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昨晚的惨痛经验，这一次章楠算是管好了大家，没再让门口重现脑袋挤脑袋，伸头垫脚围观大熊猫似的画面。他搓了搓算是保住的脸，正估算着时间差不多了的时候，就见那边小门被推了开。
“楠哥！”
尽管自以为做足了心理准备，由佳这一声，还是喊得他不禁鼻尖一酸，拥住奔向自己怀里的弟弟妹妹，章楠的嘴张了张又合上。
“回来就好了，不会再有事了。”话挤出来，嗓子有些发苦。
对他们俩，章楠一直是觉得歉疚的。
去二厂试探情况前，叫来他俩多嘱咐一句，是以防万一。
可他没想到，“万一”真的会来。
相对比陈浪，由佳的情绪原本是内敛的，可听到章楠哑声的低语，眼泪还是一下子涌了出来。自打被抓走后，她就没敢奢望还能有和大家重逢这的一天。
但他们真的回来了。
回来了，楠哥说，不会再有事了。
除祁煜之外，进来的另外还有两男三女，在这群人里，祁煜走在最后，迈步进来的时候和走在他前面的女生正说着什么，前面的话章楠没听到，只听到最后一句，那个女生回答说，“知道了。”
章楠愣了一下，虽然此前并没见过她，这声音听起来却莫名耳熟。
“啊……”他恍然反应过来，这好像就是当初从二厂开车冲出来之后，跟大佬打电话的那个女生的声音。
因为当时过于震惊，所以他对这个声音印象是极为深刻的，可没想到，对方竟是这样一个小姑娘。
怎么说呢，更震惊了。
等一屋子人分别打过招呼，章楠原本想着带他们回监控室，话还没说，忽然反应过来哪里不对，“诶，小陆去哪了。”
这个时候才发现是不是太早了点，由佳抹抹眼睛，没忍住笑了，楠哥还是老样子，一点儿也没变。
陈浪原本是翻遍身上衣服所有的兜儿才刚找到擦眼泪的纸巾，结果还没来得及递出去，一看由佳又笑了，他脑袋里是一团浆糊，干脆放弃思考，扭头回答章楠说，“那个小哥帮煜哥去找东西了，好像是路上掉了什么。”
“顾琰呢。”这时，祁煜问章楠。
“他还在监控室。”章楠这话答的有点心虚，把人独自留在那里，好像是没给人照顾好似的，但是他确实也不需要自己的照顾啊，挠了挠头发，他又添了句解释，“琰哥说监控室清净，就在那里等咱们过去。”
陈浪其实挺意外，祁煜和楠哥竟这么熟。
不过细想来也对，既然楠哥之前就有他们的通讯手环，那应该是跟他们有过交集的，他想起楠哥说的那句“因为没脸再找他了”，又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发生过什么，尽管好奇，他知道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况且，一会儿就能见到顾琰本人了。
跟大家一路往监控室走着，陈浪心里也是激动得很，毕竟从章楠给他们手环时听闻这个名字开始，再到在副基地听说他们先前的诸多事迹，这个名字可以说是频频出现在他的耳朵里。
究竟会是个怎么样的……
“梦，梦魇！”
由于那种放松下来后骤然看到可怕东西的本能反应，陈浪这一嗓子喊得过于撕心裂肺，以至于先是给章楠吓的一哆嗦，而后才反应过来话中内容，“什么，哪里？！”
在抛出问题的同时，章楠人已经往刚给他们开了门，相对来说离他最近，让他倍有安全感的顾琰身后扑了过去。
但是扑了个空。
章楠不知道顾琰是怎么闪避得那么灵活的，总之，自己是连他的头发丝儿都没碰到，踉跄了几步勉强站稳后，他整个人本来就是懵的，而在发现陈浪那小子嘴里喊着梦魇，手指的竟然是自己的时候就更懵了。
当然，陈浪指的不是他，而是前一秒种还站他脚下这块位置的顾琰。
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这一点的时候，章楠看着陈浪随着顾琰的移动而移动的视线，难以形容心中情绪的复杂，怎么形容呢……久别重逢，欢喜劲儿还没过，就发现从前明明挺聪明机灵的一个孩子，不知什么时候被驴踢了脑子。
他只能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个字作为反应给出来。
“啊？”
虽然语言系统卡壳，但比起仍然张着大嘴僵在原地的陈浪，章楠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丰富的可以，而相对比这俩人来说，一旁的由佳则是淡定得多的。
在此之前，她就有过猜测。
这种没有确凿证据的事情往往被统称为第六感，但在她看来，至少这件事情不是无迹可寻的，比如那晚，祁煜在山洞中对梦魇的态度，以及，他们逃离山洞之后……
祁煜曾短暂地接过一个通讯。
他说——善之石真的可以影响他，可以准备实施那个计划了。
祁煜的话里没有主语，也没有对计划的详细说明，当时的她其实是完全听不懂的，当然，也不敢问。他们藏在山洞附近，外面巡逻的人来来往往，数量多到他们很难脱逃，但祁煜却不急，仿佛很确定只要稍作等待他们就可以离开，由佳看得出他不是会多作解释的性格，所以只好默默跟着等，而很快，在那通通讯撂下后没多久，竟真的……那些人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大消息，只听外面隐隐传来声音，说什么基地暴露了位置，一群人很快撤离了山洞周围。
当然，这还不是全部。另外再比如这段日子在副基地，听闻的那些关于“顾琰”这个人的形容。
还有，此时此刻，在场其他人的表情。
这些在她看来，可以说是神通广大，只手遮天的强者们，苏籽、柯允丞、陈北宁、裘雪、白瑛……祁煜的表情。
答案很明确了，所以在听到楠哥想拍醒陈浪一般地语气纠正陈浪说“那是顾琰啊”的时候，她想说的不是竟然，而是果然。
顾琰站在那群Dreamer中间，没有再避讳陈浪重新朝他移过来的指尖。
他刚刚之所以闪避，也并非在躲这指认，而是躲章楠的猛扑而已，不然章楠现在也不能好好地站在这里了。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祁煜。
在二厂门口会合，是他们原本就在现实说好的事，就算只有小陆去接，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所以，在祁煜说他要一起去的时候，他其实就有所察觉了。
而如今这一行人回来，没见小陆。
是祁煜。
实话说他是松了一口气的。刚刚，在小陆提到梦魇的时候，他没能第一时间开口，但他也清楚，这是自己早晚要面对的。
他知道，祁煜何尝不知道。
这事避不过去。
避得过一时，也避不了一辈子，更何况他不想让顾琰因为这事儿而选择什么藏着掖着的活法。
但他还是把小陆支开了。
作为梦魇的那个阶段，顾琰经历过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对他们而言，那一晚，他们成功从研究所手里把顾琰抢回来了，但对顾琰而言……
一句回来了，抹不掉过往。
尽管他在大家面前表现出来的是一副完全不需要被担心的模样，但祁煜知道他从没忘过，忘不了，也不敢忘。
正因为清楚的记得所有，才更加痛苦。
有些伤害，不是一句“不是本意”就能解释和消化一切的。
他知道顾琰有面对那些的觉悟。
但如果自己能做到的话，至少，他不希望于顾琰而言的那个时刻是现在。
“淡定，兄弟。”柯允丞伸手把那正指着顾琰的手臂压了下来，揽过陈浪的肩膀说道，“来来来，你听我给你讲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