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过去多长时间,每次想起这件事,夏薇仍然会心潮澎湃。
即使知道祁时晏当时不过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挑拨,拉深仇恨,而并非对她有什么旖旎心思。
但他那一声呼唤,惊起一阵风,吹散庭院里所有的落叶。
几人都怔住了。
而祁时晏没有给大家任何反应的时间,谁也没理,只朝夏薇递去一眼,转身就走。
太随便了。
随便挑起一场矛盾,又随便抽身而退。
似乎,一切于他轻而易举。
夏薇触碰到他的眼神,也顾不上膝盖的疼痛,捏住裙摆小跑过去,跟上他的脚步。
走出几米远之后,感觉自己稳稳地在祁时晏的安全圈之内了,夏薇转头,看向还在原地目瞪口呆的孟荷,朝她扮了个鬼脸。
气得孟荷面红耳赤,拔腿就要冲过来,被孟岳松拉住了。
黄昏未至,太阳还未偏西,阳光热烈地打在男人的头顶和肩膀上,泛着一层白色的光。
有风吹来,吹起他几缕碎发高高翘起,散漫又飘逸。
夏薇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胸口像揣了只蝴蝶,扑棱着翅膀想飞出来。
抛开年少时的情结,就现在而言,她和他已经见过几次,饭也吃过几回,就连电影也一起看过,可是这么走在一起,她还是没办法让自己淡定。
男人身高腿长,步子大,她用走的,跟不上,用跑的,又好像跟太紧,刚才躲避孟荷追打时的敏捷身手,现在全成了僵硬木头,左不是,右不是,怎么都别扭。
好在这条路不是很长,两人很快出了孟家大门。
祁时晏似乎才想起来身后跟着个人,停下脚步,回头瞥去一眼,就看见夏薇呼吸微喘,一双纤细笔直的**在裙底急急收住,窘迫并拢。
他淡哂,问了声:“去哪?”
声调有点懒,好像多说一个字都是废话,又好像默认了两人之间的熟稔,省略了一切客套。
夏薇大脑急速运转,默默在心里将自己提高一个阶层,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回他同样简而短的话:“回家。”
祁时晏又看她一眼,带点儿玩味,没再说话,迈开长腿往汽车方向走去。
夏薇连忙跟上,内心涟漪不断,怎么都静不下来。
后来很久之后,她才知道,男人这玩味的眼神是个什么意思?
——祁时晏说,你把“回家”说得太热切了,好像说回我们的家似的。
*
银色的兰博基尼开出小区,驶上大街时,夏薇坐在副驾驶位上,还有些恍惚。
车里冷气开得很足,可她还是觉得热,不停地冒汗。
悄悄看向祁时晏,男人只手扶着方向盘,另只手支在车窗沿上。
斜射进来的阳光恰到好处地勾勒了他英隽的侧脸轮廓,和深邃的眉眼,但没有以往那般散漫,下颌线锋利,薄唇冷淡平直。
——有那么点儿沉郁逼人。
祁时晏感应到目光,转过头随意一瞥,夏薇手指不自觉地捏紧裙摆,反而让男人的视线有了着落。
夏薇裙子短,截在膝盖上,冷风吹上来,裙摆微微飘动,更衬得膝盖白皙精致,可惜上面有一块青肿,那是被孟荷石头砸的。
祁时晏出声问:“要紧么?”
夏薇抬手轻轻摸了下,故作轻松:“没事,回去冰敷一下就好了。”
祁时晏移开目光,不出两秒,又转头看她:“你和孟家什么关系?”
夏薇手指顿了下,她该怎么说?
她在马玉莲孟岳松面前发过誓的。
“你……觉得呢?”夏薇把话头抛回去。
心想如果祁时晏猜到了,那就不是她说的了。
可是祁时晏没接话,目光扫过车外,一副与他无关,懒得深究的模样。
夏薇垂了垂眸,悄悄察看男人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呢?你和孟家什么关系?”
就今天祁时晏出现在孟家,她也觉得很惊奇。
她所知道的祁时晏一不经商,二不从政,终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她猜不出他怎么会出现在孟家?听说先前还在书房谈事情?
他和孟岳松能有什么事情好谈的?
祁时晏眉心拧了一瞬,前方红绿灯,他停稳车,偏侧头看过来。
这一眼锐利,夏薇胸口一窒,雪纺衫的衣领有点低,先前出汗洇湿了一小片,紧贴在雪白肌肤上,有种冰冰凉的感觉。
祁时晏修长手指随意敲了敲方向盘,目光从她身上移到红绿灯上,用她的话回她:“你觉得呢?”
语气和她如出一辙。
夏薇无话可说了。
她猜到他心情不好,和孟岳松谈的事情有关,可男人学她说话,,她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好起来了,在孟荷那受得委屈也忽然之间烟消云散了。
夏薇往椅背上靠了靠,压了几次,才压住唇角的笑。
那笑便在心里荡漾开,像水草一样,见水疯长。
到出租屋楼下时,夏薇说:“请你吃饭吧。”
前几次见面或多或少都是为了祁渊和沈逸矜,今天孟家这件事,不管祁时晏的用心是什么,总归他站了她的队,救了她的场,她应该谢他的。
而且现在这一分别,她好怕两人之间又没了交集。
所以,吃顿饭吧。
能见一回是一回。
可是祁时晏说:“下次吧。”
尾音淡淡,有点敷衍。
夏薇却听了个欢喜,抓住机会:“还有下次?”
