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霍聿珩在婚房站了整整一夜,手中的契约书被攥得发皱,窗外天色由墨黑转为鱼肚白时,他才动了动僵硬的指尖。那份“源能共享实验”的协议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他早已麻木的神经末梢。

十年无感症,三年婚姻,原来都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实验。

他走到浴室,用冷水冲了把脸,镜中的男人眼底布满血丝,却有一种久违的情绪在深处燃烧——那是被欺骗的愤怒,以及更强烈的,想要揭开所有真相的执念。

***

同一片晨曦中,南星澜已经站在影视城的古装剧片场,换上了一身粗布宫女服。厚重的刘海遮住了她过于锐利的眉眼,妆容刻意化得平庸了几分。

“等会你就跪在这边,等主演们说完台词,跟着其他人一起磕头退下。”场务不耐烦地指了个位置,“别乱看,别挡镜头,明白吗?”

南星澜顺从地点头,目光却快速扫过整个片场。今天要拍摄的是宫廷政变的重头戏,导演是业内以苛刻著称的张导,而主演之一,正是蝉联三届影帝的谢景行。

“Zero,片场监控接管情况?”她低声问着,耳中的微型通讯器几乎看不见。

“已全面接管,所有镜头都会自动过滤您的正面特写。白家的人安插了两个道具师在B组,需要处理吗?”

“不必,留着他们给白月光传话更好。”南星澜垂下眼帘,跪在指定的位置。

场记板敲响。

“《深宫》第37场一镜一次,开始!”

主演们很快进入状态,谢景行饰演的亲王正在与老皇帝对峙,台词铿锵,情绪饱满。南星澜随着其他群演一起跪伏在地,扮演着背景板中战战兢兢的宫女。

就在拍摄进行到关键时刻,意外发生了。饰演老皇帝的演员情绪过于激动,手中的玉玺道具突然脱手,直直朝着南星澜的方向飞来。

现场一片低呼。那玉玺虽是道具,却是实心檀木所制,重量不轻,砸在人身上必然受伤。

南星澜早在玉玺脱手的瞬间就计算出了轨迹。她完全可以轻松避开,但此刻她的身份是个普通群演——

电光火石间,她选择了一个最不引人怀疑的方式:看似惊慌地抬头,然后“恰好”被玉玺擦过额角,顺势侧身倒下。动作流畅自然,任谁都以为是运气不好被误伤。

“卡!”张导恼怒地喊道,“怎么回事?”

在一片骚动中,第一个来到她身边的却是谢景行。

“没事吧?”他蹲下身,声音温和,那双被誉为“价值百万保险”的眼睛正仔细打量着她额角的擦伤。

南星澜垂下眼帘,做出吃痛又强忍的表情:“没、没事的,谢老师。”

谢景行却微微蹙眉。刚才那一瞬间,他分明看见这个宫女的眼神——那不是惊慌,而是极其冷静的评估与判断。等他想确认时,她又变回了那个普通怯懦的群演。

“导演,先处理一下伤者吧。”谢景行转头对张导说,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

张导烦躁地挥手:“医务组!带她去处理一下!”

南星澜被扶起时,谢景行忽然低声问:“你刚才是不是提前看到了玉玺的轨迹?”

她心中微凛,面上却露出困惑:“什么轨迹?我、我没看清楚...”

谢景行没再追问,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被扶走的背影。

***

医务室里,南星澜的通讯器微微震动。

“谢景行在查您的群演资料。”Zero报告,“需要伪造更详细的背景吗?”

“按原计划,给他看我们准备好的那份‘贫困大学生勤工俭学’档案。”南星澜任由医护给她消毒包扎,额角的擦伤其实很浅,她却表现得像是受了重伤。

门被轻轻敲响,谢景行推门而入。

“感觉怎么样?”他手里拿着瓶矿泉水,自然地递给她,“刚才的意外,剧组会负责所有医疗费用。”

南星澜接过水,小声道谢,手指刻意微微发抖。

谢景行拉过椅子坐下,目光温和却敏锐:“我看过你刚才的表演——在玉玺飞来之前,你跪在那里的状态非常真实。不像大多数群演只是机械地做动作,你的肩膀在微微发抖,呼吸急促但控制得很好,连手指扣地的力度都恰到好处。”

她心中警铃微响。这位影帝的观察力,远超她预期。

“我、我就是按照场务说的做...”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

“不必紧张。”谢景行微笑,“我只是觉得,你有做演员的天赋。刚才那个意外,张导决定重拍,但需要补几个宫女惊慌逃散的镜头。我和他推荐了你,给你一句台词。”

南星澜适时地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表情:“真、真的吗?谢谢谢老师!”

