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时泽出了宫带着林熙直奔国公府。
府中那些下人见了他宛如青天见鬼,一个个连说话声音都弱上几分。
燕时泽看着心里不是滋味,但也没什么办法。他也不能把他跟顾行舟互穿的事情向所有人说。
燕时泽站在院落梨树下等顾行舟回来。
顾行舟从五军营回来,身边还跟着三个咋咋呼呼的人,像是在带小孩。
略一思索,他甚至想明白了为什么燕时泽时而脑子正常时而幼稚无比了,敢情是环境造就的。
卫介醉翁之意不在酒:“时泽,你与顾大人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好了?今天你看见他都没骂人。你以后别欺负人家顾大人了啊,他今天还帮了你呢。”
幼明满脸荡漾:“顾大人长得真的好好看,以前都没仔细看,这眉眼……书上说的有匪君子,如琢如磨就是这个样子吧?”
温璋完全沉浸在之前的赌局里面了:“世子,你的牌技什么时候又长进了?下次我们再戴面具去千金坊赌吧,这次肯定能赚更多!”
三人吵吵嚷嚷,都争着让顾行舟先回答自己的问题,然而,在踏进将军府看到梨花树下的人时,三人瞬间噤声。
幼明退了一步,到门外看了一眼牌匾。
是“定国公府”,自己家,没错啊。
燕时泽见他们回来,本来想跑上去一人拍一掌,乍一想起顾行舟往日的模样,收住脚只微微点了个头。
幼明迷迷瞪瞪:“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顾大人变装了?他以前点头还有种很温柔的感觉,今天怎么没有了?”
燕时泽:“……”拳头硬了,忍住,不能跟小丫头一般见识。
卫介在看到人的瞬间就愣住了,回过神后飞快跑到燕时泽面前,说话结结巴巴:“顾、顾大人,你怎么、怎么在这啊?”
顾行舟打量着两人,心里升起种怪异的感觉。
军营里他就有所察觉,卫介对他的态度不对劲。
当然不对劲。
燕时泽也是忍住了才没对卫介翻白眼,他好兄弟对顾行舟什么感情他还不清楚吗。
宁朝民风开放,先朝皇帝甚至纳过男妃,喜欢男人虽不是主流,却也不是令人羞耻之事。顾行舟长得好看,身体弱,与阳刚孔武毫不搭边,又有话本写他与漳州刺史的风月之事,京中恋慕他的男子只怕比女子都多。
卫介就是其中一个。
卫介对顾行舟可谓一见倾心,自那之后每逢见面就要与燕时泽吹顾大人是如何的皎皎君子令人着迷,燕时泽一身反骨,大家都喜欢的,他就更讨厌了。久而久之,卫介就不同他说了。也是卫介没什么接触顾行舟的途径,才能安安分分这么些年。
燕时泽别过脸,不想看见好友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顾行舟收到燕时泽使的眼色,不知道这小子又在闹什么脾气,无奈上前把卫介拉走,故作怄气道:“你,不许跟他说话。”
卫介:“……”
卫介一步三回头,被拉走的时候还在小声说:“你让我跟顾大人说会话啊。”
温璋和幼明还懵着,燕时泽想了想,在两个人之间拉走了温璋。
国公府何处隐蔽燕时泽再清楚不过,拉着温璋站定,燕时泽左右再检查了一番,确定除他们外空无一人才放下心,一回头对上温璋惊恐的眼神。
温璋听多了自家将军骂顾大人的话,与之单独相处难免心中打鼓,小心翼翼问:“大人找我什么事?”
燕时泽盯着他冷笑。
温璋又问:“大人,是小的哪里招惹到你了吗?”
燕时泽继续冷笑。
温璋欲哭无泪:“大人你说句话啊大人。”
燕时泽一顿爆炒栗子砸在温璋脑门上:“什么大人,我是你家世子!”
他就不明白了,刚醒那天他就在林熙面前多说了几句话,林熙就把剑抵在他脖子上了。顾行舟都跟温璋幼明两人相处这么久了,两个人怎么能一点苗头都没看出来。
究竟是顾行舟太会装了还是这两个人的问题?
燕时泽耐着性子把前因后果与他分说一通,收到了温璋看傻子一样的表情。
温璋:“顾大人,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揉了揉额角,燕时泽在地上随意找了根棍子。
表现得不会武功的人,一举一动都带着习武多年的潇洒落拓,温璋光是看着他甩棍子的动作,就觉得屁|股一阵幻痛。
正儿八经的解释没能让温璋相信,棍棒打在身上的熟悉感直接让温璋抱着大腿哭天抢地。
“少将军,我好想你啊!”
