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暖开着车一路狂飙，平时1个小时的路程今晚只用38分钟就到了。
熄火、下车、锁门。
季暖行云流水般完成上述动作，大踏步朝王阿婆家走去。
夜已深，繁星点点。
季暖看了眼遥远的星空，觉得季冷说得对：吵架不过夜，否则会成积怨。
他怎么舍得跟骆野从此陌路。
“可咋办呢？”
“王阿婆，您别着急，我再想想。”
还没走进王阿婆家院子，季暖就听到屋里传来焦急的交谈声。
嗯？这么晚了，王阿婆家怎么有人？
季暖敲了敲院门，然后推门进去。
堂屋里亮着灯，屋里坐着王阿婆、一个和王阿婆差不多年纪的老妇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三个老人围坐一圈，王阿婆还在抹泪。
季暖赶紧快步走过去，大声喊了一句：“阿婆！”
“谁？”王阿婆抹了把浑浊的老泪，努力睁眼往外看了看，“哎呀，季老师，您来了就好了！野野出事了，您快想想办法救他。”
“！”季暖吓了一跳，骆野出事了？怎么会？出什么事了？两人才分开几个时辰而已。
“阿婆，您别着急。慢慢跟我说清楚情况。”季暖蹲在王阿婆面前。
王阿婆抓着季暖的手，还没说话又开始掉眼泪，慌得季暖赶紧抱着王阿婆柔声宽慰她：“别怕，我来了。野野会没事的。”
“咳！”旁边的老头站起身咳嗽了一声，说：“您是骆野的老师吧，我是这兴隆村的村长，姓骆。这是我老婆，也是骆野的表姨奶奶。是这样，我来跟你说吧。骆野因为打人被抓到派出所去了。我们正商量怎么去保释他。”
“！！”季暖一晚上已经被惊吓了好几次，心脏都不舒服了，他伸手捂住胸膛，有些艰难地问：“骆野为什么打人？”
“嗨！还不是隔壁迎财村的那几个小混混作孽！”村长老婆插话道：“他们成天无所事事，到处偷鸡摸狗，尽干些猫狗都嫌的坏事。今晚小野带着一只漂亮的大狗回家，那群小混混就盯上了那只大狗，也不知道到底是啥坏心肠，不仅给狗下药，还打断了狗的四条腿，啧啧，忒黑心！”
“！！！”季暖的心脏又猛跳了两下，漂亮大狗，难道是大雪？大雪怎么样了？！
村长老婆讲起劲了，继续说：“小野那狗可真漂亮，毛又白又长，傍晚的时候我家孙子看见了还吵着养一只……反正，就是那狗死得很惨，小野当然生气了，就找迎财村那几个小混混理论，然后不知道怎么就打起来，然后……”村长老婆看了眼王阿婆，又看了眼自己老公，突然叹气道：“有个小个子不经揍，昏死过去了，然后警察就来把小野带走了。其实都怪那群不干人事的臭小子。”
“！！！！！！”季暖惊得一下子坐在地上，大雪死了？骆野打伤人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都怪自己将骆野赶走！
季暖内心的悔意和歉疚升到顶峰，几乎要将他淹没。
不行，现在不是忏悔的时候，野野不能被毁了！
季暖握紧拳头，站起身来，沉声问村长：“那个被打昏的孩子送医院了吗？在哪个医院？他叫什么名字？”
“就在县中心医院，听说现在还在抢救。叫侯小明。”村长回答道。那侯小明要是死了，骆野也就被判点赔偿，可要是侯小明成了植物人，那骆野家也就毁了，植物人的医疗费可是无底洞，自己作为村长也无能为力，希望这个季老师有办法吧。
村长叹了口气，看着季暖掏出手机打电话。
“姐，是我，野野打人进局子了，我得去派出所保他出来。”季暖努力用冷静的语气跟季冷说明情况，其实心里又痛又急。
“小暖，别慌。需要我们做什么？”季冷一下子就听出了季暖的紧张，连忙安抚他。
“嗯嗯，姐，你去一下县中心医院，被野野打的那孩子在医院抢救，叫侯小明，对，看看具体情况。”季暖虽然着急，但还是条理清晰。
“好的，小暖，你别怕，我们都会帮骆野的。你快去派出所接骆野，他该吓坏了。”季冷挂了电话，就打电话给方宇让他来接自己去县中心医院。
