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大堂,此时已恢复了它的富丽堂皇。音响系统播放着《秋日的私语》,优美的钢琴声缓缓诉说着秋日的宁静与美丽。
平静如初。
如果是刚到酒店的人,是绝不会知道,这里一个小时以前是血迹斑斑的。酒店员工清理干净现场后,各自忙碌起来,没有人会在意那美妙的钢琴曲。大家想的是早点翻台,早点下班。
江明桢听着这首钢琴曲,心中全是哀伤。
大概是冬日凄冷的缘故吧,实在无法将它和秋日的浪漫联系起来。估计选曲的人也是随意播放的。不过,这要换做是林尚川弹钢琴,那给听者的感觉一定是温馨的。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酒店了,希望他是去医院了。
她这样想。
收银员的喊声打乱了江明桢的思绪,她也得马上回到现实中来。那种梦幻的东西是不属于她的。百合厅的客人不知走了没有,她这会儿好饿,她想等会吃饭的时候,一定要多吃一碗米饭。米饭抗饿。
她跑到收银那里,收银员告诉她,百合厅的客人结账的时候,特意说,要将开瓶费都算给那个服务员。
“江明桢,那客人还多结了50元,说是服务费,都要算给你。你可真走运呀。”收银员说道。
竟然是那个络腮胡的老板,听他的言谈,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不是叫她想要赚钱,就不要脸面吗?江明桢没想到,他倒愿意给服务员多付小费。
“这样的好事,千年等一回呢,我上去翻台了。”江明桢没有在收银这里多待,马上去百合厅了。
这里已经有别的服务员在收拾了,主管也在三楼和四楼之间不停地跑上跑下。她们都没有因为刚才受到惊吓或是受伤了,就请假休息。别人都能承受,有一个人在那儿感叹,自怜,就显得很矫情。江明桢也只字不提。
她准备去拿拖把,出门就看到那个文质彬彬,又似笑非笑的男人朝这边走来。
那个男人也一眼就锁定了她。他抬起右手招呼:“来,服务员,来,就你,我这有事儿。”
江明桢跟他来到了芙蓉厅。
烟雾弥漫,扑面而来的窒息感。她调整了呼吸,才慢慢看清里面的人,有三个男人,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个长相俊雅,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人。左右两侧陪同的人,年龄比他大一点,应该有四十了吧。中年发福的他们,似乎都穿着别人的衣服,遮住了这块儿,那块儿又突出来。
在这样的衬托下,主位上的男人就很精神,五官清秀,衬衣整洁,身材匀称。他们三人盯着江明桢,一会儿交头接耳,一会儿点头微笑,就像是在评价一件商品,分析着它的优点和缺点。
“陈司,我跟你说的人,就是她。”那个似笑非笑的男人这时已是满面笑容了。他对这个主位上的男人毕恭毕敬,称他“陈司”。
“不好意思,请问需要点什么?”江明桢只是个服务员,他们是要茶水还是结账,她只想赶紧忙完去吃饭。
“陈司”站起来,走到江明桢身边,他身上的一股香水味驱散了让人恶心的烟味,还留有一阵花香。
“妹妹,你是哪个大学的?脸怎么了?”他有着很好听的声音,说着,他就要伸手摸江明桢脸上的伤,吓得她后退两步。
那个中年男人把“陈司”拉到一旁,谄媚道:“陈司,别看她现在是穿着一身服务员的衣服,咱们只要给她一件漂亮的衣服,以她的身材,身高 ,出水芙蓉的气质,还有清纯大学生的诗书气息,那绝对是人间尤物啊。”
“陈司”听着这话,也上下打量江明桢,色眯眯地点头。中年男人似乎是想趁热打铁说服他,又说道:
“据我观察,这还是个纯的,没被人开封过的,您享用第一口,500元是不是太少了,第一次就1000元,您看呢?”
“我没问题啊!2000元都行啊!”
“陈司”刚说完,左边那个男人凑上前来低声对他说:“房间我都准备好了。”此时,如同三双饿狼的眼睛盯着江明桢。
江明桢全部听到了这些话。
是的,他们旁若无人,当着她的面,说这些话。原来,这就是几个小时可以赚500元的工作。她当时还高兴有这么赚钱的工作,现在看来,那都是血淋淋的。
他们真的以为我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工作吗?我只是因为父母家庭的原因,需要自己赚学费和生活费。我是需要赚钱,可我并不愚蠢,不是柔顺的羔羊。人往往先自侮,而后遭人侮之。
江明桢在心里说着这些话。
中年男人见江明桢不为所动,又马上对她进行说服:
“妹妹,你不用害怕,不要有顾虑,我这里有几个女大学生,家里条件比你好,不用打工,人家现在都赚了好几万了,天天好吃好喝的,你看你当服务员才能赚几个钱?上大学也是为了毕业能有一个好工作,本质上还是赚钱,赚钱不分贵贱,有了钱才有尊严。我们不说出去,你在学校也可以正常学习,这多好啊!你说呢?”
“陈司”这时也凑近到江明桢身边,用充满磁性的声音微笑着说道:
“妹妹,我心疼你,以你的条件,可以过更好的生活,不用在这里端盘子。跟着我,我照顾你。你大学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我全包了,我不会让你打工,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你想出国深造都行,以后没有人敢欺负你。”
他身上迷惑人的花香和那真诚的眼神,怎么会有人相信这背后的真相呢?
“吾不惧死,奈何以死惧之。”江明桢眼神凌厉,就像面对江建国说这句话时一样。她把这句话送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胆怯了,她不敢说。
一是,她并不清楚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她在南京无根无基,如同水上浮萍,任意飘零,怕惹祸。二是,万一因为她说了这句话,又被他们纠缠。
“对不起,我不干。”
她转身要走,那个阴森的男人挡在门口:“不要害怕,我们也不做违法的事,全靠自愿。你如果嫌钱少的话,‘陈司’就在这里,都好商量。你看‘陈司’像坏人吗?他也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写得一手好篆书。”
“陈司”轻轻地推开男人,又一阵花香袭来,他递给江明桢一个电话号码,说道:“我很喜欢文学,写过一些文艺评论,也喜欢哲学,很多事情,你看到的只是表象,要透过表象看到本质。你可以随时找我。”
江明桢接过电话号码,看着“陈司”真诚的眼神,平静地说道:“好的,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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