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渝手一抖，衣服差点掉在地上。

现在把衣服放回去当没看见还来得及吗。她有点欲哭无泪，“分期行吗？”

“每个月给你1000，15个月还完。”

程时屿就这么看着她的表情从震惊变得懊悔，又从懊悔变成了接受，最后掰手指苦着脸算分期金额和时间。

他没什么情绪的开口：“你很缺钱？”

安渝下意识哭丧着脸回：“不然。”

说完，空气有点安静。

遂抬头望向程时屿，男人的神色晦暗不明。

他不会误以为自己在哭穷，反悔不想付吧。

安渝张嘴便要解释，却被程时屿打断，“那你补好给我吧。”

安渝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看这个洞也不算小，怎么补肯定都很明显。

“我还是赔给你吧。如果你需要全款的话，我可以几个月后给你。”安渝想了下沈佩那边的尾款，“大概三个月以后。”

“不用。”程时屿把已经燃到尾端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声音不轻不重，“用这个补好给我。”

他眼神示意了下，安渝顺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到自己袖子上的卡通布贴。

因为工作需要，她的袖口磨损的会比较严重，有时候一件衣服别的地方都还算崭新，袖口却已经被磨出洞了，所以她会经常备着一些卡通布贴，很便宜，也很方便。

“你...不介意？”

安渝抬了下手腕，“这种图案都挺幼稚的。”

程时屿嗯了声。

省下一万多块钱，安渝当然愿意，她趁着程时屿还没后悔，把上衣叠好放到包里。

“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程时屿：“我送你。”

早在他回来的时候，安渝就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便道：“没事，打车很方便，而且你喝酒了也开不了车吧。”

“送你下楼。”程时屿往门口走的动作未停，“怎么，怕我对你图谋不轨。”

他唇角一勾，“还是怕你自己会对我图谋不轨？”

安渝一句我特么差点就从嘴里飙了出来。

不是说男人会越来越稳重，她怎么觉得程时屿这人越来越BK。稳重一点没有。

B-king。

简单来说就是对自己贼有自信，时刻维持自己完美的人设。

也就是大家口中常说的——

逼王。

安渝把吐槽的话咽了下去，“那谢谢了。”

两个人一路没什么话，都很沉默。

只有淡淡的晚风送来那若有若无的冷调香气，和隐隐的烟草味。

今晚的天气，像极了六年前那天。

有风却温柔。

路灯在马路两边伫立，把夜幕下的黑染上一层很有烟火生活气息的温暖。

绿叶葱葱，行人两两。

十八岁的程时屿，眼睛深邃又明亮。

“三天后，城市阳台的灯光秀。你会来吗？”

打着双闪的网约车在小区门口停了下来。

安渝上车后，程时屿跟司机说了句稍等，走到后面把车牌号拍了下来。

司机从后视镜看到，乐了，“小伙子我评分5.0，你还担心啥呀。”

程时屿弯腰从窗户外笑着说：“习惯。师傅您开吧。”

司机哈哈一笑，“得嘞，你们小年轻感情真好。”

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路上，司机比较健谈。

一直在夸赞安渝眼光好，找了个这么贴心的男朋友。说他以前跟他老婆谈恋爱那会，哪有什么网约车，在村口叫了个顺路的人力三轮就得，回家睡到日上三竿也没惦记着打个公共电话问问平安。

“不过现在这个社会，小心点好。”

-

送走安渝后，程时屿回到家。

夜不算深，但很安静。

他靠在沙发里，本想抽出根烟，但似乎是意识到屋子里还有小朋友，还是起身走到阳台。

咔嚓——烟的一头被点燃，白色的烟雾重新缭绕。

那张听到一万五时略显慌张和懊悔的脸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她家，不是挺有钱的么？

细细碎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程时屿回头。

邵希希捧着故事书，揉着眼睛，“哥哥，你能给我讲故事吗。”

程时屿掸掉烟灰，“多大了，还听故事。”

邵希希明显一副半在睡梦中的样子，“我才六岁，爸爸说小孩子就该听故事睡觉的。”

程时屿走上前，把故事书从邵希希怀里拎了出来，修长的手指随意地翻了两页，他垂眸瞥了一眼尾页上用铅笔标注的名字，沉吟道：“安老师画的？”

困意把白天答应好帮安老师保密的事情完全压在了脑后，邵希希点头，“唔。”

程时屿伸手把邵希希原本就睡得凌乱的头发揉的更乱，“走吧。”

卧室内。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缓，似是在给别人讲述故事时，自己也一同细细品读。

