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嬷嬷小声道：“殿下放心，老奴看着呢，绝对无人。”

宋元阁松口气，想了想，还是把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嬷嬷，你知道我师父吧，我从来没见过他的样子。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宫里的吗，还是宫外的？”

艳嬷嬷拿点心的动作慢了一瞬，又立刻恢复正常：

“这...老奴是膳房的，殿下要说想吃什么东西，老奴肯定知道。可是膳房之外的，请殿下恕罪，老奴就不知道了。”

宋元阁有些失望。

艳嬷嬷拿出点心塞到他的手里：“殿下，吃吧。”

宋元阁顺从地咬了一口，依旧有些不死心：

“嬷嬷，你真的不知道吗？我今天出宫去了杨府，见到了杨太尉，我觉得他和师父好像啊。可惜师父每次过来都带着面纱，也不让我看他的样子。可是我真的觉得，杨太尉就是他。”

艳嬷嬷亲昵地帮他擦掉嘴角的糕点碎屑：

“那等下次你师父过来的时候，你再问他。如果他想让你知道的话，肯定会说的。”

“哦。”

宋元阁低下头，难得露出些孩子气。

艳嬷嬷有些不忍：“殿下放心，嬷嬷可以保证，你师父是真心待你的，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为什么？”

“因为我们都是周家的军中旧人。和我们一样，这宫里还有不少和旧军有很深的渊源的人，他们和我们一样，都希望你能活下来。不光活下来，还要查明当年的真相，让你舅舅，外祖父，还有你的母妃，绝对不能白死。”

宋元阁自从懂事之后，就不断有人在他耳边说着这些话。

他知道自己得活下去，知道自己是很多人的希望，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会影响很多事情的走向。

知道他身上，肩负大任。

他拿着艳嬷嬷送来的点心，有些失魂落魄地回了院子。

房门口小谷坐在台阶上，脑袋一点一点的。

听到脚步声，他立刻醒过来：“殿下，你回来了。”

宋元阁举了一下手里的点心：“我饿了，去膳房找吃的去了。怎么是你在这，今日不是小江值夜吗？”

小谷道：“小江今日跟着殿下出去，想必是累坏了，奴就和他换了班。”

事实肯定不是这样。

宋元阁也懒得去管小江：“我没事，回去睡吧。”

小谷点头，直看到宋元阁吃了糕点，漱了口躺在床上，他才放心地离开。

宋元阁却是怎么都睡不着。

思来想去，翻来覆去，他最终决定等下次师父过来的时候，他一定要亲口问个明白。

可是直到春蒐出发，师父也没有再出现过。

春蒐的地点定在了河北围场，从宫里出发要大半日才到。

太仆寺给各位殿下安排了单独的马车，如果有哪位殿下想骑马前行，也有另外的单马。

出了京都之后，太子殿下率先下了马车，改为骑马。

接着是六殿下和七殿下。

宋元阁还未出过京都，一路上对外景很是好奇，见状便也改为骑马。

圣上出宫，又是春蒐，带着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和家眷，整个队伍冗长，一眼望不到头。

宋元阁骑着马，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慢慢地磨蹭到了杨家的车队中。

车队中并无杨太尉的身影，宋元阁估摸着他应该去伴圣驾，便放弃了打算。

他扬马向后走去。

按照马车的顺序，排在第三个的马车，想来应该就是杨明春了。

他骑着马，刚经过第二个马车，就听到后面传来杨明春的惊呼声：“哎呀九殿下，你现在骑马的技术这么好了呀。”

宋元阁抬头向后看去，杨明春大半个身子从马车的窗户里钻出来，正兴奋地朝他挥着手：“快来快来。”

她和岁岁坐在马车里，都快闷死了。

宋元阁勒着缰绳，保持着和她的马车同样的速度。

杨明春伸手拍了一下马屁股，看到小马扭头瞪了她一眼，她才讪讪地收回手。

刚缩回去，手掌碰到一片毛茸茸，杨明春的眉毛一扬，提着小狄的脑袋让它露出头：“九殿下，我把小狄也带了出来。”

宋元阁瞥了一眼刚到她小臂长的小狄：“它能抓什么东西。”

“你别小瞧它了，”

杨明春喜爱地蹭着它的脑袋：“我们小狄可有本事了呢，现在都能抓老鼠了。”

宋元阁闻言，话语有了些认真：

“它是猞猁，有野性的，你可别把它养成了家猫。”

“我知道啊，我这不是把它带出来了嘛，等到了围场，我让它好好的跑一跑，激发它的野性。要是能猎只兔子回来，那就更好了。”

宋元阁漫不经心地道：“那就希望能如你所愿吧。”

杨明春揉着小狄圆乎乎的脑袋：“小狄，九殿下瞧不起你呢，等到了围场，咱们猎个兔子给他看看，好不好哇。”

小狄不理她，在她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过去。

杨明春：“.....小狄你个贪睡鬼，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的！”

宋元阁嘲笑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低声喝驾，离开了杨家的车队。

到达河北围场时，已到日暮时分。

宋元阁自己分到了一个帐篷，虽然没有六殿下和七殿下的大，但好在是他自己独立的地方。

赶了一天的路，众人也没有兴致再出来活动，圣上下令让大家用了晚膳之后早早的休息，待明日再开始狩猎。

宋元阁待在自己的帐篷里，安心地等着人送晚饭过来。

来人让他有些意外：“艳嬷嬷！”

艳嬷嬷笑呵呵地端着托盘进来：“让殿下久等了。”

宋元阁让小谷和小江出去，只留下她：“嬷嬷怎么来了？”

艳嬷嬷道：“膳房的人不够用，总管就让老奴过来了，专门负责送饭。”

宋元阁笑道：“那嬷嬷要一日三餐都给我送。”

“好。这些都是老奴挑的，殿下看看爱不爱吃。”

“当然都爱！”

怎么会不爱，她伺候宋元阁多年，对他的爱好早就摸了个透彻。

艳嬷嬷把晚膳一一端出来，看他大口地吃着，忽然想道：“殿下，老奴听说明春姑娘的及笄礼要在这里办，殿下想好要送她什么礼物了吗？”

宋元阁摇头：“她是杨家的嫡出，自然是不缺什么，我不知道要送什么。”

艳嬷嬷道：“傻孩子，这样的人最简单了。金银珠宝，她是什么都不缺。可她缺一样东西。”

“什么？”

“真心。”

“真心？”

宋元阁有些怀疑，按照杨明春那样大方豪爽的性子，又是个烂好人，肯定是自小就不缺爱的。

而且据他了解，杨家长辈们对她很是宠爱，兄长和堂姐们也都溺爱她，她还能缺什么真心。

艳嬷嬷看出了他的想法，道：“明春小姐的生活，可不是只有亲人的，也有朋友在。可她这样的身份，身边围绕了那么多所谓的朋友，又能有几人是诚心想和她当朋友的，还不是为了杨家的权势，想从中获利。”

宋元阁心道，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想利用她的人。

艳嬷嬷还在继续说：“人活在世，每个人之间都是相互利用的，包括你我。可是人与人的交往，除了利用，还有真情在，像是亲人，朋友。殿下，老奴觉得只要殿下真心想送给明春小姐礼物，一定知道她内心真正喜欢的东西，而不是那些所谓的‘金银珠宝’。”

想到下午杨明春在马车里和小狄的互动，宋元阁点头：“我知道了。”

既然她想要小狄抓兔子，那他就捉一对兔子，然后再假装让小狄‘抓’到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