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若是一起去北域

盛京里一处酒楼,各种上好的材质被嵌做装饰,貌美的舞妓在楼中央跳着热情的舞蹈,醇厚的酒香混杂着女子身上的香粉味飘散在空中。不少世家公子和富商都愿意在这里挥霍大把银票。

楼上一间上好的包厢内,烟雾缭绕,舞女和歌姬都是这楼内最顶尖的美人,上座的人侧躺在踏上,醉生梦死。他身旁还有一个清秀雅丽的女子,正在服侍着他。这女子妆容没有屋子内其他人艳丽,五官却不输给任何人,身上更有种独特的气质。

外面,有一带刀男子脚步飞快上楼,推开这一包厢。

“殿下,出事了。”

上座的正是英王沈睿初,他吃着一旁楼妙递过来的葡萄,甘美的汁水在口中扩散。他看了眼自己的侍卫岭风,淡淡道,“哦?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

“是公主府...”

听到公主府三个字,沈睿初来了兴趣,懒散的神情在他脸上彻去。他挥挥手,遣散了乐妓和舞妓,只留下了楼妙。

“来说说,是什么趣事,说来也让本王的妙儿乐一乐。”沈睿初捏了捏楼妙的脸。

楼妙娇俏一笑,“殿下~”

岭风招手,让一个粗布麻衣的人进来。明明是初冬,这人背后的衣服却已经被汗水浸透。

“参见英王殿下,奴婢是管理公主府蔬果采购的。”

英王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今天杜公子走丢,公主发了大火,折了我们许多人。”

沈睿初没什么大的反应,倒是楼妙听到杜公子走丢,拿着葡萄的手一抖,圆滚滚的葡萄便滚到了桌子下面。沈睿初以为是楼妙听到沈秋冷发火感到害怕,亲了亲她的脸颊,拉起她的手轻声哄了下。

“杜大人走丢了?”

“杜公子不知道怎么一个人就跑去唤月阁了,公主府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那老奴的语气带着点疑惑,“唤月阁和杜公子住的浮月津,几乎相隔整个公主府。杜公子如今一个痴傻之人,走过去,没有一个人察觉。”

沈睿初听到这话笑了笑,戏谑道,“怎么,你是觉得杜大人是装傻。”

“这倒不是,杜公子应当是没了意识。前天公主还在大殿上羞辱杜公子,打得杜公子的脸肿得很高他都没有反应。要不是楼小将军突然光临公主府,估计公主还要继续折磨杜公子。”老奴将公主府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沈睿初汇报。

“这昭乐公主怎么这样啊?怎么可以如此对待杜大人?”楼妙有些听不下去了。

还记得那天正是有人给她传消息沈秋冷和杜晚景在静宜堂,她才催促着楼衍赶紧去,原想着是楼衍能把自己带去,还可以见见杜晚景,但是楼衍没有。

“她明明跪了三天三夜才把杜大人救出来,怎么这样对他?”

楼妙即使在沈睿初身边,也并不掩饰她的情绪。沈睿初倒也对此没有太大的反应。

她爱慕杜晚景的容貌才华很久,当年杜晚景状元巡街,楼妙几乎跟了全程。最后看见杜晚景进了公主府,她那颗心像是被丢进了水里。只是楼妙不觉得没有机会,男人怎么不会有个三妻四妾?就算迫于楚家权威不纳妾,她也愿意跟杜晚景偷着来,只要能被杜晚景拥在怀里,她也是值了。

后来听说杜晚景紫袍加身,是这大煜最年轻穿上紫袍的人,还是皇帝特赐,楼妙对他的念想更是加深了。可她却找不到一点机会接近杜晚景,就因为她只是一个小小兵部员外郎的女儿吗?

