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两个字是他在那个时候亲口说的,所以我想你们之间应该是发生过什么。”讲那些经过的时候,从头至尾,苏籽的语调都很平静,没掺什么个人情绪,而回忆停顿在这里,苏籽看向BOBI,“但你应该也很清楚,对于AI来说,失去芯元无异于死亡。”
“对他来说,那些都算是前生的事了。”
揣在衣服兜儿里的手一直是紧攥着的,指甲嵌进掌心,从疼痛,到麻木,时隔半晌,BOBI仍没能有所动作。
这么久了,他从来没敢问过。
他是真的怕。
怕问出来,是小白经历了太多,又怕事实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切都是自己多想……说不定,那些自己为他幻想出的“迫不得已”,只是毫无解释必要的观念不同。说不定,自己以为的情谊,都是对方随时可以放下忘却的“不过而已”。
不知哪里忽然起了风,凉气灌入衣领,掺着深秋草木衰败的气味,冷的刺骨。
心脏太疼了。
“苏籽。”门外传来声音,是小白。
白瑛对于基地大大小小事项的熟悉程度不亚于苏籽,一般来说,在知道他们可能有话要谈的情况下,轻易是不会来打扰的。苏籽很清楚这一点,便片刻没耽误,直接拨了开门键。
小白进来的匆忙,向BOBI弯身说了声抱歉打扰,紧接着就走到了苏籽旁边。
看他们有话要说,BOBI下意识地往后撤了一步,却恍然发觉,刚刚在小白进门之前,门都一直是关着的,屋内也没有窗户,所以刚才那阵裹着寒意的秋风……是从哪里吹来的?
这间操作室位于六层,也就是这栋基地的最顶层,可BOBI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上也没有什么值得让人在意的东西,而且现在已经感觉不到风了,这么想想,刚才也有可能只是因为门没关严实吧。他有的时候确实太敏感了,之前也总被人这么说。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小白向苏籽汇报的内容。
“白蚁失去联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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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孟子诩象征性地从地下绕了一圈再上楼,重新回权曦实验室的时候,意外地在屋内看到了完全昏迷过去的顾琰。
“他怎么了。”
“你回来啦。”权曦回过头,把手里的镊子轻轻一松,上一秒还在挣扎着的小生物便直直落进了放置在台面上的烈性溶液里。
“他啊,发烧了,你不是知道吗。”他说着,看出孟子诩的表情缓缓变得僵硬,便没再继续下去这个话题,转问道,“地下的转移还顺利吗?”
“距离出发已经有一会儿了。”孟子诩回答着,眼神投向权曦手边那个盛着淡绿色液体的量杯,白蚁的尸体几乎是在一瞬被溶解了,残留的只有噼啪几声响。
这只白蚁的作用他们都很清楚——追踪定位。
但权曦并不在意,仿佛就算他们苦心隐藏的地方被发现了,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所谓似的。
如今能让权曦在意的东西,还有什么呢。
“你这几次催眠他的时候,还是比较顺利的吧?”
“嗯……就算是上次碰到了他之前的同伴,听李知紫他们的汇报,顾琰也完全没有类似回忆起过去的迹象。”没等孟子诩说什么,权曦 就自己回答了自己的提出问题,就好像他提起这个只是为了说一句……
“不愧是阿诩。”他笑着说。
孟子诩看着权曦戴上手套,开始慢条斯理地往顾琰的胳膊上扎针,一根接着一根,那些针管的另一头就连着一台检测仪,针头没入皮肤,随之,顾琰的身体状态也一项项地化作数据在屏幕中显示了出来。而他本人只闭着眼睛,坐在那把银色的实验椅上,对这些动作丝毫没有反应。
“权曦,他会发烧,是不是和他身上的那个……”
权曦没回答,又好像是因为过于专注而没听到他说什么,只见他在起手扎完最后一针后,转身走到操作台前,开始调试起了屏幕上的数据来,他的嘴角向来是微微向上翘的,所以不管什么时候,总给人一种他在做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的感觉。
令孟子诩终于放心下来些许的是,随着屏幕上数据的微调,顾琰的状态似乎真的缓解了几分,他原本较重的呼吸现在已经慢慢轻缓了下来。
可就在这时,显示屏上突然弹出的一条消息遮盖住了顾琰身体的数据。
【押送列车,状态异常】
此刻,正罩住了权曦大半张脸的那个银色护目镜上就倒映着这几个字,半晌沉默后,他转过身对同样看到了这条消息的孟子诩说,“唤醒他吧。”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孟子诩侧头看向顾琰,后者因为手和腿都被束缚带固定的紧而坐的端正,连头部也因为脖颈那条固定带而一直仰着,维护者制服的袖子被挽至手肘,露出的那一节小臂上明晃晃的插着好几根针管。
今天在现实里,自己还给他发了信息,说帮他抄好的课堂笔记暂放在他家信箱了,如果身体好些了,可以趁着十一放假这几天看看,不至于在开学后跟不上功课,而此刻……
其实,从知道顾琰是双记忆之后,孟子诩一直有想过,如果自己也是双记忆,那会是什么样,可是现在,他竟然开始有些羡慕起来——那个在现实里一无所知,有足够的立场关心他的那个自己。
“他才刚刚退烧,现在不适合外出,能处理这项任务的人还有很多吧……”一滴汗滑过背脊,孟子诩还是没能下得了手。
“不适合?”
权曦缓缓拧动操作台上的旋钮,在屋内的灯光被调暗后将护目镜推上额头,视线投向站在实验椅旁的孟子诩,“不合适,是因为他刚退烧,还是因为他是顾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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