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栏杆吱呀地响，刺耳得很。

话语迅速传进她耳朵，带我逃出去？

就好像小说中的桥段，不愿困于牢笼的公主，和违背规矩的骑士，骑士对公主说：“我带你离开。”

万衍竟然还会说这样的话，想着想着就笑了，没有摆出她那标准的八齿微笑，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发自内心的，发出了笑声。

四面八方的冷冽的风吹来，整理精致的头发被吹乱，寻歡語边笑边低头整理头发，但风没有止住，头发也不会安稳地摆放在哪。

伸出了手，笑着望向他，“好！你带我走。”

脸上没有任何装饰，发丝也没有朝她的意向波动，她含笑看着他，流露出千言万语。

就在这个瞬间，万衍看见她笑起来有个梨涡。

很好看！

两只手伸向对方，没有握住，似乎都在等待对方同意，不知道谁往那侧略微靠近，两只手靠在一起。

就在靠近的下一秒，两只手默契般握在了一起。

但其实这个动作没必要，万衍也没打算将她带上来，而是又跳了下来。

嗯？不走了？

“我有钥匙。”另一只没有握住的手，从兜里掏出来。

单手开门还是有些许不方便，但在逃离之前，他们一直握着的，没有松开。

咔嚓一声，锁开了，把门推开，锁连带着钥匙掉到了地上，门不断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然后牵着她的手，逃了出去。

目的地是哪，不知道，只是跟随着跑，此时不是蝉鸣交织的夏日，而是在寒风凛冽的冬季，周边没有季节的喧嚣，只听得见踩着雪地的声音，和呼吸频率一致的喘息声。

寻歡語在后面跟着跑，不自觉就看见万衍，旁边的雪地和枯枝太无趣，似乎眼前的人更有吸引力。

哪知道对方也转过头来，才避开了他的视线，所以在那几分钟里，只有避开的那一秒没有看着他。

不明所以的，两人就一直跑，寒风把脸吹得刺骨的疼不在意，跑急促不断喘息不在意，半夜出逃被发现被拍到也没有顾及，将所有抛在脑后，一些些微风能阻挡什么。

直到跑到路的尽头，这里已经离园子已经很远了，两人都喘得直不起腰，口中的热气和冷气相碰，清楚地看见一团团白，歇了好久，才看见前方是什么。

是冻成冰的小河流。

看着前方，问万衍，“你说那冰冻实了吗？”

“要下去摸摸吗？”

然后看向他，“可以吗？”

“只要是想，怎么样都可以。”

“好。”

走到河边，两只手依旧没有松开，寻歡語蹲下，另一只手轻锤冰面，没响应，又重重地锤了很多下，才有些开裂的痕迹。

“哎呦。”

听见这么一声，万衍倒是被逗乐了。

笑着问她，“怎么了。”

“裂了。”一边擤鼻子一边说。

“别锤了，冻着了。”

然后又牵着她的手往旁边带，坐到一旁的凳子上。

他当然知道手还牵着的，只不过他在等。

等寻歡語发现。

察觉到握在手心里的手有点摆动，才正经地把手松开，还对她说：“把手放进兜里。”

松开后，万衍握紧拳头，想将手中的温度保留。

缓了一会，听见寻歡語说：“万衍，你怎么什么时候都在啊。”

“那说明我们有缘。”

“是吗？”

“不然？你会认为我故意来看你吗？”

“没有。”寻歡語反驳道。

“开个玩笑。”

“好笑吗？”转头又问她。

“一般。”

“按照你刚刚说的，我总是在你需要的时候在，是这样的意思吗？嗯？”看向前方，又转头看着她。

看她低着头，随意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

然后听见她没有回答刚刚的问题，而是又问：“你是导师，为什么带我离开。”又认为离开这个词不太准确，修改到，“带我走。”

“你难过，不是吗？”

“你帮我说的，对吗？”

都在问对方问题，但又像是在试探对方，想探到对方的最深处但又浮于表面的一句话。

可偏偏就是一句话，两个人的身份站在谁的立场上，都没办法说出口，都在担忧，都在顾及。

现在很平静地坐着，没有刚刚奔跑时如此热烈，肆意。

话僵在那里，就像前方那条被冻住的河流，但是看似冻结成块，其实敲击几下，就会出现裂缝。

最终还是万衍，用了些好听的形容词说：“来安慰你的，那件事情，换谁心里都会不好受，出来，总比在里面闷着好吧。”

听见他的话，那件事以及之前难过的所有事，C位、断麦、排名，一下子又全部涌入，不断堆砌的砖头再也阻挡不住河流，立马迅速把之前设置的屏障全部摧垮，没有预兆的，无法阻止的，一下子压得她喘不过气。

