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他追问，那边陈老师已经在喊人上台了，阮玉书只能压下疑惑，提高嗓音应了一声：“来了。”

他深呼一口气，对沈曜道：“我先上去了。”

沈曜没什么反应的嗯了一声，等到人走远了他才抬起头，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松开，指尖因用力在掌心留下了几道月牙般的痕迹。

他又扶了下帽子，神情有些不自然，似是觉得那帽子怎么戴都不对劲。

节目很成功，阮玉书虽然紧张，但曲调早已烂熟于心，整场演出台下掌声不断。

沈明宣特意请了假来学校看他们表演，阮玉书在台上的时候他就拿着照相机在台下疯狂地拍，脸上的兴奋溢于言表。

结束后又是给他吹小风扇又是给他递水，生怕累到了他，嘴里更是夸个不停，一会儿说我家小书今天真漂亮，一会儿说他弹奏的真棒，他旁边的家长个个赞不绝口。

阮玉书被他夸的非常不好意思，脸红成了一片。他咬着吸管，小声道：“叔叔，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怎么没有？”沈明宣笑呵呵的，伸手给他看拍的照片：“你看，多好看。我看那小王子就该你来演，沈曜那小子能演个什么王子。”

“弟弟很合适。”阮玉书一脸认真地说：“他穿那件衣服很漂亮。”

沈明宣半信半疑：“是吗？”

阮玉书点点头：“是的，叔叔待会儿可要好好拍。”

轮到沈曜他们那个节目的时候，阮玉书清楚地听到周围传来了一片嘘声。

他抬起头，正好看到沈曜从台下走上来。

他的目光怔了怔，神情有一瞬的出神。

阮玉书之前一直不懂，为什么陈老师非要让沈曜来演小王子。

现在看到台上沈曜的模样，他突然就懂了。

这世上有些人仿佛天生就是主角，连灯光都会格外偏爱他一些。

幕布轻启，沈曜缓步走上台，他的脚步不疾不徐，落在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浅黄色的飞行服衬得他的身形格外挺拔，聚光灯打在他的身上，似是连影子都镀着金边。

清冷、疏离，天真与成熟交织，书中的小王子似乎在这一刻具象化了。

他的声音也格外好听，“所有大人都曾经是小孩，虽然只有少数人记得。[1]”他念这句话时忽然抬眼望向二楼看台，某个瞬间让人错觉他真是来自B-612星球的小王子，“...真正重要的东西，用眼睛是看不见的，只有用心才能看清。[2]”

声音清朗，带着少年特有的、令人心软的毛边。

阮玉书远远地看着他，突然觉得喉咙一阵发紧。他第一次真正意识到，眼前这个比他小几个月的弟弟是多么的耀眼。

演出结束，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沈明宣照片拍够了，拉着他去后台找沈曜合照，“小书我们跑快点，那小子肯定一下台就会把衣服换了。”

阮玉书小跑着跟在他身后，赶在沈曜换掉那身衣服前拍下了照片。

这张照片后来也被他收进了装气球的箱子里，虽然画面里只有沈叔叔一个人笑得很开心。

他身体僵硬地站着，而沈曜眼中带着明显的不耐。

.

汇演结束后紧接着便是小升初考试。

试卷成堆成堆地发下来，黑板上每天的课程除了复习便是考试，即使是课间，教室里也多的是埋头学习的人。

如此过了一周后，姜维受不了了，咬牙切齿地说：“我不学了！”他扭过头，眼巴巴地看着阮玉书：“小书，明天周六，你想不想去滑雪？”

阮玉书摇了摇头：“我要学习。”

“你都年级第一了还担心什么？”姜维捂住他的书，坚持不懈地劝说道：“老陈说学习要劳逸结合，偶尔放松一下对身心有益，你都多久没跟我们一起出去玩了？去嘛去嘛。”

一旁的沈曜听到这话抬起眼，“我们？我可没说我要去。”

姜维没理他：“小书不去是要学习，你有什么理由不去？”

沈曜：“......大夏天的滑雪，亏你想得出来。”

“那咋了？”姜维怼他：“这叫反其道而行，你懂不懂？”

“你们去吧。”阮玉书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书，抚平摊开：“我想安心复习。”

“好吧。”见劝不动他，姜维撇了撇嘴，闷闷不乐地转过身。

“你周末有事？”

阮玉书愣了一下，慢半拍地摇了摇头：“没，没有别的事要做。”

