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客栈前挂了很久,没有见到明瑶回来,没有见到其他人造访,黑夜也一直未转成白天。
江雾和许晴洲也没有说话,静静地被挂着。
像两根肉串。
直到——
“咚、咚、咚……”
左边巷子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一直很轻,即便能感觉由远及近,声音大小却似乎没有多大变化。小镇本来安静地和掉一根针都能听到,这原本声音不大的脚步声在夜中显得格外响亮。
“咚、咚、咚……”
过了一会儿,看见巷子口出现一个孩童的身影,看身量大概五六岁的样子。
还……是个乞丐?
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穿着粗布麻衣,即便黑夜里又离得较远,也能看出来全身都脏兮兮的。
她右手拽着一个白色的东西,那东西看着挺大,一半拖地了,估摸着和那孩子差不多高。
那孩子直接从前面路过,却没有停留,正眼瞧都没瞧挂在客栈门口的两位。
许晴洲眼神示意江雾:你认识吗?
江雾目光一直紧锁在小乞丐的身上,却不开口。
眼看着,小乞丐马上就要离开了,许晴洲没忍住小声叫住小乞丐:“喂,小孩,小孩……”
小乞丐继续往前走,像是没听见。
没办法。
“小孩!停住!”许晴洲大吼了一声,估计整个小镇都听到了许晴洲的狼吼。
小乞丐继续没听见,一直往前走。
江雾皱着眉头,目光一直紧紧锁在小乞丐的身上,神情越发阴郁,可却并不开口。
眼看小孩的身影越来越远,许晴洲有些急了,她可不想一直被当成肉串挂在这里。她使劲儿瞪了江雾一眼,以命令式地语气道:“你、你喊住她!”
江雾依旧一副忧郁公子的表情,把许晴洲给急死了,不过被许晴洲一吼,好歹老实张口了。
“茶……茶茶?”
江雾柔声道。
“!”许晴洲瞪大眼睛。你在乱叫啥?白茶?怎么身量这么小?不可能吧?
没想到,江雾这一出声,小乞丐立即停了下来。顿了一下,再转身,走到客栈前,在江雾前面停下,仰头盯着江雾。
这一走近,终于能把小乞丐看得更清楚些。
小乞丐虽然身上很脏,但脸却是干净的,是个女孩,皮肤白白的,脸上肉嘟嘟的,一双眼睛特别清亮。
小乞丐笑盈盈地看着江雾,眼睛弯成了好看地月牙形,一脸天真烂漫。
小乞丐把白色的东西举到身前,软糯糯地笑道:“要一起放风筝吗?”
声音清脆,笑容纯真,若不是江雾那声“茶茶”,许晴洲肯定以为这真是个明媚干净的小孩。
在这个大坟场放风筝……许晴洲一阵恶寒。
江雾低头看着小乞丐,温柔笑着点头:“好。”
这声“好”一出,小乞丐脸上立即绽放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好哦!我们去放吧!”
许晴洲:可我们还被像羊肉串一样串在上面呢……而且宁知和宁如还在里面……
果然,下一刻砰地一声响,客栈的门开了,一蓝一橙同时杀了出来。
她们等的就是这个!
宁知、宁如一左一右,一起袭向小乞丐。宁知手中幻出一支冰雪般的羽箭,破风而出。宁如手中弹出一页残破的书页,书页一分为二。
纸钱疯狂地翻飞,狂躁四处乱撞。
小乞丐却似乎没看见,完全不管身边的攻击,仍是笑嘻嘻地向江雾走近,开心地朝江雾招手。
许晴洲原本想出声提醒,但宁如、宁知出手太快,根本来不及反应。
羽箭和书页即将穿破小乞丐的粗布麻衣。
许晴洲屏住并不存在的呼吸。
突然——
四下茫茫一片,天地间仿佛失去了界限。
身体被四面八方的压力被冲撞,似乎有张无形的网紧紧地束缚身体。
有东西拼命往鼻里、嘴里钻。
她在水里。
幸好本来就是僵尸,不需要呼吸,所以在水里倒也没有感到很不适。
她四下张望。
水里很黑,可视范围太小,什么都看不见。
她低头,刺穿身体的长矛还挂在身上……
许晴洲用力想把长矛拔下来,可四周没有着力点,不好用力,她游泳水平一般,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长矛给弄下来。
长矛一拔下来,冰凉的水立马灌了进来。
哎,身上又多了个洞,还是这么大一个洞。
呜,太难看了吧。
脸上的缝是她花了好多力气才勉强合在一起,而不是裂一个大口子,但还是留了很显眼的疤痕。这么大的洞,哎,算了吧,就这么留着吧。
这个水估计是白茶弄的吧,也不知道耍什么鬼。若刚刚那个小乞丐真的是白茶化形,那至少说明江雾没什么危险。
危险的只有她这个无依无靠之人。简直心碎啊。
先出去再说,她往头顶上方游去。
游了一会儿,肩膀后方突然撞上了什么东西。许晴洲一转头,便看到了那熟悉的眉目,烟眉、雪骨、白玉簪,还有和容貌很不相配的鲜艳橙色。
居然是宁知!
