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你这几年也为他们做了不少事啊，他们一点都不留情吗？”北宁忍不住打断了一句：“不是，就算你们先前发生了一点冲突，但二话不说就这样对你下死手……”

像是预料到了他们会这么想，BOBI耸了下肩膀：“一直以来，我们跟研究所的关系挺微妙的。”

归根结底，对于研究所来说，他们和苏籽同样，都是四年前的出逃者，后来K是因为什么才回到研究所协助他们，源先生再清楚不过。

在这种几乎构建于威胁和控制之上的病态关系里，又怎么可能真正存在信任呢。只不过对于BOBI来说，这些并不重要罢了，确实，他们有一部分行动是为了保证K弟弟的安全而迫不得已的配合，但也有在力所能及的保护被抓住的Dreamer，假装失误，放水……他们的小动作还是不少的。

身在研究所，也不是没有好处，比如……更容易获取情报。像是那次因为抢原石和顾琰短暂打斗过后，他听说了关押处发生的暴动和源先生有意伤害小白芯元，才及时赶过去放出了那一箭——阻止不知情的小白踏入陷阱。

那次……

他深知比起芯元受损，箭矢不会对小白造成什么严重损伤，但这也是他第一次伤害他，亲手。

拳心不自觉地攥紧，BOBI收了下情绪，把那些情节缩略后，又松开手指捏了捏关节，简单说明着他们和研究所的关系：“……表面和谐，其实那些科学家挺防着我们的，没真拿我们当自己人，不会让我们参与任何研究不说，研究所核心的东西也不会给我们接触的机会。所以我们能做到的确实有限，很多东西，只能暗着来。”

“我知道。”苏籽说。若没看出这些，她当初也不会同意他们从医院把BOBI带回来了。

她示意他继续说。

BOBI皱着眉，思绪重新拉回到那晚的画面：“林莫奇流了好多血，衣服上，地上都是，那些埋伏我们的人没有再继续攻击，取而代之的是披头盖过来的铺梦网，他们似乎对中箭的人是林莫奇这件事有一瞬的慌乱，冲过来将我们控制住后，就用针头注射了什么给他。”

“注射了什么？”

“说不好，像是医疗用品。”BOBI摇了下头。

在捕梦网里，挣扎根本就是徒劳，脚腕重新被扣上镣铐，眼睛也被蒙了起来。那群人左右将他扣住，紧押着他不知要往哪儿走。

从头到脚，能得了空的只有嘴，他不断地吼着林莫奇的名字，却没能得到半句回应，等到嘴也被封上的时候，就只剩下干打挺儿了。眼前的一片漆黑容易让人丧失方向感，相对应的，听觉比往日更灵敏了些，伴随着一阵像是什么巨物运转的噪音，他们暂时停步在了原地，直到这个噪音第二次响起。

涌入鼻腔的空气骤然变得潮湿了起来，不再弥漫着烟尘感，而透着一股阴冷和黏腻。

空旷的大堂，或是隧道，这是他所能设想到的地点。短暂的再次移动后，他们停了下来，那些压着他的人不知向谁尊敬的汇报着情况，而后，一个单独的脚步声缓缓向他接近过来……

视觉随着眼罩被扯下渐渐恢复，银色的碎发在眼前一晃而过。

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的人竟是权曦。

一直以来，权曦给他留下的印象就是一个爱吃甜食的懒散研究员，和研究所那些其他科学家不同，他做事显得没什么目的，偶尔好心帮他改改滑板，也只是为了让他买个泡芙。

总体来说，权曦虽然是个不太好摸清路数的人，却也不像恶人。更何况四年前，他还在关键时候帮忙除了镣铐，和他们一起逃出研究所。所以不止BOBI，就连K也一直拿他当自己人的。

但此时，权曦弯了下腰又重新直起身来，伸出两根手指捏着刚刚被用来蒙他眼睛那块布，目光投向自己的时候，就像是在看一个什么难处理的垃圾……

他们所在的地方像是个防空洞，四周没有窗，放眼望去都是刷的灰墙泥。唯一的出口只有两条隧道，一条位置在他的身后，想来是他们来时的路，而另一边此刻正有脚步声传来，回音不规律的重叠着，隐约可见有维护者的身影左右开道。

就在BOBI以为是什么重要人物终于要露面了的时候，却在簇拥之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比起一向着装洁白，此时制服上却多少沾了灰的维护者，那个人的身上甚至没落几分浮土，远远看过去，他的身形显得比往常更单薄了些，金色细框眼镜的镜面有些反光，看不清表情，只沉默的走在维护者为他开出的路中央，一步步向着这边，直到停在权曦的面前。

“你没伤到吧？”先开了口的人，是权曦。

客观来讲，这句问话可以归为关心，可就算权曦的性格本不暴躁，平日也向来是一副游戏人间，其他人事物都与他无关的模样，压根儿没见他体贴过谁，从他的口中听到这么一句话，直接让BOBI懵了。

环顾了眼四周，孟子诩自然也看到了BOBI和无意识昏着的林莫奇，不过他很快收回目光，转回去只问了权曦两个字：“他呢？”

问出口的关心碰了壁，但权曦丝毫没有在意孟子诩语气里的冷淡，他回答的不紧不慢，又像是继续安抚着人的情绪，说的是“不急，我这就去接”。

BOBI震惊的看着这一切，他没见过权曦这么有耐心，也没见过孟子诩态度这么冷硬，他们的这两句对话直接击碎了他这四年来对这两个人的全部认知。另外，当时的场面是有些乱的，周围不少人穿梭来往，忙着搬运材料或是损伤严重的维护者，在两人说话的时候，跟在孟子诩后面的维护者正用担架抬着什么人。

当时BOBI的角度并看不太清楚，只凭担架旁边垂下来的那件染了血的衣服判断那应该是个科学家。不过如今想来……那大概是源先生吧。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权曦看了一眼担架，似乎是留意到了孟子诩的情绪，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说着，他看向孟子诩，像是轻描淡写，态度又理所应当，他说：“毕竟，我在维护者身体的设定的程序就是危机时刻要首先保证你的安全。”

……

复述完以上，BOBI对着大家下了个大概没人看不出来的定论：“他们两个的关系好像不太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