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昭觉寺到了，昭觉寺到了，请要下车的乘客从后门下车，下车请站牢。”

随着广播的发出，门开了，车外的寒气钻了进来，与车内的暖气相撞，让寻歡語打了个冷颤。

此时除了树上的蝉鸣声，风与树叶的碰撞声，便只剩下寻歡語下车的脚步声，径直地向亮眼的地方走去，在广告牌面前停下，感慨道，这里还是他。

寻歡語俯下身，双手撑着双膝，与图片中的他平视，毫不吝啬地望着他，十七岁的少年眼眸明亮，透出的自信仅仅只是轻瞟一眼便能察觉到。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几分几秒，也没察觉耳机的音乐播放到了下一首，公交车消失到了尽头，只感觉到风温柔轻抚脸颊，连带着思绪也飘到了那年。

杏城，繁华之都，高楼大厦筑起，市井小巷连接，既担得起责任，也存得住人情。

上等佳是杏城著名的火锅店，此时寻盛筱拿着筷子夹着毛肚在火锅中心烫，又打着电话应付着爸妈“是是是，我正带着你们的宝贝女儿吃晚饭呢！”

“不辣啊，微微辣算什么辣。”说着，便把刚烫好的毛肚塞入口中，察觉到温度，又赶忙从嘴里吐到一边。

电话中传来说话声，听后，语气显出不悦：“什么啊，我那是被烫到了，那么关心你女儿，玩的时候咋不一起带走啊。”

而此次对话的重点关注对象，正被辣得团团转，身边的水早已喝得精光，和哥哥打了报告，就从他包里拽出钱包，掏了十块钱，就匆匆跑向了对面的超市。

打开冰箱，扫视了一圈，还是准备拿矿泉水，转头想了想还是拿了瓶可乐，结完账，准备开开心心地向对面走去，突然！一只手抓住了她。

吓得转头，就看见满鬓银发，全部都捆在一团，但仍有碎发在空中飘零，褶皱已然遍布全脸，身体佝偻地不成样子，看面相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心里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下。

或许是察觉到对方放松警惕，才沙哑地说：“乖娃儿，这个地方怎么走啊。”同时还颤颤巍巍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

看着那张纸条，抿着嘴唇，有些犹豫，又听对方补充到：“老太婆我啊，看不懂这写的是啥子！”又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地址，脑中回忆，这不就是我们家楼下的小饭店嘛，很有自信地说：“就往这个方向走，再往左走，最后再往右边走就可以看到了。”手脚并用，声情并茂。

说完，打算告个别离开，可那只手扯得更紧了，低头一看，才发现拄着拐杖，耳边还不断传来她的诉苦，同情心泛滥，算了，还是帮助一下，回头说不定还可以写进自己的小作文里面。

知道她拄着拐杖，于是走在前面放慢自己的脚步，同时还在搞弄着自己的电话手表，一直打不通，他哥手机肯定又出问题了，怎么一直打不通，丝毫没察觉有什么靠近了，在不懈努力的拨打，终于迎来了接通“寻歡語，还没回来啊，给我带瓶可……”被挂断。

紧接着身后传来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语气：“不是个乖娃儿，就带个路，还要通风报信。”一瞬间毛骨悚然。

反应过来后，就是跑，但在没察觉的时候那个人双手就已经捆住了她，同时还伴随着拐杖倒在地上的声音，她装的，脸色刹时发白，呜咽着：“放开……放开我……呜呜呜。”恐惧已然遍布全身，泪如雨下。

在没察觉的周围，与刚刚的热闹，熙来攘往的景象相反，此时只有呼喊的救命声，布料与地面的摩擦声，还有被扔在一旁不断响铃的电话声。

被挂断电话的那一刻，不安的情绪涌动，赶忙拿起放在桌边一角的钱包甩给服务员，就着急跑向对面，在超市里左找右找，没发现任何身影，又跑去询问老板，了解完大体情况，仔细地想，印象中是往那边跑了，犹犹豫豫地指向那个方向，随后询问的人转头就跑走了，思考再三，还是以防万一，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呼救的声音在空气中飘荡却没有回应，眼泪顺着脸颊掉落侵入土地，寻歡語挣扎着扑倒在地，可捆住她的链条依然紧紧抓住，挣脱不开，手腕被勒出的红痕与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今天穿了一声很好看的白裙，可现在，白裙已经褶皱破烂，污泥在上面写着肮脏。