季暖这边跟老姐说完情况，心里安定了许多，弯腰柔声宽慰王阿婆：“阿婆，我姐去医院了，我现在去派出所接野野，您拿上证件和我一起去一趟，保释得监护人签字。”
王阿婆连忙起身说：“好好，季老师您来了真好，野野有救了。”说完颤巍巍起身去卧房拿身份证和户口本。
村长和村长老婆也松了口气，看这季老师头脑清晰又关心骆野，骆野家应该能度过难关。
季暖带着王阿婆上了车，跟村长夫妇告别后，径直朝冰县派出所驶去。
此刻骆野正和侯小明的小弟们蹲在墙角，被张警官唾沫横飞地训斥。
“你们这群孩子，不好好读书跑别人村子干嘛去？老鼠药，谁拿来的？”张警官黑着脸问他们。
一只又黑又瘦的胳膊犹犹豫豫地升起来，侯小明的小弟不等张警官吼，就急忙解释道：“是老大让我去拿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没下药，是老大干的。而且我劝过老大，但是他不听。不关我的事。”
张警官头痛地拍了拍脑门，这群不读书的混子，连话的逻辑都不通顺。
“当然和你们有关，打群架都有错，全都给我写3000字检讨！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让家长来领！”张警官冲他们一通咆哮，随即又对骆野说：“你一个学生，跟他们混什么？！还打人，下手还那么狠，你想干嘛？打死他？！你写5000字。臭小子，你真给小季丢脸！”
骆野低着头，一言不发，任由张警官在那咆哮。
张警官训累了，搬把凳子坐在他们前面，盯着他们写检讨。
季暖扶着王阿婆走进派出所，就看到骆野垂着头蹲在墙角，面前放着白纸和笔，但是什么都没写。
“张哥，我们来接骆野。”季暖先跟张警官打招呼。
听到季暖的声音，骆野身子一颤，但没有抬头。
“野野，”王阿婆焦急地走过去抱住骆野，问他有没有事。
“你们来了。”张警官起身，领着季暖往办公桌走，顺便跟季暖简单讲述事情的经过，和村长老婆说的情况差不多，不过侯小明不是被骆野揍晕的，而是被吓晕过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听到这，季暖松了口气，没揍成植物人就是万幸。
“怎么回事？”张警官说完情况，看了眼骆野，问季暖：“刚比赛完，听说国家队要招他去北京，怎么就这样了？你欺负他了？”
“？”季暖看了眼张警官，怎么全世界都觉得我欺负骆野，明明是他欺负我好嘛……算了，都怪我。
“骆野现在能走吗？”相比其他，季暖更关心这个问题，他现在特别想抱抱那个失去爱犬的骆老大，他知道骆野有多喜爱大雪，可怜的大雪。
“还不能。得等医院那边的消息。侯小明是自己晕过去还是被揍晕，得等医生诊断证明。”张警官严肃地说。
刚好，季暖的电话响了，是季冷，季暖连忙接通电话：“姐，怎么样？”
“没事。那孩子就是低血糖受到惊吓自己身体扛不住晕过去了，医生给他吊了瓶葡萄糖，现在已经醒了。”季冷迅速说明情况，她知道大家都在等这个最重要的结果。
没事，太好了！
季暖兴奋地告诉张警官：“我姐刚去医院看了，侯小明没事。张哥，我先带骆野回去吧，要赔偿协商后面我们再过来。”
张警官也很高兴，没出人命就好，他让王阿婆她们签上字，说有事再叫她们，就破例让她们回去。
骆野默不作声地扶着外婆走出派出所，季暖在后面千恩万谢地感谢张警官，然后快步跟上骆野。
“野野，”季暖刚伸出手想揉揉骆野的头，想起季冷指责他总是撩拨骆野，又收回来插在裤口袋里。
季暖如鲠在喉，想说的太多，骆野又一副冰冷阴郁的样子，他动了动嘴唇，最后没再开口，送祖孙俩回了家，各自洗漱睡下。
夜深人静，窗外闯进一片月光，照在骆野卧室的地上，像大雪团着身子在睡觉。
季暖脸朝外躺着，看见了，轻叹一口气，对背对他的骆野说：“野野，对不起。明天咱俩聊聊行吗？”
骆野没答话，两行清泪从光洁的太阳穴滑下去，染湿了头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