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浔很久以前就爱上了黑渣。他不知道黑渣怎么想,但他对黑渣的感情来不得虚假。
那个把他从包围圈里捞出来的人,实际大不了他几岁,可好似只要在黑渣的身旁,展浔就觉得自己可以肆意妄为。甚至当他的亲哥哥阿聪一边对他拳打脚踢一边又丢钱给他念书的印象变得模糊后,他甚至觉着黑渣才是他的哥哥。
不,不对,黑渣不是他的哥哥,不能是他的哥哥,他也不想当黑渣的弟弟。
黑渣从来没有对他暧昧过,一丝一毫也没有。可就算是这样,也按捺不住展浔青春懵懂的幻想。
所以有时候展浔会想,若不是因为他激怒黑渣的行为让黑渣霸王硬上弓,或许黑渣压根不会露出对他的占有,也不会让他从“弟弟”的身份转变为“阿嫂”,而展浔——展浔迷迷糊糊的思绪被电话铃声吵醒了,天还没彻底亮起,卧室的窗户透出一点淡蓝色的光线。
黑渣摸到手机坐起来,听得几句“知道了”“扣下他”“你叫滚仔过去”就掀开被子起了床。
展浔也睁开眼睛,看着黑渣迅速地穿上衣服,那酒味还在房间里萦绕。
“谁啊?”展浔摸到床头柜的烟盒,拉过烟灰缸。
黑渣说船佬,“蓝雾那条友要跑,给船佬的人扣下,我过去看一下。”
前一天的酒精还没散去,蓝雾的老板就要跑路,看来这老板确实有问题,指不定斯文和黑渣压根就不是赶巧了见到,而是有意为之。
之前展浔就觉得那人不对劲,几次有人向展浔汇报他招待了焊火帮,甚至还有人见过焊火帮出手阔绰,所谓的小费还是塞在信封里给的他。
展浔不是没问过,他直接和蓝雾老板挑明了,说有人看到焊火他们直接给你信封,这到底是小费还是辛苦费,你清楚。
但对方一口咬定只是做生意,表示精油和斯文爱男色,伺候舒服了出手就阔绰,他蓝雾这方面的招待又出了名地好,所以想着有新货了就给他们备着,都是生意,都是生意而已。
展浔听了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句句在理,精油和斯文那癖好又是公开的秘密,他要是逼得紧了手下的人不免话多,只能作罢。这会可好,这会可能见展浔有所察觉,甚至动了换掉他的意图,于是赶紧收拾包袱能跑就跑。
但好在选举喊话之前,展浔就给港口那帮船佬打过招呼,谁要船提前和他说一句,毕竟在各方势力的洗牌期,最能看清周围到底是敌是友了。
“我都说让阿柴去管蓝雾了。”展浔吸了几口烟也想翻身起床,但黑渣没允许。
“你不用去了,多睡会,我去搞定就行。”黑渣哥没接话茬,只是拿起进门时候放下的枪,犹豫了一下,还是插进腰间。
借着他出门之前,展浔对着他背影喊——“喂,晚上陪我啊,我定了地方。”
不知道黑渣哥是听清了还是没听清,随便应了一句关上了门。
而展浔则静静地吸完一根烟,等到天全部亮起,才拨通阿柴的电话。
“你收拾收拾,”展浔说,“准备接手蓝雾了。”
黑渣哥处理这类事简单粗暴,拷打一轮,问得多少是多少。
他憎恶叛徒,你可以不干了滚蛋,我不为难你。要是不跟我了,再去跟别的阿哥阿姐,只要别人收你,那我也不会干涉。但你要是跟着我的时候有别的想法,那不仅是你,连你身旁的亲信也得像污点一样擦干净了。
所以不仅是蓝雾的老板,蓝雾所有的服务员和公主少爷都给招来,一字排开跪在黑渣哥哥等人的跟前。
那老板当然知道他黑渣下手有多狠,已经哭得不成样子,招供的屁话说不出一句,只是一味地求饶。
黑渣最烦答非所问,你求饶就打,打到你哭够了,那你就会认真回答问题了。
所以哪怕哭哭啼啼断断续续,这老板也不得不老实交代,说他真的没有做什么,就是监视着浔哥和黑渣哥,有什么动向就向他们汇报。但您也知道……您向来不怎么来场子里,浔哥、浔哥来了也只是收账,我……我是真的没什么可透露的啊。
