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沉，我在落日余晖中回了家。

用过晚餐后，我一个人待在卧室里，手中拿着一本看了许久的推理小说，剧情引人入胜，但因心境发生了变化，我总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砰砰砰。”

“谁啊？”我放下书，警觉地问。

“滢滢，是我。”

闻言，我下了床，起身去开门，面前的女子笑颜如花，柔美娴静，我冲她笑了笑。

她叫宋青离，是我的嫂子，漂亮，温柔，善解人意。

宋青离看了一眼屋内，轻笑了一声：“嫂子跟你说点悄悄话。”

我点了点头。

宋青离走进房间，顺手拿起了我扔在一旁的书，翻了几页，最后落到封面的几个字上。

“《无人生还》，”她念出书名，看向我，笑着问，“好看吗？”

我坐回床边，手指轻轻敲着床沿，脑子开始回想看过的剧情，而后如实回答：“很有意思，我差不多猜出凶手了。”

她微微抿住嘴唇，将那本书规规整整地摆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坐到了我床边。

“她好些了吗？”她看向我。

我知道她问的是谁，没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还是老样子，我以为她愿意让我留下照顾她，事情就能有转机，但她什么也不说，我硬是说了好些废话。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很想帮她，我也以为我能帮她，但现在看来，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我失落地低下头，两只手搅在一起，轻轻闭了闭眼。

“你陪在她身边，就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

我感受到一只手轻轻搭上我的肩膀，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不愿意开口，或许并不是因为不相信你，而是因为，不知道从何说起。更何况，我们也早就过了随意向别人倾诉痛苦的年纪了。”

“你不应该小瞧自己，她允许你陪伴，这就是信任了，但也不要抱太大期望，有些事情，还是需要她自己想明白。”

“……那要是，她想不明白呢？”我抬头看向她。

宋青离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但很快又恢复如常，短暂的让我怀疑那阵寒冷只是错觉。

“那……也没办法啊。”她摊了摊手，“不过，你眼中的云夏，就是那么一个软弱的人吗？她会因为这一场并非自己引起的车祸事故痛苦一生吗？”

我没有说话，眸子渐渐暗了下来。

“我认识的人不多，云小姐也是见过几次的，云小姐不会是一个因为一点挫折就爬不起来的人，她只是太善良了，这段时间过去了，一切都会好的，你也要相信她啊。”宋青离笑意盈盈，轻柔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咬唇，过了一会儿，才勉强扯出一点笑容来。

“笑了就好，妈可担心你了。”宋青离站起身来，摸了摸我的头，“对自己好点，大家才会放心啊，不要照顾病人反倒把自己搞生病了，知道吗？”

我点了点头，笑容里多了几分真意。

我起身送宋青离出门，临到门口忽而想起了件事，好奇地开口：“嫂子，哥哥今天怎么没送你来？”

哥哥待嫂嫂很好，以往，每次嫂子来老宅吃饭，他都会陪同，就算工作忙，他也会亲自送过来。

宋青离嘴角的笑意散了几分，但仍是笑着，她下意识摩梭着无名指的戒指。

“你哥哥他出差了。”她轻声回答。

这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我没细想，静静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随后关上房门，彻底冷落一旁的书籍，瘫倒在床上，疲倦席卷而至，生了些睡意，我偏过头，看向闹钟，此时是晚上八点。

先睡一会儿吧。

……

我捂着头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轻轻喘着气，皱着眉头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

九点半，原来我只睡了一个多小时。

只是睡了这么一会儿都会做噩梦吗？

真是运气差啊。

我下了床，走到窗边，用力把窗子推开，新鲜的空气涌入鼻腔，因噩梦而感受到的窒息得到缓解，气息也渐渐平静下来，我睁眼看向窗前的榕树，枝繁叶茂，高大挺拔，我刚随父母搬到这座房子里的时候，它还没有这么高，我也还只是个孩子。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岁月模糊了记忆，当年的人和事，都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我不喜欢回头看，可难免触景伤情，本想关上窗，却意外发现了站在相邻榕树旁的人。

那人在慢慢地踱步，似乎是在为什么事情苦恼。

我下了楼，悄悄走到那人身后，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转了过来，看到我面色闪过一丝惊喜，微微笑了：“滢滢。”

