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国外参赛的那段日子已经多少耽误了一些课业，顾希也不能一直这么请假下去，所以隔天她还是去了学校。

原先的校服上沾了血不能穿了，祁煜不知从哪儿给她定了一套全新的，上下学的路上也都安排了车接送，但其实这并不是很有必要，因为学校门口……一名记者都没有。

这种清净景象并没让顾希觉得太惊讶，若不是绯闻和记者的事情已经摆平了，祁煜也不会对她要来学校的事情毫不阻拦，虽然她从没开口问过，但祁煜的能力范围内能做些什么，她多多少少还是可以感觉到的。

楚楚好像是办了休学，顾希不太清楚，毕竟也没谁会来找她聊八卦闲谈，休学两个字还是别人刻意阴阳怪气给她听的，像是：这楚楚在这上学了这么久都没事，偏偏跟顾希当了两天朋友就休学了，顾希绝对是扫把星……之类的。

不过这些对她顾希来说，小意思而已。

而现在小希去了学校，顾琰独自呆在这栋房子里，又是另一种感觉。

也许越是安静的环境，人就越容易多想些有的没的，顾琰总觉得除了他之外，别人都知道一些什么。但说到底，这只是一种无根据的直觉，他甚至说不上来具体原因，就还是只能遵循医嘱，闭口安静修养。

“有需要随时叫我，每个房间都有呼唤铃。”吃完早饭，卢叔跟他说。

其实没什么需要的，祁煜看上去不言不语的，其实把能想到的都给他安排的很好，甚至还腾出了一个像活动室一样的大房间给他弄成了网球室。

顾琰是惊讶的，毕竟他很久没打过网球了，上次碰网球还是校际交流会的时候。

那次他确实在洗手间见过祁煜，但在顾琰的印象里，祁煜是没有看到他的，退一万步说，就算祁煜看到他了，应该也只是看到他离开洗手间，又不是看他比赛，要说仅凭那短暂的片刻擦肩就能记住他打网球……也是有些说不通。

可是当顾琰直白的去问祁煜，他也只是侧偏过头回答“我听你妹说的。”

和他说话的时候，祁煜往往不会把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所以话就总是显得不咸不淡，就比如这句“适度运动，要注意休息”。

这种关怀常见的很，大多是社交中出于礼貌的随口一提，就像那种“多喝热水”、“一路顺风”之类的，顾琰本以为说过便过了。

但事实证明，不是。

起码祁煜的这句嘱咐听进卢叔的耳朵里就完全不一样了，一旦顾琰在网球室呆超过20分钟，卢叔就会无比适时的出现并提醒他“应该休息了”，比闹铃还准。

当北京城再次落下夜幕，伴随着蓝星塔的亮起，又一次回到了圈梦笔划出的圆圈内的几位Dreamer无不是叹了口气。

连续扑空了三个晚上，大家的士气多多少少都有些低迷，和前两天一样，裘雪第一时间联系了基地，汇报这边情况的同时，等待着苏籽那边确认梦魇那个小队的最新位置信息。

确认的过程也需要一些时间的。

他们暂时歇在了一间荒废的小卖店里，里面的货架歪倒着，零食和玩具乱七八糟散落了一地，屋顶的水晶灯泡也不再起作用，照明全靠他们手环的灯光，大家商量说等消息的时候就暂时在这歇歇脚步，而跟进来坐了一会儿后，祁煜还是站起了身：“我在附近随便走走。”

毕竟顾琰的情况还完全没头绪，祁煜心里有事压着，愿意散散心其实也好，裘雪应了一声说：“行，那等一会儿查到梦魇的行踪了咱们再集合，你注意看着点信息，有事联系。”

“好。”祁煜说。

北宁在这丁点儿空间里小范围的活动了活动筋骨，看着要出门的祁煜也嘱咐了句：“你自己小心点啊，苏籽还没确认到他们的行踪，也不知道那个梦魇会不会还在这边……”

祁煜还是说了句“好”，而柯允丞则是夸张的反驳：“唠叨鬼，祁煜那么强，能有什么事，要真遇到也是三下五除二能把那个梦魇还是梦游的AI灭的一干二净，都不用……啊啊你松手！”

柯允丞还没说完，就被北宁拽弯了腰。

“谁唠叨鬼，你说谁唠叨鬼！”北宁按着二丞，直接武力封口。

对这两个像是天生不对头的冤家十分无奈，裘雪后撤了几步，拉着手足无措还试图劝架的小白寻了个不受他俩乱斗波及的角落继续休息。

夜色如浓墨化在天空般，墨蓝的深沉，低压的大片云层遮住了月色的光辉，只剩零星几颗星星淡淡的发散着微弱的光芒。

空气也有点闷，好像是要下雨了。

走出小镇，通惠河的水流由东向西平行于京通快速路的一侧缓缓流淌着，河道边原本嫩绿的草已经渐渐泛黄，遍铺蔓延着，沿着这条路再往前走个几百米，能看到一座小拱桥了。

原来……是到了这个河边啊。

——祁煜，你忘了地址吗。

——祁煜，你这是担心我了？

那个人的脸上狼狈的挂着彩，笑颜却依然灿烂，一句一句故作玩笑和他调侃的话在脑海清晰浮现，甚至让他有些混淆了时间，觉得拉着他往前跑的那个男孩就在前面……

直到啪嗒啪嗒的雨滴打湿他的肩膀和发丝，为不远处的拱桥搭上一层迷蒙，才让祁煜清醒了些。

算了吧，怎么可能呢。

滞住脚步，祁煜查看了一下通讯，裘雪也还没给他发信息，看来是还没收到梦魇的位置信息，可能也觉得有些累了，祁煜先给他们发了句‘我马上回来’，就向着来时的方向转回了身。

而一瞬，围绕着那个拱桥，这一片区域的雨滴全部放慢了下落的速度，像是凝结在了空中。

空气也更稀薄了些。

在半空漂浮着缓缓坠落的雨滴反射着如同宝石般绚烂的光芒。心脏猛地咯噔了一下，鬼使神差般，祁煜调转回头，继续往那个方向走去。

一步，两步。

他们曾经坐过的草坪那边，靠坐着一个手捧着罐装热咖啡的男孩，与倔强而张扬的翘着的自然卷形成强烈对比的是他一人坐在草坪上冷清的身影，大概是天气凉了，咖啡和呼吸引起的白色雾气在他的面前肆意弥漫，为他的侧颜晕染上一圈迷蒙，而这抹朦胧又渐渐随着冷空气散开，作画般的勾勒出那个少年逐渐清晰的轮廓……

这一颗颗缓慢坠落的雨滴似是落入了祁煜的眼睛里，焦距渐渐模糊，直至眼前的人变成一团扑朔忽闪的光影，再反映回眸，那池墨色的幽谭里恍若泛起了星屑的光芒。

是他，顾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