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他们终于爬完后半段，各自裹上厚外套坐在山顶的一块巨石上休息。

羊绒毯只有一条，斯恒和闵月闻一起盖。

“好困啊…”热情的劲头过去，斯恒的双眼快要睁不开，他迷糊得不行，被风吹得一激灵，又睁开双眼。

闵月闻说，“我好冷，斯恒你能不能再靠近我一点。”简直是给足了台阶。斯恒美滋滋地又往他旁边缩了一点，再度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闵月闻，我真的好困啊。”

闵月闻看了看表，“你睡一会儿吧，一会儿太阳快出来了我叫你。”

斯恒强撑着，“你不困吗？”他的眼角已经泌出了泪水，山顶的大风一吹，留下皮肤上冰冰凉凉的触感。

闵月闻摇头，“不困，你睡吧。你平常就准时准点地睡肯定难受，我经常熬夜，没关系。”

语毕，斯恒已经脑袋一点一点的、逐渐昏睡过去。闵月闻伸出手带过斯恒的头，让他可以舒服地倚靠在自己肩膀上。

闵月闻想，他大概会永远把这一晚，把这短暂的数小时收藏在自己重要的回忆分支里，这个分支与斯恒有关。

他好似做了一个非常美好的梦，在高山顶上和斯恒裹同一张毯子，可以让斯恒靠在他的肩膀上，听耳边烈烈的大风声。星空万丈，深山高谷的寒冷里，有两个青年人依靠着。

好像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们了。周围的一切化作风、化作雨，碎裂、虚幻，而后向后褪去全数消失，留下空白。

爱情的事情，瞒是瞒不住的，再迟钝的人总会发现不对劲。闵月闻可以坦然接受斯恒的拒绝，如果被拒绝，那就追求，直到斯恒彻底厌恶。如果被接受，他要对斯恒好。就是这么简单。

他是这么想的。

他只希望潜移默化地让斯恒习惯自己的陪伴、在这个过程里一点一点向斯恒表露自己的心迹，等到时机适合再袒露自己的全数想法。这是最稳妥的做法，也最有“心机”。

届时结果是好是坏，闵月闻总不会后悔。毕竟他没有退缩，他愿意等到斯恒身侧另有他人再感慨自己为何不努力出手。

六点出头，闵月闻把斯恒喊醒。

他们没有说话。

风还在吹，他们的脸庞一片冰凉，甚至有些许痛意。

下一分，也可能是下一秒，天边开始逐渐泛红，那红色里又有黄色，是打翻了的暖色调，以极为自然的状态混合起来，镶嵌在整片广袤的蓝天里。随后圆润的希望渐升，很快，光芒万丈。

斯恒扭头看他，目光里喜悦清晰可见，他微笑道，“你看。太阳出来了。”

很快，闵月闻扭过头，也笑。

他们对视那一瞬间的时间像被拉长、而后凝固，太阳光穿过他们中间相差不大的距离，又照耀着他们的脸庞，暖意很快取代了脸颊的冰冷。斯恒脑海沸腾，千万思绪闪过，最后剩下一个念头。

他在闵月闻的眼中看到了笑意盈盈的自己，而那个眼神——

“他看你的眼神。”

“好奇怪。”

这句话突然闯入脑海。斯恒模糊间，好像明白了王一鸣他们口中的“奇怪”。

他经常见湛衡看斯佳的深情的眼神。

斯恒意识到自己笑容弧度逐渐变小，而后消失。

他几乎不敢面对，有点茫然地扭头去看面前的太阳，象征着希望的太阳。

闵月闻好似读懂他的神情，轻声接道，“是的。太阳出来了…你知道了，对吗？”

斯恒问，“什么？啊…我也不确定我是不是知道什么…”他没有撒谎他的隐约知道，他自己很清楚这一点。因为他感觉到他的不安如此清晰，但他又不能完全肯定。

在下一秒，好像有什么重物砰地把他砸晕了。

因为闵月闻说。

“你肯定知道啊，至少你刚刚知道了，知道我喜欢你。”

他说话的语气如此云淡风轻，一点儿没有紧张。

斯恒承认。他好像——

没有那么惊讶。但他有点儿发懵。

“本来安排不是这样的。”闵月闻低沉着声音，“没想到意外如此之快。”

他们安静了一瞬，斯恒说，“多久了？”

闵月闻：“如果你想听真话，那我不知道。我意识到的我喜欢你是在你喝醉酒那次，你亲了一下我的脸颊。你要说在这之前我喜不喜欢你，我自己好像都不确定。”

他接着说，“毕竟我没谈过恋爱，没什么经验。”

斯恒脸红了，“我居然亲你…不对。重点不是这个。”他想了想，很认真地答复，“是不是你朋友太少出现错觉了…你可不可以放弃喜欢我啊。”

说到最后一句话，他紧咬下嘴唇，声音明显小下去、软下去，大概觉得这样的拒绝太伤害人。

他的眼睛圆溜溜的，透着一股不知所措的湿漉，写满了慌张和不安。

哪有这样劝人别喜欢自己的。

可这就是斯恒。也是他会做的出的事。

闵月闻心脏发疼，他温柔拒绝这一提议，“如果我说不可以呢？”

他更加直接了。

“恒宝，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追求你？让我们试一试，也许可以的。不要直接给我判处死刑。”

这个问题，斯恒涨红脸，呐呐不知所言。

“闵月闻，我不知道。”

他老老实实地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