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倦鸟归巢。

“妈，我回来了。”

黄富贵朝黑灯瞎火的家里喊了一声，然后将自行车推进储物间。

“妈？老妈？”黄富贵打开家里的灯，又喊了两声，无人应答，他四处查看，发现家里确实没人。

“难道还没下桌？”

黄妈妈不上班，成天闲得很，就爱搓麻。这会还没下桌，看来是输多赢少，不肯罢休。

黄富贵拎着书包回了自己房间，准备边写作业边等她们。

时针转了一圈又一圈。

黄富贵的肚子咕咕叫了好几次，他饿得受不了，停下笔，跑到门口看他妈回来没，没有。他又打开冰箱想看看有没有剩菜剩饭，也没有。

好饿。

黄富贵在家里梭巡一圈，找到了弟弟吃剩下的半包核桃饼干，他给自己倒了半杯白开水，喝水吃饼干。

“咔嚓！”

“咔哒!”

饼干刚入肚，门开了，首先进来的是一脸不高兴的同母异父的弟弟黄浩天，接着是满脸怒气的亲妈黄妈妈，再接着是一身疲累的继父黄爸爸。

“妈，爸，小天，你们回来了。”黄富贵察觉气氛不对，立马藏起手中的半包核桃饼干，起身向家人打招呼。

“哼！“弟弟黄浩天瞪了哥哥黄富贵一眼，然后气冲冲回了自己房间，将房门摔得“哐哐”响。

“小天这是怎么了？”黄富贵对弟弟莫名奇妙的怒气满头问号。

“哦，没什么事。富贵，你早点去睡吧。”继父淡漠地摆了摆手，走到桌边倒水喝。

黄富贵没有回房，他上前接过黄妈妈手上的小挎包，低声问亲妈：“妈，今晚吃什么？”

“吃什么吃？！”黄妈妈听到儿子的话，似乎更生气了，柳眉一横，踢掉脚上的高跟鞋，趿拉着拖鞋边走边发火，“这么大的人了，只知道吃！没看到大家都很累吗？一餐不吃又不会死，滚去睡觉！”

继父头也不抬地继续喝着杯子里的水。

黄富贵被训得有点懵，不知道老妈这是怎么了？干嘛发这么大的火？不过他不敢问，也不想问。

从小到大，黄妈妈都是这样，情绪多变，就像这南方的天气，上午天晴下午雨，预报都失算。

大概，大人的烦恼很多吧。

黄富贵揣着半包饼干回了屋，松开手一看，都成饼干渣渣了。饼干碎了无所谓，反正能吃，总比肚子饿成渣好。

就着白开水，黄富贵将饼干渣吃了个干干净净。

为了防止半夜饿得睡不着，黄富贵早早爬上床睡觉。

夜半时分，噩梦缠身。

时而眼前浮现生父的骨灰盒，时而耳旁传来老妈和继父的争吵声，时而闻到弟弟书桌上的奶油冰激凌蛋糕香味，时而看见五岁的自己牵着妈妈的手说想回家……

梦里好孤单。

终于还是饿醒了，冷汗涔涔。

黄富贵在半梦半醒的惆怅里长吁一口气，伸手摸摸自己的肚子，又数数身上的肋骨，真膈手。

“黄有才，你听着，浩天是我儿子，富贵也是我儿子，富贵能上建华是靠他自己的本事考上的，浩天能考上就考上，考不上也不许动老黄留给富贵的钱，那是老黄拿命换来的，有本事你自己给浩天挣赞助费去!”

“嘭!”好像是杯子摔在地上的声音，也不知道谁摔的。

“黄有才，你想干嘛？！还想打我是吗？你打，你打！哎呦，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老天哎……”

“还有完没完？！大半夜不睡觉吵什么吵？！再吵报警了！“隔壁邻居突然敲门怒喊。

黄妈妈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夜深人静。

黄富贵借着窗外的月光摸索着喝了半杯凉白开。

肚子好像也没那么饿了。

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