“去准备吧,半小时后开拍。”谢景行起身,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南星。”她用了化名。

“南星...”谢景行重复了一遍,唇角微扬,“很好的名字。”

他离开后,南星澜脸上的怯懦瞬间消失。

“他在试探我。”她对Zero说,“查一下谢景行的背景,比之前更深一层。”

“已在调查中。另外,霍聿珩的车正在朝影视城方向驶来,预计四十分钟后到达。”

南星澜眼神微动:“看来那份契约书的刺激不小。”

***

补拍镜头时,南星澜按照要求,在玉玺飞来的瞬间惊慌起身,与其他宫女一起向后躲去。不同的是,张导真的给她加了一句台词——

“陛下小心!”她喊得声线发颤,表情惊恐却不失层次,将一个忠心宫女的形象演绎得恰到好处。

“好!过!”张导难得地露出满意神色,“那个群演,表现不错。”

谢景行站在监视器后,重放着南星澜的镜头。画面中的女子每一个表情都无可挑剔,可他就是觉得哪里不对——那种精准的控制力,不像新人,反倒像经过千锤百炼的老戏骨。

休息间隙,他再次找到正在领盒饭的南星澜。

“有没有兴趣签约经纪公司?”他递给她一张名片,“我工作室正在培养新人。”

南星澜看着那张印着“景行工作室”的名片,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我、我可能不行...我只是来兼职的...”

“考虑一下。”谢景行笑容温和,“你的眼神很有戏,不像普通新人。”

就在这时,片场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工作人员纷纷起身,窃窃私语声如涟漪般扩散。

南星澜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霍聿珩穿着一身定制西装,站在古装剧片场里显得格格不入。他的目光精准地锁定在谢景行和南星澜身上,眼神深不见底。

“霍总?”张导连忙迎上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霍氏集团是这部剧的最大投资方,这也是南星澜选择这个剧组跑龙套的原因之一。

霍聿珩的目光掠过南星澜额角的纱布,又看向她手中的名片,最后定格在谢景行脸上:“来探个班。没想到谢影帝也在发掘新人?”

谢景行从容一笑:“偶然发现南小姐很有潜力。霍总认识她?”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无形的张力悄然蔓延。

南星澜低下头,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角度,唇角微微扬起。很好,一切都按照她的计划进行。

霍聿珩向前一步,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何止认识。她是我前妻。”

刹那间,周围一片死寂。所有竖着耳朵听八卦的工作人员都惊呆了。

谢景行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恢复从容:“原来如此。那更证明我的眼光不错,霍总的前妻,果然非同一般。”

南星澜适时地露出窘迫又难堪的表情,手指紧紧攥着衣角,仿佛无法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关注。

只有霍聿珩看见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嘲讽——那是专门给他的信号。

“霍总,”她小声说,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您何必...”

“何必什么?”霍聿珩走近,无视所有人的目光,“何必来打扰你扮演普通群演的游戏?还是何必揭穿你精心设计的伪装?”

他靠得极近,近到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近到能看见她纱布下那道浅得几乎看不见的伤痕。

就在这个距离,那种熟悉的感知再次回归。世界的声音变得清晰,色彩变得鲜明,连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粒粒可见。

他的无感症,再次因她而消退。

南星澜抬起眼帘,那双眸子清亮如星,再无半点怯懦:“霍总,我们在三年前就已经结束了。”

“结束?”霍聿珩低笑一声,从西装内袋取出那份皱巴巴的契约书复印件,“你告诉我,这份‘源能共享实验’的协议,真的结束了吗?”

南星澜的目光在契约书上停留一瞬,随即移开:“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你会明白的。”霍聿珩将契约书收回,声音低沉而坚定,“这场游戏,现在换我来定规则。”

谢景行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着这场交锋。当他注意到南星澜眼中那转瞬即逝的锋芒时,唇角微微扬起。

看来,这个看似普通的群演,藏着比他想象中更有趣的秘密。

片场的灯光明明灭灭,照在三个各怀心思的人身上。远处的摄像机依然在运转,记录着这场戏中戏。

而南星澜知道,她布下的网,已经开始收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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