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顾琰醒了好几次，额上冒着汗，心里又觉得冷，耳鸣声重的厉害，一晚上翻来覆去的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算睡了，但也硬是坚持熬到了天色蒙蒙亮才掀开被子起了床。

脚沾地面也只觉得一阵的头重脚轻，身形有些晃的拧开卧室门，刚好碰到正迈步下楼的顾希。

“哥？你怎么起这么早？”

顾希听到动静扶着楼梯回过头，对日常赖床的哥哥竟然能醒这么早这件事十分地意外，她甚至揉了揉眼睛怀疑是自己还没清醒，这样，迟了些许的，才注意到了顾琰有些泛着苍白的脸色……

“哥，你哪儿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还有点没睡醒。”顾琰说话的时候还刻意放轻了声音，毕竟现在还太早，他想大概祁煜也还没起床。

看出这一点，顾希提了一句：“煜哥不在家。”

“不在？”

这么早出门了吗？现在可还不到6点钟。

“嗯，好像有什么急事要处理，昨天半夜走的……”顾希一边回答着，也还是不放心地又迈上两节台阶，又重新回到了二楼。

抬手抓了抓睡得有些乱翘的卷发，顾琰隐约想起昨天夜里半梦半醒间确实好像是听到了车子的声音，不过因为耳鸣声太重的缘故，那些杂乱的声音都似真似假的他也没去一一在意。

正想着，一只凉凉的小手覆在了自己的脑门儿上。

“哥……你好像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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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9度。

收起体温计，老卢忙给私人医生打了电话。

医生来的很快，不陌生，还是在小库房时见过的那位。然而今天当他挎着医疗箱被管家引进屋的时候，顾希却从这位医生的脸上看到了一抹未能来得及掩饰的诧异。

这种神情甚至是那天在他看到库房的打斗惨况时都没有流露出来的……

作为祁家的私人医生，方韩自然是见过不少大大小小的场面，遇事不惊也是必备素质，可……躺在床上的这位待医治对象他记得，虽然那天在小库房的时候他主要还是把注意力放在了需要医治的女孩身上，可对于少主身边的这个卷发的男生，他有些印象的。

如今他躺在床上，比那天少了几分凌厉感，可能是发热的缘故，整个人散着一股带着病气的慵懒感。

那天方韩离开的早，并不知道后续他们在库房的处理情况，但也是万万想不到他们会出现在祁家的，显然是住进来了的样子不说，还是……这个房间。

这可比什么干架现场要令人意外的多了。

这种略显失态的惊诧使他的脚步也不自禁地有些放缓，注意到这一点，旁边的老卢不动声色的提醒了一句：“方医生，麻烦了。”

“好的。”

稍整理了一下状态，方韩抖开了一张白色的薄布铺在床边的矮桌，才将医疗箱置于那之上，注意到这个细节，顾希想起那天在小库房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由此，她也不禁怀疑起这个医生怕不是有什么洁癖。

顾希没吱声儿，就见那位洁癖医生侧过头跟哥哥搭话问：“有哪里觉得特别不舒服吗？”

“没有，还好。”

简短的两个词，方韩注意到顾琰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哑，不排除有喉咙发炎的情况，他逐个把医疗箱里的东西往出拿，对顾琰的情况稍作检查之后，才稍稍放下心来。好在除了发热之外确实没什么别的大问题，便回头跟老卢打了声招呼，下楼回到车里取了几瓶药上来，在卧室给他挂上了点滴。

把针往血管里扎的时候，顾琰稍微侧了一下头，这个动作让方韩有一瞬间的恍惚，久违的想起了从前的旧事。

祁家的专属的私人医生有几位，都是签过协议的，在医疗过程中接触到的信息，对外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口，而在这几位医生中，主要负责照看祁煜健康情况的就是方韩。

那回是39度的高烧，方韩来的时候，祁煜就裹着被子躺在床上，只剩小小的脑袋露在外面，想想那时的祁煜也不过七八岁吧，可能是记事以来第一次输液，看着方韩拿出针来，被子外那一双墨色的眼睛滴溜溜转过去看向另一边，又在针还没扎的时候缓缓把头扭了回来。方韩以为他要说什么，停下了动作。

床边的那个做工精艺的深蓝色时钟上，半镂空的银色的秒针圆规般的画了半圈，这位小少主却不出声了。

方韩：“……”

和同龄人相比，祁煜确实是属于不容易生病的孩子，偶尔生病，像是一般小感冒的话他也根本不看医生，就连药也不吃的硬扛着，非到病情严重到扛不过去了，才会叫他过来。对这样的小孩子可能谁都免不了会有几分心疼，可祁煜偏偏像是不甘示弱一般，就算身体再难受也不会让人轻易看出来半分不适……如果不是温度计不会撒谎的话。

忙碌在外的祁先生不常在国内，这栋诺大的别墅里，陪在祁煜身边的还是老卢。

那天，自从把方韩带进屋，老卢就一直是守在床边的，他看了眼默不吭声的小少主，他略低下头对床边的方韩说。“那方医生就麻烦您了，我下楼去倒两杯水上来。”

“行，好。”方韩一开始还没明白过来，回应了一句，就看老卢已经掩上门出了房间。

脚步声从走廊传来，不轻不重地渐渐走远。

这时，床上的小少主抿了下嘴唇，想了想似的，轻轻咳了一声，明明声音稚嫩地能掐出水来，却刻意板着语气，平静地问他：“这会疼吗。”

原来是怕扎针……

床边矮柜上，深蓝色时钟的时针“咔哒”动了一格，眼前已经换了场景。

“我把点滴调慢了，输液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方韩将医用胶带贴稳，说着注意到顾琰眼下明显的青色，顿了顿补充道：“你昨晚应该没休息好吧，再睡一会儿也可以，这瓶先挂着，另外两瓶到了时间我会过来换。”

说完，他转头将医疗用品收拾了起来。

也难免他会恍惚了记忆，毕竟那时这个房间里……住的可不就是祁少主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