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浪的嘴还在张张合合，但章楠感觉自己的耳朵已经不进声儿了，他动作迟缓地看向祁煜跟顾琰，心想这种感觉真是奇妙的熟悉——好像只要跟这两位呆在一起，他的心脏就没法儿从过山车上下来。
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竟然很快接受了，这该死的适应力。
但一旁的郭跃显然还没能达到章楠这个境界，他盯着陈浪，半晌没缓过神儿来，卡了壳的大脑组织不出半句有用的话，于是他不得不用反问来确认自己刚刚并非幻听，“你，你是说，隧道故障的事儿是你们干的？炸，炸车？”
“这么说来，我当时盯梢的时候，确实看到研究所派了人来修轨道。”柯允丞回想着，给出肯定回答，“嗯，你们的朋友应该就是在那里耽误了没错。”
“赶上这个确实有点倒霉。不过对我们来说，也是因为他们炸了车，发了求救信号，才发现这个轨道，有了后面的事情的。”裘雪跟着说道。
“啊？”郭跃愈发怀疑人生了。
章楠知道郭跃绝对是听得一头雾水，但现在也来不及从头再给他多解释一遍了，便只能表情微妙地拍了拍自己这位已经震惊到失语的好兄弟，“咳，不过大尧往返的这几趟，倒也不是全无收获……”
尽管他们现在身处之地已经算得上安全，但话说到这，章楠还是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道，“他从修路的人那里偷听到了这铁轨终点的名字。”
顾琰抬了下眼，“Anjia。”
章楠原是一愣，又很快自己想通……也对，既然他曾是梦魇，自然有得知这些事情的机会。他点点头，没再开口问类似“你怎么知道”这种答案显而易见的话。
至于其他几人，小陆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但起码知道眼前几个人都是楠哥口中的救星，自然也就用“救星当然能了解到厉害情报”的理由很快说服了自己。所以，要说表情最为丰富的，还得是郭跃，毕竟，他连刚刚的震惊都还没来得及消化……可怜的他，在章楠的眼神中确认了自己刚刚听到的就是正确答案后，朝顾琰扭头看过去的时候差点闪到脖子。
他的大脑彻底宕机了。
兄弟，所以你到底是谁啊？！
柯允丞和裘雪对轨道终点的情报都不陌生，毕竟他们昨晚才在北宁的病房里沟通过这事儿。只是那时，苏籽和祁煜不在。
苏籽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而祁煜……乍然听到这个名词，他确实是惊讶的，尽管那只是一抹转瞬从眼底闪过的情绪，或许在其他人的眼中，他只是看向了顾琰而已，就像只是侧头听他说话那样。
但其实在那一瞬，他想了很多。
关于孟子诩是被领养的事情，祁煜没跟顾琰说过。当时，他的本意不是调查这个，尽管偶然得知，但在不确定此事与他在梦境场和现实行为反差大有因果关系的前提下，他认为自己并不合适把别人的隐讲出来。
所以，此时此刻，只有他的脑海里出现了某个曾呈现在调查报告上的答案。
安嘉福利院。
一旁，顾琰还在继续给章楠他们说明，“我听过他们这样称呼终点，但这条轨道……我最远也只到过那个炸车的地方。”
陈浪咂舌，心想这位正说的可不就是山洞抓自己时候的事情。谁敢信，那时明明还是你死我活的关系，而不过短短几天，他们现在竟能这样心平气和地围坐一处，你好我好地聊上了……
“真是做梦一样。”他小声嘀咕。
“这位同学，你现在就是在做梦。”由佳不用想也知道陈浪在嘀咕什么，她用胳膊肘戳了戳他，半开完笑地回答了回去。
“……”好好好。
“等等。”这时，章楠插了句嘴。虽然令人吃惊的事情有很多，但就在他试图把今晚得知的各类信息作为事实强行塞进脑袋里的时候，另一个问题冒了出来，“所以，你们是因为由佳他们炸车的事情才得知这个轨道的，但……不知道这条轨道，那你们当时是怎么发现二厂的？”
他指的是最开始，他作为人质，第一次在这里遇见顾琰的时候。
苏籽的回答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偶然。
对此，祁煜眼神有细微的变化，而章楠则是完全无法理解这个答案的，他左思右想，偶然？二厂那么偏僻，能怎么偶然？
“呃，这个事儿我想想怎么说啊。”柯允丞两根食指戳着太阳穴，一边回忆一边解释道，“当时我们是有个原石要出现，我们根据预言的提示兵分三路去蹲点，而祁煜的目的地就恰巧是二厂附近的公园，意外碰到了那晚刚好在那里的兰瑟，发生了冲突，过程中，被研究所的人拿到的通讯手环去二厂，伪装成他向我们发出了求救信号，才把顾琰引了过去。”
“啊……就是后来被我捡到的那个手环吗？”章楠想通般地轻叹一声。
柯允丞正要回答对，祁煜却先他一步开了口。他说，“偶然的事情过多，就不该是巧合了。”
这话章楠听懂了，尽管不清楚祁煜话里指的具体是哪位，但他的意思显然是说，他们之所以遇到这么多巧合，是被人所设计的。
但就算听得懂……实话说，他是无暇顾及的。
在梦境场，或许人人都自身难保。他知道眼前的大佬们有他们所关注，要做的事情，但对他来说，更加火烧眉毛的事情是找到K。
从郭跃带回的情报中也能看出，那个被围起的小楼绝不是什么简单的地方。
“大佬，可以帮帮我们吗。”说这话的时候，章楠手心紧攥。他既寄希望于这几位，又不敢过于期待，毕竟，如果立场交换，换他被问这个问题……不，其实无需假设，类似的情况不是没发生过。
——你们真的好强，能不能……救救我的朋友……
——你疯了吗！好不容易逃出来了，你还想回那个鬼地方？你想送人头你自己去，我们可不去！
那是他当初的反应。
他四年前就在梦境场了，相较于才刚进入梦境场不久，对这里还没有清晰认知的人，他经历得更多，也比别人更加了解研究所的可怖。那晚他们几人九死一生地从烈火熊熊，爆炸声四起的二厂逃出来，尽管他承这两位已经算是Dreamer中少见的大佬，身具实力，但要撼动那个庞大的研究所……在他看来仍是异想天开。
当时，顾琰答应下了在他看来连考虑都不可能考虑的事儿。他劝了，劝不动，便干脆和他们分道扬镳，独自逃离。
现在，走投无路，说出这句恳求的人变成了他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