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引自己漫步穿梭在宽宽窄窄的青石巷里,回望坡梯,眼下青色水雾撩撩,水汽充足,不远处水车悠悠,溅起的水花上伴有点点花瓣。青石上水盈悠悠,好像以此提醒路人当心。
他就这般坐了下来,阴凉水润的天气,空中弥漫着青色味道,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味道,但和眼前青色朦胧相衬得很,他如凝固在琥珀中的尸体一般,璀璨而腐烂。水光滋润着江引,他慢慢解除禁锢了一般。
江引悠悠按原路返回万花川谷,他在山门前看见了抱着竹篓的许闻川,他坐在阶梯上,期盼的眼光是黄昏下落日比不上的夺目。
“你怎么……在这?”
看见他的身影出现在天际线上,许闻川立即放下了竹篓起身跑向了他。江引停在原地看着他奔向自己,全然不像他对人那般温温君子会做出来的事。
他还束着襻膊,衣袖兜在一块摇摇荡荡。他笑得明亮,好像这般才是真正的许闻川,明亮有朝气。郎郎有月明,绮光梦华。
“等你。”
“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回去?”
“嗯……一种感觉。就觉得你没有回去。”
说着,二人背对夕阳,彼此周围有着一圈辉色。黑影布满眼前石阶,混为一体。许闻川再次抱起竹篓,江引偷偷瞥见,竹篓里多了很多其他东西。
许闻川注意到了他的疑惑,微微一笑:
“是村民乡亲送我的。里头有一些青菜,鱼肉,她们自己编织的鞋垫,还有一些补买的草药。”
江引看着许闻川十分宝贝地抱着,喜悦一眼就看得出来。
两人并肩而走,山路崎岖但彼此走得平静,除去许闻川时不时偷看自己外。
江引看着眼前月亮挂在山谷连绵处,弯弯微光,但满目全是它的光色,清冷珠光如他珍珠手串上的光。
突然,腰部好像有什么抵挡了自己的前进,软软绵绵。江引低头而去,许闻川的手出现在了自己身前。
他不明所以抬头看去,许闻川的手抬起了些许:
“干什么?”
许闻川胆大妄为:
“牵我。”
江引怔愣在原地,理直气壮脱口而出的短短两个字,却令自己脑海中却如同抽错的线团,有些混乱。
许闻川释而一笑,直接牵过他的手。但江引还未来得及抽出,不过踏出一步后许闻川便松开了。
好像如他所说怕死一般松手速度极快,也并没有告诉江引为什么。
但掌心的余温比一瞬来得长,江引一头雾水,低头看向掌心,眼前似乎还残留着他牵自己手的残影,白皙修长的手覆在上面。
他收回指头,握紧拳头:
“许闻川!”
“对……对不起。”
江引还未说什么,许闻川默默倒退看着他走远了几步。江引欲要追上许闻川,但他总是快自己一步,伸手近在咫尺却始终捉不到。
两人打闹身影愈发走远。
江引和许闻川就这般走了一段路后,江引面前树上突然窜出一张一与自己鼻尖相对的倒挂的老皱鬼脸!白发长长如垂挂着的树蔓杂乱,发上还沾着几片落叶,
“略……”
老者的还未完成的作怪,在下一瞬……江引一拳而上。
江引心头惊吓一瞬,手中蓄力一拳而上,只听山谷回荡惨叫,惊吓归林山鸟满天飞:
“啊!!!!”
“师祖!”
两声同时起,垂挂在树枝的老者捂着自己的脸嗷嗷大叫,许闻川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惊愕的眼睛瞥了一眼师祖,又瞥了一眼江引,左右不是。
“师祖?”
“呜呜。”
江引揉着自己拳头,仰头看着蹲坐在树杈上如猴一般的抱着头面壁着的野人。
“天地门的掌门玄桢真人,我的师祖。”
江引揉搓着自己的拳峰,有些用力手上四个骨峰粉粉如桃。
许闻川牵过他的手,仔细检查着:
“一会儿我给你涂些药。”
他的拇指揉着江引的手,江引看着头上真人呜呜大哭,他好像……有些疯。
许闻川低头心思依旧在江引手上,但解释着:
“师祖早些年发生了一些意外,变得孩子心性,你不要怪他。他不是故……”
“死美人!树上好多花,你是其中一朵,你信不信我把你给摘咯!”
两人站在树下,听着玄桢指着天地,背对着他们骂骂咧咧。月色里老者苍白凉薄的背影沧桑孤寂略疯癫的白发飘飘扬扬。
“对不住。”
许闻川抿嘴难为情地挠了挠头。
江引不知怎么把老者这句胡言听进去了,眼中若有所思的凉意,他抽回了自己的手,自己走远。
树……
许闻川看着江引的背影,落寞而孤独。
“死美人,你别死咯。”
玄桢再次垂挂下来,一张倒挂的人脸出现在许闻川面前,许闻川叹了一口气翻出竹篓里的药,替师祖仔细涂抹着。期间玄桢嗷嗷大叫,时不时咒骂委屈着。
平野夜路,疏星伴月,风月皎洁里只有江引的身影被春月拉得很长很长。
阴下树叶上传来沙沙的爬行碾着落叶的声音。
鸠迦竖瞳金芒停留在原地,有一面透明的墙抵挡了自己的前进,她把手放在其上。
“天光境。”
‘呲!’
