了很香的味道。
走近看见谢禹沐围着围裙,拿着煎铲翻炒着什么。餐桌上摆放了两碗做好的香菇青菜鸡丝粥。
“这几天的早饭,都是你做的?”我问。
要不是昨天睡的不太安稳,今天起得早了些,我还看不见这一幕。
我实在无法将在商界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谢禹沐,同在厨房洗手作羹汤的他联系在一起。
他利落关火,将一盘金灿灿的火腿炒鸡蛋放在了桌上,而后绕到了另一边替我拉开椅子。
“嗯,不喜欢吃么?”
我摇摇头,试探着问:“为什么不让杨妈来做?”
他坐在我对面,穿了件水蓝色的Polo衫,显得比往常随性、也更年轻了些。
“这段时间不想让外人来打扰我们。”谢禹沐端起手边的咖啡喝了口,继续拿起桌边的平板处理公务。
我之前闲来无事翻书的时候,看到上面说人有一种痛苦遗忘机制,在经历不好的事后,往往为了保护自己,会无意识地忘记那些痛苦。
这几天我和谢禹沐就是如此,我们都默契地绝口不提那晚发生的争执。
我舀了一勺粥,温温的不是很烫,喝着很舒服暖胃。粥很鲜美,像是用鸡汤熬的,但又不油腻。在家休养的日子里,胃病也再没犯过。
待我喝了半碗粥,才发现谢禹沐并没吃多少,倒显得是为了单独陪我吃早饭坐在这里一样。
手机震动,他站起身走了几步后接通,说得是我听不懂的那些专业术语和财报什么的。
他不近视,但看电脑文件的时候会戴防蓝光的金丝眼镜,似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他捏了捏眉心,将镜框往上抬了抬。
挂完电话,谢禹沐又坐了下来,开始喝那碗好久没动的粥。
“你这几天一直在家里不去公司,不会有事么?”
他闻言抬眼看我,镜片折射出淡蓝色的微光:“能有什么事?休息一周就能翻天的话,那铭琨可以倒闭了。”
我尴尬地陪笑,他以为自己在说冷笑话么,一点都不好笑。
吃完早饭,我主动将碗筷放进水池,打算清理好残渣再放进洗碗机。
谢禹沐跟了过来,拦住我:“你去休息,我来弄。”
我本想说其实我的脚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那天玻璃碎片扎得不深,只是混了雨水看起来很严重。经过这几天的休息,伤口早已经结痂愈合,不影响日常活动了。
“歇着,实在无聊的话,去楼上画室画画。”他默默接过我手中的碗,发号施令。
我“哦”了声,乖乖地走远按下电梯键。
这片毗邻cbd的别墅区叫霄云湾,谢禹沐的这栋听管家介绍是楼王,采光户型地段都是最好的。
我不懂这些,只知道这别墅真的很大,加上地下一共有四层,顶部还有空中花园,栽种着各式各样的名贵绿植,定期会有园艺师上门打理。
今天阳光很好,下得雪也融了大半,但十二月的天气依旧很冷,接近零下五度。本想去楼顶晒晒太阳,想起感冒刚好便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来到二楼的画室稍坐了会,我铺好画布,拾起木炭条开始起草勾勒大致轮廓。
月底有个新锐艺术家的画展,我也提前报了名,画展不算特别隆重,却也汇集了泾北市崭露头角的年轻画家。
我打算好好准备,闭门造车久了也想出去认识一些同好,交流经验。
用松节油稀释完颜料,暖黄色的颜色薄而透明,铺完大色调后就可以深入刻画细节了。
我画得过分专注,直到腰部传来密密麻麻的酸痛,才站起身活动了下。
隆冬季节,总是会格外偏爱怀念春天生机盎然的花草。于是这幅油画的选题就是楼顶花园的郁金香。
我偏过头,看到窗外暮色霭霭,萧瑟的寒风将枝头的枯叶吹落了大半,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枝。
下了楼,看见谢禹沐坐在沙发旁,笔记本电脑屏幕不知亮了多久。
“饿了么?”他掀起眼皮问。
中午的饭菜也是他做的,很丰盛,为了不打扰我继续创作,他还特地端到画室外面。
“午饭吃多了,有点撑。”我指了指通往地下室的楼梯,“晚上我就不吃了,我想去看会电影。”
谢禹沐摘下金丝眼镜,走过来大手揽住我的腰:“正好我也累了,陪你一起。”
地下一层除了他的酒窖,还有一个很大很大的影音厅,和外面电影院几乎没两样。
棕色的长条皮质沙发上铺了厚厚的羊绒毯子,他拢住我在怀里,而我揣着一包爆米花,吃得叽里咕噜。
这个电影我们是第一次看,我记得它是在去年情人节上映的,我们本约好了去看,后来他说临时加班要忙,不得已爽约。