“阿衡。”我笑眯眯地开口。

他是苏衡，是我的发小，自幼品学兼优，生的白净帅气，他从不让人失望，也是我父母眼中完美的“别人家的孩子”。

大三的时候我出国读书，他则一直留在国内上学，这些年我们联系不多。

仔细算算，我们也有四年没见面了，上次在派对上我急着去医院都没来得及说上话，前两天他打电话约我吃饭，但我忙着照顾云夏，都推脱掉了。

我本想着等云夏出院后，再找个时间和他一起吃饭，聊聊过去，谈谈未来，把一些早该解决的事情说清楚。

“你家离我家挺远的吧，这么晚过来，找我有事？”

他点了点头：“嗯。”

“那……”我指了指一旁的摇椅，“坐下说吧。”

在我的记忆中，苏衡不是一个直爽的人，他很擅长迂回战术，喜欢打持久战，有什么说什么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在他身上，他会觉得有失分寸，微妙的事情需要独特的方式去表达，对待事情，他总有一套自己的解决办法。

就像是我高中的时候交友不慎，他假装随意聊天一般说了一大堆话，直到最后两分钟才旁敲侧击地告诉我要远离对方。

“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我看向他，心想果不其然，微微笑着回答：“挺好的，你呢？”

“很好。”他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愉悦，这话的确不虚。

一阵沉默。

我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略微觉得有些尴尬，这样的境地极少发生，苏衡一般不会让我们之间冷场，那些没必要的废话，他总能说的很好。

但他今天却没有选择那样做。

我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干净而澄澈。

不夸张地说，苏衡的眼睛是我至今见过的最纯粹的眼睛，这双眼睛里没有杂质，哪怕事隔经年。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么，我想，拥有这双眼睛的主人，他的心灵无论如何也和肮脏搭不上关系。

至少在我与他一起度过的时光里，我都无比坚信着。

更何况，我曾被这样一双眼睛，长久地望着。

“滢滢，前几天，我爸妈催我相亲了。”他终于开了口，直直地望向我。

我没回避他的眼神，皱了皱眉：“你才二十五岁你爸妈就开始催了吗？这也太早了吧。还好我爸妈不……”

没等我说完，他就打断了我。

“你希望我去吗？”

果然，该来的总会来的。

哪怕我多么不愿意面对，我都应该给他一个结果。

我深吸一口气，直视着他的眼睛：“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不应该问我。你去或者不去，都和我没什么关系。”

他眨了眨眼，过了一会儿轻轻笑了出来，眼中溢满悲伤：“所以，我是被拒绝了吗？”

“我……”我咬了咬唇，压下心底的不忍，“抱歉。”

“你不用道歉，”苏衡叹了口气，“是我一直没给你机会拒绝我，是我太自私了。”

我有些诧异地看向他，原来他都心知肚明吗？

我自认不是一个迟钝的人，对他人的喜欢也总能快速察觉，并妥善处理，意识到苏衡喜欢我的时候我并不确定，因为他总能在我确信的时候，又三言两语化解我的怀疑，他总将尺度把握的很好，让我没理由拒绝他，也没法远离他。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我低着头，不敢看他，却还是对这个答案很好奇。

“具体是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大概是某一天，我看到你的时候，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但是，怎么就不一样了呢？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想说些什么，但又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张了张唇。

“云夏怎么样了？”

多么生硬地转移话题啊，真没想到这种事情还能发生在他的身上，换做往常我肯定会嘲笑一番，可现在，我完全笑不出来。

“还是不肯说话，他们都说是因为车祸，可我总觉得奇怪。”

“……也许和绑架也有关系。”

“什么绑架？”我惊讶地抬起头。

苏衡看了我一眼，皱眉道：“你不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你快说。”我着急地看着他。

“……你确实应该不知道，”苏衡回想起来，“那是上个月发生的事情，林絮和云夏一起去逛街，结果被绑架了，三天后警察赶到才被救了出来。”

“为什么会被绑架？”

“这我也不清楚，你可以去问问林絮，她应该清楚。”

“……竟然会有这种事。”我愣愣地说。

过了好长一会儿，身旁传来一阵动静，我抬头，看见他已经站在了我面前。

一如既往，温润如玉，笑得和煦。

“滢滢，在我走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神思被拉了回来，我怔怔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想问我什么问题。

不是，都已经说明白了吗？

“……你问。”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