“滑雪挺有意思的。”沈曜拿着画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但第一次去的话有可能会摔跤。你——”

“我知道。”阮玉书抢过他的话：“我不会去的。”

沈曜停住了。

阮玉书低着头，动作不自在地折了折书：“我没有滑过雪，去了只会给你们添麻烦，还是你们去玩吧。”

沈曜皱了皱眉，手上用了力：“随便你。”

他语气中的冷淡和怒意很明显，阮玉书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他生气了，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沈曜冷着脸没理他，一直到放学都没再跟他说一句话。

晚上吃饭的时候，沈明宣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他往左看了一眼，又往右看了一眼，然后咳咳两声，主动挑起话题：“小书，最近跟爸爸妈妈联系了吗？”

阮玉书神情一顿，回道：“上个月刚刚通过电话。”

“哦哦。”沈明宣没有多问，只道：“有需要叔叔帮忙的尽管说。”

阮玉书点点头：“好。”

沈曜不知道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他心情不好，饭只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冷声道：“我回房了。”

沈明宣朝他的背影白了一眼：“莫名其妙。”他夹了道菜放到阮玉书碗里：“别理他，我们吃。”

阮玉书咬着筷子，心里对自己明日要做的事产生了几分犹豫。

——他又惹沈曜不高兴了，那他买的东西沈曜还会收下吗？

翌日。

阮玉书起得很早。

他先去图书馆学习了一上午，吃过午饭，收拾好东西，他拿出手机点开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了一堆地点。

他在其中两个上面画了个叉，然后从第三个开始一个一个地找。

明天是沈曜的生日，他想要送沈曜一个限量版手办。

既是生日礼物，也是离别礼物。

当初说好暂住三年，如今三年时间已过，不出意外的话，他爸爸妈妈下个月就要结束项目回来了。

到那时，他也该从沈叔叔家搬走了。

虽然沈曜并不喜欢他，但阮玉书还是想把这个礼物送给他。

渐渐长大之后阮玉书明白了沈曜为何会讨厌他。

裴阿姨很少来看他，沈曜的世界就只有沈叔叔一个人，他的到来不仅分走了沈叔叔的宠爱，还占据了他的房间，扰乱了他的生活，甚至连朋友都要分享给他，犹如一个不讲礼貌的鸠占鹊巢者。

换了阮玉书自己，大概也不会喜欢这样的人。

沈曜喜欢的那个手办很难买，限量版就更少了，阮玉书跑遍了全城，最后才在一家隐蔽的专卖店找到了它。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标签上明晃晃的【5236】让他皱起了眉头。

五千多块，比他预想的价格要高得多。

阮玉书隔着玻璃柜盯着那个手办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他取下书包，埋头在里面找了好半天，藏在书包里各个角落里的钱都被他翻了出来，再加上手机里的，最后零零散散凑齐了五千多块。

幸好，还够。

阮玉书松了口气，攥着钱找到工作人员，一脸认真地说：“你好，我想要这个，谢谢。”

包装好的盒子有他半个身子大，工作人员贴心地安排了送货上门的服务，阮玉书交了钱，摸着瘪瘪的荷包，心里倒是没有什么不舍的情绪，只觉得一身轻松。

他希望这份礼物能让沈曜开心些。

出了商场，外面已至黄昏，阮玉书打开手机，发现沈叔叔一个小时前在群里留了言说今晚加班，沈曜在十分钟前发了一张滑雪的照片，其他的一句话没说，看样子应该会晚点回去。

阮玉书想了想，问了句要不要给他留晚饭。

沈曜没回。

阮玉书等了几分钟，收起手机，转身朝地铁站走去。

在去地铁站的路上有一道昏暗狭窄的巷子，阮玉书走到一半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有人在跟着他。

走在他前面的那两个人也不太对劲，而且看起来有点眼熟。

阮玉书慢慢停住脚步，低着头正想往回走时，前面的两个男生却突然转过身，面容瞬间暴露在灯光下。

阮玉书瞳孔一缩，反应很快地想拿出手机求救。

可还没等他打通，手机便被对方一把夺了去，三人瞬间将他围住。

明显比他大几岁的男生冷笑一声，捏着他的手机语气凶狠地说：“想打电话？做梦！”

阮玉书往后退了几步，一边强装镇定地说“你们是谁？我不认识你们”，一边悄悄地摸到手腕打开电话手表。

他记得他的电话手表有定位功能，而沈曜就在这附近滑雪。

[1][2]出自《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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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