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内，冷白的灯光落下来，小陆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眼前正朝他们走来的两个维护者。不知该不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维护者识别他们，似乎只单纯靠他们腕上这手环，所以……

当陆鑫站出来准备跟维护者走，却被维护者推开时，她人是懵的，而这种懵，在看到维护者押住了她弟弟的一瞬转为绝望，她挣扎着大哭出声，不断，不断地喊着，“不是他，是我才对。”

然而已改变不了任何。

小陆成功把手环掉了包，就在维护者的眼皮子底下，以及连他姐姐都还没能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想，这大概就是把人逼到极致才能做成的事吧，现在再回忆当时，他已经说不出来自己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了。

陆鑫哭得失了力，跌在了陆媛的怀里，而陆媛的脸亦是煞白失色的。

在被维护者推进实验室后，他也曾试图奋力挣扎过，但在被注射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后，嘴里因为挣扎不小心咬破嘴而尝到的血腥味转瞬淡如白水，很快，他不再能感受到自己的四肢了，意识濒临失去前，天花板冷白的灯光忽然刺的人睁不开眼，他用力地去睁，用力到眼眶像是要裂开却也无济于事。源先生握着针筒毫无表情地站在一旁，那是他最后看清的画面。

五感一个个丧失，最后是听觉。

“K那边正带着一个新的Dreamer过来，你准备准……”

世界彻底陷入黑暗和无声。

当他再次醒过来，看清正守在他身旁的竟然是两个姐姐的时候，自嘲般地笑了。就算代替姐姐先挨了这一针，也没太大的意义，终究三个人还是一起来了天国，不过时间早晚罢了。

他是真真切切是这样想的，所以当两个姐姐在他正对他们能用普通人类模样上到天国表示庆幸的时候跟他解释说，他们都没死，并且还在梦境场时，他得在原地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意思。

据鑫姐说，是研究所发生了很大的动乱，多个建筑坍塌如废墟，那些研究员都各自找路逃生了，而她们就是趁乱救下被独自绑在试验台上的他，一起逃出来的。

重聚的一晚，绝望的一晚，也是得到了在这梦境场重新活下去的机会的一晚。

可是……不对啊，小陆怎么想都想不通，如果自己没死，那他分明记得，在那个冰冷的实验台上，他确是被源先生注射了东西的，可身体却没发生任何变化。

再细问姐姐，他能得到的答案也只有片面，鑫姐说，震动和坍塌是在他被带走之后隔了许久才发生的，后来，等她们在主楼找到他的时候，虽说不知道为什么他身上的衣服十分松垮，甚至有撑破的模样，但整个人看起来是和不久前分开时没有变化的。

由于担心因为随机醒来而分散，他们暂且躲在了研究所附近，受梦境固定器影响的地方，好在那次的混乱似乎也给了研究所挺大的打击，大街小巷的维护者不见了不说，连白塔也消失了踪影。

这样平安过了几晚，他们本以为提心吊胆的日子终于熬到了头，然而……

知道那个恶魔叫梦魇，还是逃到庇护所之后的事了，黑雾逼近的时刻，他一无所知，甚至没能看清始作俑者的容貌，巨形的爪子扑天盖过来，碾碎了他们的躲藏之地。

伴随着漫天碎石尘土而来的，是令人窒息的绝望，而黑雾的源头，就半倚躺在眼前这怪物的手心之中，被捧着移动。

“二姐为了掩护我俩……”

小陆说着，肩膀不自禁地颤抖，回想起那段记忆，他不知道自己是恨还是怕，发紧的喉咙就像是勒住了他。

缓了许久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和轻拍了拍他肩膀的章楠点了下头，再次开口，“……后来，我跟鑫姐逃离那里，才被庇护所收留下来，认识了楠哥。”

顾琰手腕处，绑着善之石的手串被藏进遮光的护腕里了，这是苏籽给他特殊定制的，毕竟带着这么个东西实在显眼。

近日气温低了下来，关于顾琰捂得较为严实这件事，章楠并没觉得有什么奇怪，要说这次重逢，反倒是祁煜身上的变化更加引人在意。他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感觉都和之前不同了，这很难用语言描述，但若简单来说，就比如现在，在小陆给他们讲关于此前遇到梦魇的事情的时候，他似乎想要阻止。

就好像仅是听听梦魇的事情，都能伤了顾琰似的。

“还有，自从这次二姐被梦魇抓走后，她在现实里也变得有些不对劲……”看了眼章楠，小陆意识到自己把话题扯远了，便没再继续说下去，他平复了一下情绪，想起问祁煜他们是怎么知道他们这个庇护所的，想了下，祁煜答说是因为前一阵遇到了由佳他们。

一旁，章楠恍然大悟，“啊，他们成功用了那个手环啊。”

说到手环，他又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啊，那个手环，我不是故意偷的，呃，就是当时在工厂里的时候，它在地上来着，所以跑得时候我就顺手捡起来了，后来咱们跑出来之后你们走的又急，就……忘了还给你们了。”

其实不是忘了还，下意识他就这么说了。

捡这个手环，一开始确实是顺手，他知道那个东西是他们的，也想找机会还，但逃跑这一路险象环生，就没能来得及，而当他们终于从虎口脱险之后，他刚要开口，就听这几个人商量着要另入狼窝。那个时候，他手揣在兜儿里，就捏着这个手环，还是能还的，但他不想跟他们去冒险，想着，万一自己单独离开后有什么情况，或许这小玩意儿还能派上点用处，就捏着手环没再吱声了。

收回思绪，章楠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几声。

“那个时候多亏了你们，我才能逃出来。后来，呃，就是和你们分开之后，我在外面遇到了由佳他们的……”解释完，他想起祁煜一开始说的话，忽然反应过来，“啊，所以你刚刚说还要来会合的人，就是由佳他们吗？”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对不起由佳跟陈浪。当时，他担心他们的临时藏身地有被发现的风险，便急着想来查看下这里适不适合藏身，本以为出来探路才是冒险，所以他只带了现实里就认识的两个兄弟，结果没想到，就在他们出来的这一晚，他们那个藏身地真被研究所查到了。

“那晚，我们的人其实还是跑了大部分的，后续也被我们顺利找回来了不少，现在就身处在这个新的庇护所中。”说到这，章楠难掩愧疚，“但当时护着大家逃跑的由佳他们却被抓走了，是我让他们替我看顾好大家的，是我……”

正说着，面前监控画面的一角出现了熟悉的身影。祁煜朝屏幕看了眼，示意章楠也看过去，说，“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