他一擦眼泪,但给打出血的嘴角又疼,逼着他哎哟哎哟几句又继续说,他说我也是真不知道斯文会直接和您杠起来,我……我那会见着您来了,就、就直接让他们从后门走,谁谁谁知道他们不仅不走,还、还……
还什么,黑渣哥旁边那个叫滚仔的年轻人上去又对着他肚子几脚。这会是肚子也跟着痛,痛得他抱成一团。
“除了你,还有谁收了钱。”黑渣哥问。
滚仔退回来,顺手给黑渣哥递了根烟,擦亮打火机。
老板赶紧说不知道啊……我、我真的不知道,他们都是分别找的,这……这事我们相互也不会问。我、我就只是——
没听他说完,黑渣哥朝滚仔示意。
滚仔操起一根木棍,从一字排开最边上开始,一个接一个,一棍子扫在对方的后背上,逼着他们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趴下。顷刻间嚎叫哭喊此起彼伏,连棍子打过去的声音都被淹没了。几十个人几十棍,打一圈所有人都趴下,滚仔也累了,让那群人爬起来跪好。而后他的棍子交给同伴,让同伴对着他们的肚子换个地方再进行一轮棍棒教育。
木棍和他们手臂粗细,即便年轻力壮一棍下去也得交代条肋骨,于是第二轮还没扫完,人群就开始互咬。
而有了第一个互咬的人,剩下的就争先恐后,你说他收了钱,他说见着你单独进后门,信息繁多,听都听不过来。
黑渣想要的就是这个,出了叛徒的地方,不管是老实交代还是缄口不言都没用,该怎么处刑就怎么处刑。他要的不过是你们相互之间变回一盘散沙,这样才好派个新的人过来整顿与管理。
所以他们互咬得差不多都快打起来了,黑渣哥才让滚仔动手。
滚仔上前操起一个抱枕,二话不说拽着那老板的衣领拖到人群之间。
那老板吓坏了,又踢又打,又哭又骂,但滚仔身手利索,手臂一甩将他推到地上,脚踩上对方的肩胛骨,抱枕一捂,从腰间拔出手枪。
只听一记闷闷的枪炮出膛的声音,全场安静下来。
滚仔操着滚烫的枪口晃了晃,几名安保便立刻拿出塑料布。布一包一卷,只剩下油腻地板上一块暗色的殷红。
就在这时一个手下凑到黑渣哥的耳畔,低声说了句——“阿大,阿柴在门口,他说是浔哥让他来。”
黑渣的眉微微皱了皱,放阿柴靠近。
于是人群让开一条路,让阿柴看到地上的痕迹,以及握着手枪的滚仔。
“滚仔,给他。”黑渣说。
滚仔立刻会意,用衣服边角擦了擦手枪,递给阿柴。
阿柴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不过是告诉他,要来管蓝雾,价码就是扛下这一单。
他盯着那黑漆漆的手枪好一会,才接过了它。
“来,叫柴老板。”黑渣哥拍了拍屁股,扫过一圈地上那些不知道该捂着肚子还是揉着后背狼狈至极的人群后,自己也站了起来。
人群赶紧异口同声地喊——柴老板。
“好好干,”黑渣看向阿柴,笑着握了握他的胳膊,“你浔哥举荐你很久了,别让我失望。”
说着他没多逗留,与阿柴擦肩而过。
“让阿柴来接手蓝雾,你满意了。”
虽然明知是展浔的意图,但不得不说,黑渣哥暂且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管理蓝雾。蓝雾是□□首屈一指的夜总会,本来是想着谁会做生意谁管,但这会看来得是谁信得过谁管。
可阿柴只是展浔信得过的人,黑渣哥却不喜欢他。不喜欢的理由很简单,这人来路不明,又是外国人,长得就和他们不一样,还带着个语言不通的小年轻。虽然从跟着他们到现在,阿柴确实没办差过一件事,这也让黑渣没理由拒绝。
当然不拒绝不表示他不能表达不满,所以当晚上来到展浔定的餐厅时,还没坐下黑渣就忍不住怼了一句。