一阵雷电骤击,刺痛着她的掌心,她摩挲着掌心,挑眉看着远处山川,看着不远处那抹明媚的粉丽之身。
她鬓边的白牡丹蕊心发着冷冽的光与她的金瞳相得益彰,月色下高贵冷寂。
笑得粲然傲慢:
“小家伙,可别忘了回家的路。”
在屋子待久发闷的江引,独自一人走到河岸边,头上楝树花正向水光湖面泼洒星光,花瓣入水映月色皎洁。
自己在做什么…
江引突然停住一切思绪,这几日他变得和许闻川一样无趣。
仙人泪,自己是来找仙人泪…是来要许闻川的命的,自己怎么反而被他影响…
江引暗忖而曲膝抱着自己,凝视自己那好像如烂泥一般的指尖开始腐烂,空洞的内心已然腐朽…那疯子一句话,令自己如梦初醒。
魔心在自己身躯滋长,而他用什么滋养自己。
他的心,他的灵体,他肮脏的一切还是被那棵树紧紧缠绕攀附着。
他遥望见了他的灵体,始终沉睡梦魇之中,心跳不为自己所动。
‘噗通。’
江引一怔,缓缓抬眸,湖光粼粼银辉涟漪。
他看见一根银线在水面牵引,摇摇晃晃。沿着银线侧头,许闻川坐了下来。
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钓着他的鱼…
过了良久…江引忍不住开口:
“能不能别看我了…倒是说句话。”
许闻川握着鱼竿,他的侧脸映着水光缱绻,眸色愈发深情温柔。
许闻川根本没管湖中鱼,手中线。他一直注视着江引,淡淡平和的眼睛流转着不容忽视的存在。
江引开口后,许闻川将鱼竿固定好,从袖中掏出了药瓶,霸道又细腻地牵过江引放在膝盖上的手,仔细认真地涂覆着药膏。
江引心头一惊,本害怕被他看见的腐烂并不存在。他的手搭在许闻川的手心,只觉得手背有些发凉,像此时的夜覆在了自己手上。
“很多话,说多了便无用了。”
江引收回了手抱着膝盖,整个人覆在水光里,月色下,他像泥下雪骨,怅惘颓靡。
“你做多了也无用,我是魔,这小伤很快就好了。”
“江引…”
许闻川轻唤着他的名字,许闻川温柔如月霸占着江引的眼。
“我在乎。”
许闻川与他之间,手臂互触,彼此的衣裳簌簌轻声,音透月色渺渺,透入心河。
江引觉得自己体内好像灌入一汪红尘,激荡着思绪和心跳,空洞春风穿过,他一时忘了三界。
他木然地什么都说不出口,只能呼唤出他的名字:
“许…许闻川…”
头上花簌簌开满,散落在两人身旁,涟漪的水光印在许闻川脸容上,替他述说隐喻情话。
许闻川仰望星空,眼中澄澈映星,高挺的鼻梁好像承载了他很多故事,他回忆道:
“和你说个秘密。”
江引的思绪不再是封闭阴暗的角落,他开始跟着许闻川的话走出阴霾:
“什…什么。”
“我从小到大就没钓上过鱼。”
许闻川说在乎。
他说秘密。
江引的思绪只被许闻川牵引。他冷笑一声打趣道:
“哼,那是你笨蛋。”
许闻川抿嘴抗议:
“不是!我请教过最厉害的渔夫,买过最好的鱼竿,用过最好的饵料,撒过最大的渔网,去过最好的湖,甚至有一年一气之下,我用了灵力震开湖底…”
他双手握着鱼竿,回忆往事。江引就这么听着。
“然后呢。”
“依旧一鱼无上。我就在想,为什么?是我不招待见,还是鱼儿不容我?这个原因我真的想了许久都不曾明白。
但是!想着想着,有天我就释怀了。我又用回这个竹竿,又回到了这片湖泊。不是它好用,也不是我怀旧,而是…”
“…我为什么要在这件事上纠结。不招待见也好,鱼儿不喜欢我也罢,当然因为每次都抱着莫须有的希望会让心怀期许的我很苦恼,但哪怕扑空,哪怕次次扑空,我也不再被牵动。
当鱼不再是目的,春风明月便是结果。”
江引一怔…良久没有开口。许闻川悄悄地凑头而来,眼里全是江引:
“我们一起钓鱼吧。”
江引面对这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邀约,深吸一口气。
‘啪!’
他忍住了想要揍许闻川的手,响指一打!唰!一条鱼从水里扑通扑通挣扎在许闻川身边泥土上。
“谁要和你一起钓鱼。傻子。”
说完,夺过他的鱼竿,起身远去。
许闻川看着那条鱼,它的鱼鳃艳红,眼色清澈逐渐浑浊,他噗嗤一笑,将鱼放回了水中。
他微笑着仰望明月,喃喃自语,月光柔和令他面容多许深情:
“你难过了,我在乎。”
今夜的天空好像也是粉色的。
有存稿便开始堕落,一周写不了一章,笑死。到时候哭着补吧,还能怎么办(捂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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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夜泛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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