我那时气性大,初次恋爱的少女总是有恃无恐,将他寄来学校的礼物毫不留情地扔在了垃圾桶,跺着脚在电话里和他撒气说不陪我就闹。
结果他轻叹着安慰我要懂事,最后还是没能赴约。我坐在电影院旁边的长椅上,混着寒风将亲手做的蛋糕吃完,回去后就发烧了。
……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我抢着要喝。
他垂眼看我,不言而喻:“你脚上有伤。”
我夺过酒瓶抱住,怯怯地说:“已经好了,我要喝。”
他的侧脸隐在半边昏暗中,没反驳我,眼睛亮亮的说了个“好”字。
电影的开头,女主角被男主角身上的音乐才华所吸引,二人跌入爱河,可慢慢因为彼此的理想和工作渐行渐远。
结尾响起轻轻的哼唱,我靠在谢禹沐的肩头,擦了擦眼角的泪。
“连这么志趣相投的两个人,最终都没走到一起。”我低声自言自语。
下半句话,我没能说出口。
那么相差甚远的我和他,恐怕是注定要分离的。
我坐起,拿起玻璃桌上的酒瓶,连给自己倒了三四杯红酒,喝了太急呛了好几口。
那只手掌试图夺过我的空酒杯,我偏不依,头却晕晕乎乎的,指间一松。
我听见了空酒杯落在地毯上的闷响。
“小煦,那天晚上……对不起。”谢禹沐捧起我的脸,近得我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
我下意识想躲,他便抱住了我,轻轻地。
他换了件灯芯绒的浅灰色家居服,毛茸茸的,贴上去很暖,让我幻视芙芙的皮毛。
听说醉酒的人思绪会变得很慢很慢,我总共没喝几杯,脑袋却觉得钝钝的。
眼前的画面开始像幻灯片一样卡帧,又像万花筒一样绚烂迷离。
自从得知他的婚讯,我们总在吵架,那天晚上……他说得是哪天晚上?
是他气极,骂我离了他就活不了的那夜,亦或是我恼了说要跟别的男人生孩子,他强行弄得我遍体鳞伤的那夜?
“对不起。”谢禹沐不停重复着,拥着我,一遍又一遍蹭我的侧脸,似是真变成了芙芙。
芙芙把猫碗踢翻,或是刮花了沙发惹我生气,就会这样蹭着我,讨好我。
“我只是太怕你离开我了,我不敢想象没有你的日子,我……该怎么活。”
他的嗓音沉得发颤,似长着刺的藤蔓一圈又一圈缠住我的心脏,勒得很痛很痛。
我眨了眨眼,眼眶里的湿意却加重了,快要溢了出来。
我埋在他肩头,一开始呆呆地发愣,后来开始小声地哭泣。
身子克制不住地小幅度的抽动,他大掌柔柔地抚摸我的背,替我顺气。
我恨自己,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恨自己,只要谢禹沐给我那么一点点好,释放出那么一点点爱意,我就能忘了那些痛,依恋地靠着他,舍不得走。
身上那件棉麻睡裙,不知不觉地被他褪去,仿若褪去了我的那层保护壳。
两个孤单的灵魂,在这片寂寥冰冷的海里紧贴相依,他堵住了我的唇,醉人馥郁的红酒气息渡进了我的口腔。
他肆意攫取着我,温柔地,下一秒又撞进我的心。
我的身子慢慢也变得热了起来,抬手贴上他的头,我仰起下巴与他深切地拥吻,将他的气息变成了我的。
一滴泪水悄无声息地混入唇舌之间,甜美的红酒香霎那间多了几分淡淡的咸苦。
我看着他纤长的睫,挺拔的鼻梁,逐渐我越来越迷糊,视线落到了远处暖黄的落地灯。
光影变幻,我望见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大海,沙滩旁有一座蓝白色的房子,阳光很好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了进来,整间房子都暖洋洋的。
他在厨房里做饭,我就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画画,身边婴儿床里卧着小小的孩子,不哭也不闹,睡得安静香甜。
后来海边下了很大的雨,狂躁的风扑打着窗撞碎。
明亮如昼的世界顿时一片昏暗。
倘若一切顺利的话,我们也许能共度余生。
可是,我和他没有以后了。
这周会有三更,然后下周四有榜了会五更[抱抱]呜呜呜辛苦等待的宝,俺真的好感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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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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