许晴洲心下一惊,真的是冤家路窄。
即便宁知闭着双眼,许晴洲仍下意识回手摸自己脸,确认自己的换颜术还在,才略松一口气。
宁知身体半悬在水里,一动不动,嘴角有气泡一直咕噜,看来还活着只是暂时晕了过去。
宁知眉头微皱。
若是一直这样晕在这里,宁知会死在这里吧?
许晴洲犹豫了一下,伸手过去把了一下宁知手腕的脉。有脉搏,很平稳的,但很弱。
这脉象属实有些奇怪了。
就算晕过去了,生死边缘,脉象自然会紊乱,为何会如此平和?不合理啊。
宁知脉象这么弱,要不要救?
自己之前确实待宁知很不好,宁知恨她也情有可原。
还没等许晴洲犹豫好,宁知突然睁眼!
天耶!
许晴洲立即手忙脚乱地往后退,却被宁知一把手腕。
许晴洲使劲儿挣脱了,可宁知的手和铁铸的一般,完全挣脱不了分毫。这么有劲儿的样子,完全不是要生死边缘的样子。
自己就不该心软。
宁知一动不动,面无表情,死死盯着许晴洲。
要是在外面,许晴洲还能磕头求个饶,这里一张嘴水就灌了进来,这招无效啊。
许晴洲挣扎了半天,宁知就这样盯了她半天,这样一动不动真的有点子瘆人啊。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宁知盯她,她便盯回去。
两个人在水中四目相对。
突然宁知伸出另一只手。
这、这是终于要灭了自己……许晴洲瞪大眼睛,使出全身的劲儿想要离开。
下一刻,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宁知紧紧抱住了她,像是抱住了一个非常珍视的东西。
不仅抱住了,还偏过头,紧紧靠在许晴洲的颈窝里。宁知还轻轻在颈窝里蹭了蹭,像只小猫咪一样。
什么情况?许晴洲全身僵住了。自己的换颜术不是还在吗?
然后,许晴洲立马反应过来了,宁知还没醒——刚刚宁知盯着眼皮都没有眨一下,不是正常的反应,应该还在梦境或者环境中,把自己错认成他人了。
许晴洲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还以为这是要去归西呢。
宁知越抱越紧,许晴洲本想把宁知推开,可完全推不动,而且是越推抱得越紧,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想谁,能引起宁知这么大的情绪。
记忆中的断影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淡淡的,没什么情绪,就算鲜血满地,也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一心只想着完成任务,简直完美适合杀手这个职业。
记得有一次,断影和自己在武藏山争夺仙芝,那是断影第一次出任务,两个人不出所料地打了起来,但许晴洲占着年龄优势,很快把断影给打趴了。
但每次将断影打倒,她都会倔强地再次挣扎着站起来。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即便最后只是半条腿,拖着身体勉强颤颤微微地立着,全身都是血。
但脸上却一直没什么表情,连忍痛都表情都没有,一直都是淡淡的,像是完全没有知觉。真是很神奇的一个人。
许晴洲问断影为何坚持。
断影只说:“这是任务。”
许晴洲本可以把断影捏死的,但不知为何,最终把仙芝扔给断影走了,但后面他们老冤家路窄,打过无数次架,每次都是以自己把断影揍趴下结束。
也不知道断影后来是哪根筋儿不对,非要转型进入正派干活儿,简直是浪费人才。
许晴洲一个手刀,敲在宁知的后颈处。
嘿嘿,轻松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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