于是，在他面前，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情绪，抱怨。

“我…还不够…不努力…吗”哽咽地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还不够吗？那要怎么样才够？每日规划的计划几乎都完成了，每一个舞台都尽自己最大努力完成了，每一次，每一天，她都无时无刻惦记着，还不够吗？

寻歡語就只是吐露了几个字，也就抱怨了几个字，没有过多述说，她不擅长，也不喜欢把心事吐露，却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

然后，将整个身子侧到一边，想调整自己的情绪。

“那你认为怎样才够。”

万衍没有回答，反而又问了一个问题。

“是计划再布置得繁琐一些，是任务再紧密一些，还是放弃自己的睡觉吃饭时间，甩开所有在计划之外的事情，就连和你说一句话，都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吗？”

寻歡語没有反应，显然是默认了。

但是她的确如此，在面对质疑和挫折的时候，总是会检讨自己，然后不断加宽自己的要求，不惜一切，不顾代价，然后熟悉一天，一个月，最后适应。

然后又侧了过去，背对着他。

又停顿冷静一会，就听万衍在后方说，没有强迫她必须听，只是安静地回答了第一个问题，或者说是她无意中的一句抱怨，“怎么不够，当然够，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没有办法改变别人，是他们不善良，而不是因为你不够好！”

“我记得我当时和你说过一句话，你记不记得，我说证明你自己，只有你一个人也可以证明，不是吗？”

“你说你想做到完美，但有些事情是很难改变的。”

“当然，我也认为，你可能可以，但是。”

停顿一下。

“寻歡語，你自己开心吗？”

话落下，声音又只剩下风萧萧声，他在等她回答。

很有耐心的等，因为他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寻歡語会想很久。

“我不知道。”

“寻歡語，好好想想，这不是一个答案。”

他们说的话，很隐晦，不单只是在问她开不开心，更是再说，找寻自己，不是按照固定的程序，不是按照繁琐的公式，不是机械般执行自己的任务，麻木的，漫无目的的徘徊。

她是谁？

是这档节目的一名成员。

是家庭里面最小的女儿。

是万衍身边坐着的一个人。

是吗？都不是，她只是寻歡語。

然后就见万衍站起身，看向她。

“那我现在问你一个不用纠结的问题。”

“困吗？”

三公前每天都只睡三个小时，三公结束也等采访等到凌晨，到现在都没睡，当然困。

不提还好，一提困意就袭了上来。

于是面对这万衍点了点头。

然后万衍站起身，转身问她。

“两个选择。”

“第一个，回去，你寝室睡觉。”

犹豫了一下，又说：“第二个，我那去，休息一晚。”

“你那？”

“我租的房子。”

听见他说，脑中警铃一响，立马站起来，紧张地说话都磕巴，“不…不了，我…我还是回…回去。”

看着这她这模样，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带着她回去。

与来的时候不同，没有急促，而是慢悠悠，就好像放慢了速度，此刻的温情没有被融化，而是凝固着，不止凝固在那个地方，也凝固在记忆里面。

程悦从上铺下来，睡眼朦胧，捂了捂眼睛，看见下铺鼓起一个包，心中起了疑问，今天起那么早吗？

又准备爬上去继续睡，余光瞥见了那天光大亮。

又震惊起来，寻歡語竟然睡懒觉了？！？

然后就眼睁睁看着她朦朦胧胧地起来，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能看见寻歡語起床。

寻歡語起床就看见这幅景象，程悦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很晚了？

怎么起的那么晚！

又想起昨晚。

万衍慢悠悠地送她回去，还顺道把那道门上了锁，恢复成原样。

隔着栏杆和她说：“明天没什么事，休息下，嗯？”

寻歡語很听话，顺从地点头。

“拜拜，寻歡語。”

“拜拜。”停顿，“万衍。”

万衍目视着她离开。

回忆停止，知道原因了，当一根紧绷的弦松动时，界限也就放松，潜意识也会听从最想要的。

至此，一发不可收拾。

寻歡語努力克制想要责怪自己的心，前往最初的舞台，进行第二次淘汰。

而此时抬头一看，只有三十个位置，要淘汰掉一半，也就意味着离最终总决赛越来越近了。

寻歡語依旧坐在最初的位置，等待着所有人的到来。

这次宣布排名的是江妄野和江思棉，两人一唱一和，而万衍和半月则站着旁边观看着，半月站累了，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

便只剩下万衍独自站在那里。

依旧是一样的，从二十九名开始公布，最后一名最后公布。

第二十九名，曲步赖，是第一次公演的成员，看着她含着泪上台致谢。

第二十八名，陈十一。

第二十七名，盛橙，在上一个舞台脱颖而出。

第二十七…………

直到公布到了十六名，另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公布的名字竟然是寻歡語。

寻歡語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如晴天霹雳，脑子嗡嗡的怎么也转不动。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