展浔笑,“那让阿柴底子黑了,你不也满意了。”
展浔消息快,让阿柴拿了那把枪的事指不定当时就传到他耳朵里了。
“怎么不让你刚收的那个年轻仔跟他,他不是跟阿柴干过仗吗,还是说你安排了我却不知道?”黑渣操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一边拿瓶子往杯子里灌,一边说。
“你不是派人监视我吗,你能不知道我有没安排啊?”展浔反击。
黑渣嗤笑,没接茬,又喝了满满一杯。
这逼地方喝酒还得用杯子,酒精度数又低,不连灌几杯压根不解渴。
展浔就喜欢这类餐具多得分不清,一桌一桌人像是特务接头一样压低声音耳语的餐厅,说个话还怕打扰舞台上弹琴的服务员,都搞不清到底是谁服务谁。黑渣特不爱来这场所,以至于来了几回了,他也没印象这里叫啥。反正每次吃完出去他基本不饱,还得顺便打包宵夜解馋。
但他也知道展浔为什么爱来。
那会展浔刚和他干了那事,但是在愤怒下对展浔动了手才干,还带着羞辱和泄愤,所以□□到处传他强占了展浔,他自己无所谓这些评论,可他觉得这样对展浔不好。
是自己酒后冲动了,他后悔,后悔的不仅是占有了展浔,还后悔让展浔处于舆论的漩涡和社团再撇不清往来,可事已至此他又不能提裤子不认人,何况展浔还非得和他好。
于是他就想着展浔这文化人,跟他好也得有个程序。所以让手下包下了这里,弹琴的还给塞了钞票加班,鲜花戒指喷香水的卡片一样没少,全部给备上了,可他自己又觉着害臊,又把戒指退了换成了一张银行卡。
黑渣不是没跟男人干过,但他没跟男人谈过恋爱,不,严格来说他就没谈过恋爱。以至于到场了反而是他憋不出个屁来,面对展浔质问他搞那么个排场是要干啥时,他除了一个劲地狠灌酒,啥也不会说。搞得展浔笑话他,说这套追女仔的法子就不用在他身上了,毕竟送那么大捧的玫瑰花他是好意思抱着,但黑渣指不定不好意思走在他身旁。
展浔说得对,所以那考验展浔臂力的花还是让司机给送回去。
而展浔虽然笑话,但到底是感动了,黑渣哥看得出来。那会他的眼睛要掉下水珠,只能骂黑渣几句来调节气氛。
所以黑渣也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让他们走到相互猜忌的地步。到底是展浔当初与某些人过于密切的往来,让展浔被他人“使用”过,还是自己仍是把展浔当弟弟看待,没曾真正把他当做伴侣而平等对待。
“看,就是那个人。”展浔的话把黑渣的思绪拉回当下,他握着餐刀的手指了指黑渣侧后方的位置。
黑渣稍微挪动了一下椅子,借着给服务生招手的姿势,顺着方向看去。
那是一个长相极俊秀的年轻人,俊秀到他都觉得向服务生招手都是多余,毕竟这形象被人多看几眼再正常不过了。黑渣收回目光,转而疑惑地看向展浔。
“墨沉的弟弟,刚从国外回来,对社团的事一窍不通,听说想接手西岗酒楼捞些油水。”展浔放下叉子,捏住酒杯抿了一口,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意味深长地说——“他……之前去精油的场子,请良湛喝过一杯酒。”
“良湛?就是你收的那个年轻人?”黑渣问。
“对。”展浔答。
黑渣诧异。看来展浔确实不是随便收了良湛,也不是随便弯腰和鸽派握手言和,而是——“你想派良湛——”
“你觉得呢,阿大?”展浔礼貌地问。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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