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舒坐在床上缓了下神，诧异地瞪着他：“大半夜发酒疯，你没事儿吧？”

韩涿野听不进人话，垂着脑袋继续咕哝：“我难受……我一想到这十一年——”

“等一下，”俞舒及时打断他，从床上伸下腿，清了清嗓子，说：“我口渴，要去喝杯水。”

他趿拉着拖鞋经过韩涿野身边，“贴心”地问：“你要喝水吗？”

韩涿野嘴边的话哽住，吸吸鼻尖，乖乖道：“要。”

俞舒很快从楼下倒了水上来，自己猛灌几口，把剩下的分给韩涿野：“喏，喝吧。”

递完水杯，架起不知什么时候摸在手里的手机，点开录像模式，偷偷抿了下唇把笑意抿成一字，故作淡定地说：“好了，你开始吧。”

韩涿野“声泪俱下”：“我怎么能这么傻逼……”

俞舒盘腿托腮坐在床上，手机屏幕上录像的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跳动着，跳到五分钟的时候，他终于说累了，抬头视线模糊地看了眼俞舒：“老婆，我知道你不肯原谅我，你打我吧，你能解气也好。”

这会儿倒是把进度条11%给忘记了。

俞舒不知道他又在发哪门子疯：“……”

韩涿野自问自答：“可我又怕你疼，还是我替你打吧。”

话音还没落，他就开始“啪啪啪”地打起来。

不过喝醉的人哪里有那么强的集中力控制手上的力气，根本就是绵软无力，徒有声音。

不知道他打没打累，他反正是看累了。

俞舒掩着嘴打了个哈欠，犯困的眼泪从眼角挤出来，被韩涿野瞄到，他一下挺起来，两膝朝前走了两步，眼眶红起来，手指轻柔地把他眼角的泪珠擦掉：“bb，你别哭。”

“我没有哭，我——唉。”

俞舒无辜地反驳他，觉得对着醉鬼说什么都没用，顿感心累，觉得他真不愧是天生的演员，醉了还能演。

这么想着，俞舒把录制键按了暂停，很同情地看了韩涿野一眼，说：“我真诚地建议你以后不要喝醉了。”

“纹身师也这么建议我。”韩涿野话赶着话，脑子灌酒地接着说。

“什么？”俞舒哈欠都顿在嘴边，瞪着眼睛：“你什么时候去纹身了？”

“哦……”韩涿野眯起眼睛想了想，好一会儿才说：“昨天。”

俞舒瞌睡虫全被吓走了，从床上跳下来：“昨天？！你纹哪儿了？”

韩涿野老实回答：“左手。”

“给我看看，”俞舒以为他又在发癫，但又觉得韩涿野这种不要命的疯劲儿是真能做出来这种事，等不到他动，自己就把韩涿野左手的袖子撸起来，一看。

真他妈有一条纹身，看样子像是藏语，还覆着一层防水膜，边缘还泛红肿起，一看就是刚纹上去不久。

俞舒问：“你没病吧韩涿野？”

韩涿野迷迷瞪瞪看着他。

“啪！”

俞舒两只手齐齐拍住他的脸，大声问：“你昨天纹的身，晚上就喝酒？！”

“不，不喝了，呕——”

“韩涿野！！！”

俞舒崩溃了，整张脸都皱起来，他从来没有这么崩溃过。

踮着脚尖迈过韩涿野眼前那团不可言说的不明物体，把他硬生生从地上拖起来，扛到浴室，面无表情地毫不犹豫开了凉水滋在他身上。

韩涿野吐完就差不多清醒了，加上这一通凉水乱浇，冻得一哆嗦，把花洒从他手上接过来，扶着墙又呕了几口，难受地皱着眉跟他说：“你先去睡觉吧。”

俞舒坐在马桶盖上冷眼旁观，凉飕飕地视线在他身上乱瞟。

韩涿野洗了一个小时才彻底醒了酒，头上搭着浴巾出来和他对上视线，脚步停住，迟疑地问：“我刚才……有说什么吗？”

何止说了什么啊……

俞舒看着他不说话，目光垂视着他左臂内侧的一串黑色藏语，凝视了片刻。

他摇了下手上的手机，凉凉开口：“我录像了，你一会儿自己看。”

韩涿野擦着头发的手顿了一下，佯装淡定地“哦”了一声，实则心早已经飞到他手机上了。

俞舒翘着二郎腿坐在马桶盖儿上，抱臂仰视他一眼：“纹身什么意思？”

韩涿野听到他的话，嘴角折出一个弧度，走过来，蓦地在他眼前俯下身，透明的水珠滑过英挺的眉目，含着笑意，说：“想知道啊，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他也知道俞舒不肯，又说：“不然的话把进度条拉到50%也行。”

还想着进度条呢？

俞舒冷笑一声，果断说：“我一小时前刚看到你昨天吃的晚饭。”

韩涿野笑容僵在脸上，直起身想当无事发生，走了两步又回过头，问：“我真的——”

“录了。”俞舒摇了摇手机，打断他的话。

韩涿野再也野不起来了：“………………”

等他去吹头发的时候，俞舒才悄悄解锁手机，看着刚才偷拍韩涿野手臂的照片，上传到翻译软件里。

网络转着圆圈，像是这话格外晦涩，等了足足有三分钟的时候，他差点儿都以为网断了的时候，公正粗细均匀的字体跳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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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一棵榆树

进度条的充能来回摆动，先是去了1%又是去了101%，反复横跳，就是不留在11%。

良久，最后缓缓停留在了41%。

一瞬间就能为一只痛苦的啄木鸟拨动30%的树，是全世界最好的榆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