身旁的小孩逐渐睡去。

他合上书，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

他到衣柜里拿了一套睡衣，垂眸发了条微信后，把手机放到一旁，转身去冰箱里拿了一瓶水。

在关上冰箱门的前一秒，程时屿注意到冰箱侧边放了一根很有少女心的粉色棒棒糖，他认出来是白天安渝在商场里随手拿的那个用来哄邵希希的糖。

看着棒棒糖下面系着的十分夸张的蓝紫色蝴蝶结，程时屿无声地笑了下，把糖从冰箱里拿出来，缓缓拆掉糖纸，放到嘴里。

甜的发腻。

他皱了下眉，喀嘣几下把糖咬碎。

一连喝了好几口水才冲淡嘴里甜腻的感觉。

手里还没消息通知，程时屿转身进了浴室。

-

安渝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

她看了眼后一周的排课表，几乎都是上午的，下午基本上都是空闲。

这也是她当时来这个画室的原因。

南湖锦天画室挺有名的，规模也大，福利待遇也还不错。

有课的时候上课，没课的时候也不需要在办公室干坐，可以去空闲的画室自己画画，或者自由活动都没问题。

有时候听尤可抱怨加班什么的，她还挺庆幸。

微信收到条消息。

程时屿：【邵希希问，今天留作业了吗？】

安渝：【没有。只有一个课堂作业，我让他们做完后已经收上来了。】

安渝补充到，【如果邵希希的家长想要保存的话，可以联系我。】

程时屿：【嗯。】

程时屿：【到家了？】

安渝：【到了有一会儿了。】

程时屿：【嗯。】

安渝突然想起包里的那件上衣，心想他大半夜的不会是想提醒自己衣服的事情吧，才拐了这么大一圈。

于是主动说，【你急着穿吗？衣服我弄好后给你。】

程时屿：【你随意。】

安渝看了眼日历和排课表，【明天？】

程时屿：【可以。】

安渝回了个收到。想了想这人现在毕竟算自己半个小债主，态度还是要好一点。

又补了个晚安的表情包过去。

程时屿：【晚安。】

2015年冬，元旦前夕。

颂北附中，高三部。

高三即将迎来久违的元旦假期，大家心都散了，根本无心学习。

晚自习的时间，教室里有些喧闹。

仔细听着，都是在讨论元旦假期的安排。

有人压低着嗓子说：“听说了吗？高二的教导主任被开除了！！”

“我草草，什么情况？”

“上周末，女寝进贼的那次，你有印象吧。”

“啊，怎么了？”

“学校查监控，发现高二教导主任居然带着高二那群混混在小后门那抽烟。”

此话一出，全班都发出了震惊到不可置信的声音。

“啊？教导主任？他平时不是抓抽烟、抓早恋最勤快的吗。”

“我打听过了，他平时跟那些混混们处的挺好的，等到学校要求严抓学生的时候，他就拿那些人出去交差。好像说是有指标的。”

“靠，真恶心。”

教室更加喧闹。

大家都不好好自习，讨论着这周的大事件。

有震惊的、有惋惜的，还有不分甲乙丙丁给教导主任和混混一顿输出脏话的。

安渝埋头在桌上整理好英语周报上的生词，匀出一只耳朵悄悄听班里其他人在讲的八卦。

那个教导主任她有些印象，国字脸，小个子，总是板着一张脸，背着手在教学楼里四处走。

校服衣服被后面的人扯了扯。

她回头。

程时屿趴在桌上，脑袋枕着胳膊，声音很轻，“3号晚上，宜宁城市阳台有灯光秀。”

安渝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脑子里还惦记着刚才写到生词本上的那个单词。

程时屿懒懒地直起身子，没骨头似地用手拄着太阳穴处，眼睛盯着安渝的脸，“三天后，城市阳台的灯光秀。你会来吗？”

那双眸又黑又亮，带着少年独有的热烈。

这种眼神，似乎是青春专属，是很多年后，她还会回忆起来的炙热。

15年是宜宁难得的暖冬，虽是晚上八点多，但是窗还开着条缝。

细细的薄风顺着缝隙吹起程时屿额前柔软的发丝。

安渝：“好啊。”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男生唇角勾起个弧度，他略有得意地扫了眼安渝的生词本，纯正的口语从他喉咙中滚出来，“crush。”

正好也要查英文词典，她拿起厚厚的牛津字典，“考考你，什么意思？”

程时屿眼尾微扬，声音缓慢而清晰。

“暗——恋。”

邵希希：哥哥，我绝对没有下了课还要问作业。

程时屿：你安静。

邵希希：Q7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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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