燕时泽:“……”
没救了。
他又与温璋嘱托了许多,交代此事不要让外人知晓,顾行舟若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尽量帮忙遮掩,把担心的都交代清楚后,才让温璋离开。
顾行舟从墙后走出:“就告诉他一个吗?”
“秘密可不就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燕时泽说,“温璋性子要沉稳些,若是让幼明知道了,只怕我父母也都知道了。”
虽说温璋也没沉稳多少。
“我这边的事情简单,还是先说你吧。”
燕时泽随意靠在假山上,嘴角噙着笑,眼里却很冷:“我把证词拿出来的时候,林泊怀还挺震惊的,所以我想,他应该也没想到你会咬伤冯宇,他的想法里,这一切应该止于前漳州刺史吧。”
“派前漳州刺史杀你的确实是林泊怀,但是你捏着证据要告科举舞弊的人是冯宇,前漳州刺史却似乎对冯宇无甚印象,你们四个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我猜不到,顾大人不如直接说与我听?”
燕时泽倾身覆上顾行舟,这是一个极具掌控感的姿势,完完全全阻绝了对方离开的路径,顾行舟任由他压着,燕时泽难得从自己的脸上看到一两分乖巧的神色。
顾行舟眼中含着笑:“难猜是因为我骗了你呀。”
“我手中的确有冯宇科举舞弊的证据,但此事冯宇和林泊怀都不知道。林泊怀想杀我,为的是另一件事。还记得大理寺狱里面我未来得及与世子说清楚的故事吗?”
燕时泽似笑非笑:“等着你说呢。”
顾行舟道:“你应该查过我的身世,我出生永州,户籍上写的是孤儿。但我不是一出生就成了孤儿。我家中小有资产,比起寻常百姓要富足的多。少时也过过一段无忧无虑的好日子。”
顾行舟说这番话时,身上落寞与怀念陈杂,燕时泽能感觉的出来。
“直到十年前。那时候永州匪患猖獗,后来这群匪盗还是燕世子带兵剿灭的,世子应该有印象。”
燕时泽点头。
这也是他处理过比较棘手的事情之一。永州那群匪盗武力一般,但财力充足,手中还有兵器,最要命的是,他们总能提前一步知道官兵的计划,就像有人通风报信一样,燕时泽在他们身上吃了好大的亏。
“你所料不错,他们的确和官兵有勾结。他们抢钱的方式有很多,收高税有他们的身影;科举入考场也要向他们交钱。我家中人不满他们的暴行,他们就将我全家杀害,我身上的骨头,也是那时候被打断的。我侥幸逃过一劫,这些年来一直在寻找他们背后之人,那人就是林泊怀。”
“林泊怀大概是从哪知道了我的身世,怕我报复,这几个月以来一直明里暗里对我下手。”
是个惨烈的故事。
燕时泽心中没什么触动。
世上身世悲惨的人千千万,他也不是每个都能去心疼。况且顾行舟用尽手段爬到现在,无谓的同情早就不需要了。
燕时泽:“那冯宇呢。”
顾行舟温和道:“此事跟冯宇无关。十年前冯宇还只是个京中小官,也没成为林泊怀的人。可他后来站了林泊怀的边,林泊怀的罪他不该分担一二吗?”
此人用最温和的话眼也不眨就给人安上了满门抄斩的大罪,燕时泽脊背爬上寒意。
“何必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顾行舟好笑,“林泊怀当年的事情做的滴水不漏,我找不到证据,现在的证词呈上去也扳不倒他,反而会打草惊蛇。冯宇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人。科举舞弊的事他做过,虽说有林泊怀授意,但他做了就要承担罪责;卖官鬻爵他也做了,只是证据我懒得去找而已;至于谋害朝廷命官,我要前漳州刺史指认林泊怀,他也不会干呀。”
顾行舟说到这里似乎有些无奈:“那就只好委屈一下冯尚书了。”
燕时泽想起刚醒时提到前漳州刺史顾行舟和林熙的一唱一和,回过点味来:“刚开始那你跟林熙就在骗我?”
顾行舟抱歉道:“无奈之举,万一世子觉得冯宇罪不至死,关键时刻不肯把证词拿出来,那我一切的谋划,不都白费了吗。”
燕时泽冷笑一声。
这俩主仆都没串过词口径还能如此一致,心眼子多的跟蜂窝似的,怪不得是主仆。
目前看着是顾行舟与林泊怀的恩怨,冯宇是被扯进来的倒霉蛋。
紧要的事关心完了,燕时泽八卦的心又来了:“那前漳州刺史呢?还有他的儿子,你们又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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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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