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逃出了小花苑。
跑得太急太快,踉踉跄跄差点跌倒,硬撑着起来顺着白石小道逃。
每跑一步,全身的热气就一股股往上涌,从腹部直涌上脑门,激得她眼前的视线愈来愈模糊。
好难受。
从没有这么难受过。
好像身上的每一处地方都在渴望着什么,而这渴望正在变成黑黢黢的大嘴,要将她碾碎,嚼烂。
林舒欢跪倒在白石小道旁的草丛,手颤颤巍巍的,却毫不犹豫地飞快伸入嘴巴,使劲压着舌根,用尽全力挖着,挖得面部涨红,泪水直流.
胃里的茶水一阵一阵翻上来。
“哗啦”
全吐出来了。
可她还是好难受,眼前的视线也变得越来越扭曲,甚至还上漫着混沌。
这时,她听见姚淑媛隐隐约约的喊声:“林舒欢,你跑去哪里了?快出来!”
林舒欢摇晃的身子从草丛里摔了出来。
在被炙热包围的冥暗中,她慌乱漂浮地想要寻找一条出路,却意识不清地不知跑向了哪里,不知撞开了哪扇门。
门内的凉爽迎面而来,缓解了一些她的灼热。
她跌了进去,拖着发软的身体攀爬到床榻上。
可没过一会儿,那在她体内横冲直撞的热气还是折磨得她蜷缩成一圈。
她死命忍着,咬得嘴唇鲜血直流,破烂不堪。
不知过了多久,林舒欢滚烫的手腕突然多了一阵清冷的凉意,似乎是一个人的手掌。
随着这凉意而来的,还有陌生却侵略性极高的气味。
她已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实在想有个人能不能找个办法救救她。
可没有,手腕甚至一下被握住,就像是被狠狠钳制似的,痛意瞬间蔓延,林舒欢吃痛出声,一出来就是婉转细碎的声音。
但她被烧得快死了,眼前更是一片模糊。
她顾不上手上的疼,顺着钳制她手的人攀附,想得到更多的凉意,好让自己好过些。
不过根本不如她愿,那人的力量很强,仿佛一用力就能把她的手捏碎,更能把她甩到一旁。
可真的好难受,又热又疼。
哪里都疼,好疼。
她是做错什么事了吗,为什么是她。
林舒欢喉间酸涩翻滚,模糊不清的视线里满是泪,滚烫的泪落下来时,她的手被稍稍松开。
正也是在这松懈的瞬间。
她双臂环了上去,感受到坚硬宽阔,还有阵阵冰凉,那股侵略的气味不断萦绕着鼻尖。
闻到的气味,所触的感觉。
不知为何,林舒欢突然想到了曲嬷嬷说她曾经住的村子有一外乡人牵来了一头野兽,不知道唤什么。
但听说速度极快,连西北最矫健的狼群都追赶不上,捕猎凶猛且健硕无比。
那天当晚她做了梦,梦见了这种野兽疾驰在草原追猎,奔跑的每一瞬间,强壮非常又压迫感十足。
林舒欢这个念头刚落,自己的唇瓣瞬间不知贴上了什么,被狠狠撬开吮吸,攻城略池地剥夺了她所有的呼吸。
她浑身发麻战栗,蔓延至脚跟的舒服,使得脚尖都微微蜷缩。
她不由自主继续攀附贴紧,那人没有再抗拒她,而是扣紧她的后脑,继续在她口中汲取什么。
在这汲取中,林舒欢甚至感受到了一点渴望与放纵。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
“这就是你想要的?”
她听得一声低沉沙哑的男声,未等反应过来后颈一下剧痛,失去了所有意识。
在门外的杨恒听到里面有人倒地的动静,面色一正,但未直接冲进去,而是敲门询问:“侯爷?”
“进来。”
男人的声音低沉如戒晨鼓,略带喑哑。
杨恒一下推开门,快步进内间,一眼就看到倒在地上的少女。
如瀑似的黑发披散在雪白的肌肤上,衣衫半褪,若隐若现,万分旖旎。
杨恒年过半百了,见过的美人数不胜数,唯独这一个,单单一瞥就明艳得眩人眼目。
杨恒收回目光,看向萧牧野。
他冷静而又阴沉地坐在无任何灯火的暗影里。
唯有穿过格子棂窗的一抹月光横于他的脸上,瞬间可见其狭长的眼眸暗沉,不乏锐利,棱角分明的脸线条流畅,硬朗非常,微抿的薄唇溢着怒火。
也难怪,杨恒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家侯爷这么狼狈的样子。
上身只剩下一条织金蟠螭纹玄色内袍,衣襟凌乱大敞,厚实健硕的肌肉上红的紫的,还有一些指甲划出来的暧\昧痕迹。
“这是……”
杨恒知道有些人急着巴结,上赶着送女人的不少,可怎么没想到裴家也做出这等事来,裴家与萧家本就带着亲,何需如此。
“中药了,把人抬下去,”萧牧野冷声开口,然后起身,九尺的个子一起来压迫感便扑面而来,随后径直走出了内室,留下一句话,“床褥全换了。”
“是。”
杨恒全部照办。
等杨恒走后,萧牧野灌了好几杯凉茶下肚,可还是平息不了燥热。
一闭眼,仿佛鼻尖还是那女人宛若春酒的味道,越品越浓,几乎要把他的所有克制给击溃。
幸好最后止住了。
林舒欢苏醒时,耳边全是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她这是哪里?