皮肤也在摩擦中受了伤，膝盖，肩膀，甚至脸上。在挣扎无力，即将坠入深渊，落入一片荒芜的时候，她透过缝隙看见了前方发着光，光里好像还站着人。

眼泪悬挂在眼眶，视线也被晕染，无法理智正确地思考，就拼命大喊：“哥……哥哥……我在这！”

听见喊叫声变了样，一惊，下意识微微松开了点手，寻歡語察觉到，趁着这个空隙往回跑去，恐惧，害怕，想活着的心超越了自身运动的极限，不若便会被身后的利刀，割破喉咙无法呼救，斩断双腿无法逃跑。

寻盛筱挂断了依旧没有接通的电话，视线还一刻不停地寻找着，依旧没有看见，无助涌上心头，遍布全身，延至眼眶，即将涌出泪水，但理智尚存，眼泪在眼眶中一闪而过，而后拨打了110，一边说明情况一边继续寻找。

“嗯，对。”

“在凌嘉路消失的。”还发着颤音。

对面似乎察觉到了，安慰道。

可现在已经没有听了，一边耳朵听见警官的说话声，而另一边则是传来哭腔哽咽沙哑的求救，是熟悉的声音。

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还是愣愣的，一个白灰小团子向他跑来，并且抱住了，哭腔依旧掩不住。

立马蹲下将自己妹妹抱入怀中，用手轻轻安抚着，还用着温柔的语气：“欠欠，没事的，哥哥在呢。”

“别害怕了，哥错了……”

时间过了大半，周边的小贩都已经收摊打烊，寻歡語的哭声也逐渐弱了下来，等彻底缓解，才抬头说：“哥……哥，我没事的。”

寻盛筱看着自家妹妹的脸，惨白的颜色还没被赶走，擦伤也尤为明显，被梳得精致的发丝也凌乱不堪，内心抑制很久的哭意难掩，一瞬间弦绷断，从眼眶中涌出，心中的哥哥担当和不好意思作祟，又赶忙将人牵过来，眼泪落入寻歡語的白色衣领上，寻歡語感觉到了。

直至很久，寻盛筱才背着她离开。

到了警局，才把她从背上松下。

“你是她哥哥是吧，几岁啦。”

“对……十六。”

瞥了一眼后，顿了一下，说：“实话。”肯定的语气。

又修改了自己的回答：“十四。”

“家里父母呢？”

“南洋区工作去了。”

“你们才那么小，舍得放你们两个在家？”

解释道：“临时的工作，他们也没办法。”

又转头轻柔和寻歡語说：“妹妹，交代一下是个什么样子的情况呢！”

“我来说吧！让她再缓一缓。寻盛筱接话道。

随后，一道很轻的声音传来：“我来说吧，可以的。”

交代完后，早已是深夜，一直等到了李管程和寻己来接他们。

时间流逝，记忆已经模糊，家人默契般没有一个人提起过这件事，只是在出门后总有人陪在身边，出差工作电话也是有空就打，对她，自然而然，有了独特的关照。

后来这段记忆就成为了前意识，偶然再踏入那个地方也不畏惧，谜底也被揭晓，原来看见那被眼泪模糊的光亮，其实是车站的路灯，而那误打误撞的哥哥就是路牌的海报，海报中少年眼眸明亮，扑面而来的少年感，但也能看出是一幅小孩硬装大人的模样。

或许寻歡語心中起波澜，进入眼中便是不一样的光色，于是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哥……”

“干嘛啊！”拽拽中透入一丝温柔，有点奇怪。

指着前方，说：“那天就是……”

“哦~是该感谢感谢，回头我让爸多买点他代言的东西，给他赚点钱。”

寻歡語疑惑“什么意思？”

“他是个小明星。”

“追星，那我可以追吗？”

“随你咯。”

在未来某些阶段回忆，寻歡語总是给予别人大部分功劳，可脱离深海的原因，从来都是她自己，无论太阳从哪个方向升起，无论礁石给她怎样的停靠，无论灯塔给她指的什么方向。

手机消息发出，叮铃铃地响，回忆被打断。

群聊【寻氏家猪】发来消息。

[二当家]：欠欠啊，还有多久到啊，饭已经弄好啦！

[四当家]：马上，几分钟。

[三小弟]：emmm饿饿了。

[大当家]：饿了就自己放屁吃。

[三小弟]：>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