祁时晏笑了,桃花眼懒懒掀起:“嗯,下次。”
就因为这几个简单的字,夏薇下车,看着祁时晏调转车头离开,那双排气管带出的烟,都像是希翼的翅膀,带飞了她的心。
她驻足了好一会,直到那银色的超跑彻底没影了,才走进单元门去。
*
出租屋是多层,夏薇住六楼,平时高跟鞋上下楼梯,她都不带气喘的,可今天这膝盖受了伤,平路没觉得怎么样,这会爬楼梯抬不起腿,痛得很。
夏薇脱了高跟鞋,赤脚扶着墙,一步一步往上爬,咬着牙把孟荷骂了十万八千遍。
回到家,出了一身汗,她一鼓作气先洗了个澡,再从冰箱里拿出几块冰块,用小毛巾包裹了,坐到床上去做冰敷。
这会也没心情做饭了,夏薇给闺蜜沈逸矜发消息,商量晚饭的事。
沈逸矜一听说她腿受伤,马上一连串的消息发过来。
【好好呆着,别动了。】
【我在工地,马上回来,给你带晚饭。】
【想吃什么,说。】
有闺蜜的感觉就是好。
夏薇抱着膝盖,心情纾解了不少。
正此时,手机有电话进来,是马玉莲。
夏薇接起,亲昵地喊了声“妈”。
然而,马玉莲那边声音不太对。
也是,今天发生那样的事,谁高兴得起来?
“那个,你怎么认识祁时晏的?”马玉莲温吞了好一会,才问道。
夏薇也没想瞒她,老实回道:“这事其实挺巧的,我闺蜜和他堂兄是男女朋友,我们就间接认识了。”
马玉莲“哦”了声,沉默了几秒,又问:“你们谈恋爱了?”
夏薇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快速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些时日和祁时晏的相处,才小心措词地回答:“还没有。”
一个“还”字说得微妙。
现在还没有谈,努力一下,或许以后可以谈。
谁知马玉莲不是来鼓励她的,而是说:“薇薇,妈妈有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
“什么?”夏薇听着那语气,敷冰的手停住了。
“祁时晏是小荷的未婚夫,他们俩半年前就已经订婚了。”
“……”
冰块在毛巾里融化了,滴出冰凉冰凉的水,从膝盖青肿的地方顺着小腿往下流淌,蜿蜒出几条曲折的水沟,凉透肌肤。
“这是家族联姻,他们祁家老爷子定的,举足轻重。”
“……”
“等婚期确定下来,他们就会结婚。”
“……”
夏薇整个人都僵硬了,弓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毛巾里的冰水流淌得很快,有些直接从小腿肚滴落到床单上,像流不完的泪,浸湿了一大片床单。
“薇薇,薇薇……”
“我知道了。”
夏薇挂断电话,将毛巾丢开,屈膝抱住自己,半边脸贴了贴那青肿的膝盖,眼底一片茫然。
这就是祁时晏出现在孟家的原因吗?
他们在讨论婚事?
没多久,门口传来动静,沈逸矜回来了,买了晚饭,还有很多卤鸡爪、卤鸭爪和烤猪蹄。
沈逸矜以为夏薇伤的是脚,所以买这些回来给她以形补形。
夏薇看着憨憨又可爱的闺蜜,收拾好心情,说:“矜矜,你真是太好了,就我们俩过吧,让男人都滚蛋去吧。”
沈逸矜拿盘子装菜,一一摆上餐桌,笑着回她:“我没问题,你行吗?你能放下祁时晏?”
夏薇捋过自己额前一缕碎发,尖尖的下巴傲娇一扬:“不就是个风流浪子嘛,有什么放不下的?”
“哟哟,15岁喜欢上的,八年了,夏薇同学,人生有几个八年啊?你八年都没放下,现在耍什么酷?”
沈逸矜一针见血,笑着拿手指往她心口上戳了戳。
夏薇气短,耳根上一热,就是薄红一片。
是的,八年了。
她喜欢祁时晏八年了。
只是这份喜欢,像裹了一层蜡,埋在她心底,不见天日。
直到最近几次遇到祁时晏。
那腊封的种子像是蠢蠢欲动,想破土而出。
但是就刚才,马玉莲的电话将她打回了原形。
喜欢了八年又怎样,注定不可能有结果。
她知道祁家的人都是要商业联姻的,祁时晏也不可能幸免。
只是他的联姻对象是孟荷,这是她最难以接受的地方。
但是有些事,就是这样让人无助。
就像八年前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一样……
好在今天沈逸矜话多,一直和她扯些有的没的,让她暂时忘记这些。
吃过饭,沈逸矜看着桌上的各种美味卤爪,提议找个电影,一起实现“啃爪自由”。
夏薇笑着赞成。
两人分工收拾餐桌,沈逸矜去洗碗,夏薇搬电脑找电影。
还没准备就绪,夏薇的手机响了下,进来一条微信,点开,居然是祁时晏的语音。
他声调懒懒地说:“会打麻将吗?赢钱的那种。”
祁时晏因为订婚心情不好,前几章不太在状态,大家不用管他,过几章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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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朦胧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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