她撑起沉重的眼皮,模糊能看清自己在一间极为简陋的屋内,她扶着桌椅起身,没有一点力气,差点就直接栽在这石砖地上。
身上已经没有灼热感了,可却一阵冷一阵热,头晕晕涨涨的,也不舒服。
林舒欢撑着往房门走去,想打开门,发现门被锁了。
急得转圈。
她不能在这里,快要天亮了,她得回平章院,不然嬷嬷和巧慧要急坏了。
林舒欢开始把桌子拖向高窗旁,再把椅子叠上去,她小心翼翼稳着踏上桌椅,再攀爬到高窗上,往外探了探高度,深吸了一口气,不带任何犹豫、直直地往下跳。
身子重重地摔在了被雨水洗刷过的泥泞地,溅起一片泥水。
她疼得蜷缩成一团,缓过这一阵巨疼后,继续爬起来一瘸一拐找了一条小道回平章院。
曲嬷嬷与巧慧这一整夜都快急死了,娘子到现在都没回来。
昨晚两个时辰未回,巧慧跑去嘉山居,嘉山居的下人赶她出去,又去找裴三娘子,裴三娘子说早走到了,可怎么找都找不到啊!
如今天都快亮了!
“等小厮回来还没找到的话,我就去找裴大夫人!你别看我,吵就吵醒了,老婆子我就是没规矩的,”曲嬷嬷嗓门极大对巧慧道,“现在人丢了事更大——”
话音刚落,平章院大门被砰砰拍响。
曲嬷嬷与巧慧连忙冲出去。
一打开门,只见林舒欢站在门口。
全身湿透。
襦裙已经看不出是裙子,都是泥泞、还有不知从哪里沾染的树叶与草,黑得不成样子。
头发也全湿了,发丝黏在污脏的面颊处,整张面容惨白至极,嘴唇破烂不堪,还带着血迹,也不知道发生什么。
可就算这么狼狈,眼睛还是亮亮的,扬着清甜灿烂的笑容,用微弱的声音安慰二人道:“我、我、回来了,嬷嬷、巧慧不要、不要担心。”
曲嬷嬷看着这个样子的林舒欢,心都像在被剐着,直跺脚把浑身直打抖擞的人搂在怀里,接着赶紧带回屋里。
跟在后面的巧慧偷偷抹着泪。
林舒欢发高烧了,身上还有不少一块一块青紫的伤痕,连忙请过来的大夫给林舒欢包扎好,又开了药。
林舒欢洗了热水澡之后喝下,再躺在被窝里,舒服了不少,曲嬷嬷给她哼了江南的小调,她昏昏沉沉就要睡去,可还叮嘱着:“嬷嬷、要、休息。”
“嬷嬷会的,嬷嬷马上就去。”
曲嬷嬷酸涩地应着,等林舒欢睡着了,才安心地走出了房门。
林舒欢在昏睡中,细眉突然微蹙,随后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连着傍晚的梦,又发生了许多事。
她被人下药与那马夫干了苟且之事,轰动了整个裴家,父母从邠州赶回来,一起回来的还有妹妹林幼宜。
父母痛斥她不知廉耻,是人尽可夫的娼/妇。
她被关林家暗无天日的地牢里。
那不见天日的日日夜夜,她脑子里全是裴景瑜,希望裴景瑜能查明真相,更希望他能来救她。
可未过多久,巧慧哭着带来消息。
原来父母已经在商量把最得宠的妹妹林幼宜代替她嫁去裴家。
她在巧慧的偷偷帮助下,跑出地牢,向来乖巧懂事、从不忤逆的她第一次问父母为什么。
父母冷漠地告诉她。
妹妹幼宜才是裴景瑜心心念念的人。
原来这些年,裴景瑜心底无比厌恶着与她的这门婚事,无比抗拒着她。
可他却没有多加阻止她接近他,而是因为她与妹妹有些相像。
有时他看着她,是在透过她看妹妹。
她是妹妹的替代品,她才是这段感情中的第三者。
她心灰意冷再次被关回地牢,而帮了她的巧慧被发卖。
她大病一场,这场病持续了很久,直至他们新婚燕尔,她再也坚持不住,在雪夜死去了。
死的滋味不好受,她被火灼烧着,浑身却仿佛在冰窖里。
然后是窒息,窒息。
林舒欢尖叫着惊醒。
巧慧听见动静进屋,抱住了林舒欢:“娘子不怕,不怕。”
屋外大雨瓢泼,雷声轰鸣,林舒欢睁着眼,只能听见自己那跳得快崩裂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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