楼妙不甘心。她自幼也被人夸才华出众,又极善音律,样貌也是生的极好。若不能直接接触,她也有自己的方法。

楼妙听说英王沈睿初爱好音律,便想着法子攀附上了他。沈睿初以为遇到了红颜知己,也是把她放在了心尖上宠,冷落了家里那位王妃。

楼妙本觉得英王便是她的靠山了,但在那之后,她又遇到了一位贵人。那贵人称赞她的才华,捧她做沁音郡主,告诉她现在好好待在沈睿初身边,以后自是让她享福。楼妙觉得该,她为了达到目的付出了那么多,她就应该得到她应有的东西。

“妙儿心肠软,听到这就不忍心了?”英王的声音让楼妙回了神,“难道不觉得本王的皇妹昭乐是个顶顶有趣的人吗?前一天在那么多奴仆面前羞辱杜晚景,转眼又可以为了他惊慌失落,迁怒公主府那么多人。”

顶顶有趣,楼妙听着不爽,她自是看不顺眼沈秋冷。真心的假意的对她的夸奖,楼妙都不愿听见。

沈睿初虽也不喜沈秋冷,但他现在听着其实是真挺开心的,相比之下,他更不待见太子沈睿弦,也不待见杜晚景。两个人衬得他太无德无能了,可偏偏他讨厌的这两个人还是一条船上的。

这下好了,这船一倒,他们两个人溺了水。

“你继续说,后来怎么发现的杜大人。”沈睿初出声,让老奴继续说。

“是公主自己找到了他。毕竟那唤月阁,除了早上打扫的嬷嬷,都不让进的,不然就是掉脑袋的重罪。”

沈睿初听完老奴的这句话,示意楼妙再递给他一个葡萄。

好一个公主府,好一个唤月阁。

“咱们的人除了你,还有吗?”

“回殿下,有的。”

一颗葡萄进嘴,沈睿初摸了摸自己的下颚。

这是发现了他安插的人手还是没有发现,还是只是单纯的因为杜晚景的失踪而怪罪下人?

“昭乐啊昭乐,一件小事就发这么大的火,还是这么大的脾气。真还以为自己是从前那般得宠?”

沈睿初将吐出口中的葡萄核吐得远远的,眼眸里是压不住的算计。

越到冷得时候,夜晚也就来的越快。此刻盛京城内的灯火已经依稀亮了起来,城里的人爱玩闹,即使冷风呼啸,街上还是有不少的人。

楼衍如约叩开了公主府的大门。

一个穿着新棉衣的小仆毕恭毕敬对楼衍行礼,“楼小将军,公主在洛花津等您。”

楼衍点头,跟在仆人身后走着。

这是他第二次入公主府,第一次欣赏这里的景色,上次来的匆忙走的也匆忙,根本没有时间观赏这公主府。

公主府的景色也像它的主人那般,每一处都很精致。错落有致的建筑用的都是上好的材料建成的,奇花异草配着溪流,一处一景,让人流连忘返。

“小将军,公主在前面的亭子里,奴婢就先退下了。”

楼衍点头,向前走着。只见沈秋冷坐在亭子里的椅子上假寐,手里抱着暖炉。一阵风刮起了亭子四角的灯笼,风铃跟着响起了清脆的声音。风吹起沈秋冷的发丝,她的秀发上没有再簪过多的步摇,只是用一个白玉簪子束了起来。碎发散落在她的额头,轻抚她的脸颊,暖光照在她略施胭脂的五官上,让楼衍呼吸一滞。

楼衍突然觉得他刚才的想法错了,公主府华丽的美根本与沈秋冷不同。沈秋冷美得像是那泼墨画中的仙,清新脱俗,自带神性,让周围的景致黯然失色。

“小将军来了这么久怎么也不出声?”

沈秋冷的声音让楼衍回魂,楼衍总觉得她的声音与之前不太一样,少了白天的那一份凌厉。

“微臣参见公主。”

“好了,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不用那些礼节。随便坐吧。”

楼衍踌躇了一下,坐在沈秋冷对面的石凳子上,看着她面色还是有些泛白,声音中不自觉透露出一些心疼,“这么冷得天为何不在屋里等我?”

“冷点好,冷点让人清醒。”沈秋冷缓缓睁开眼睛,揉了揉,“这么冷的天让小将军跑一趟,怪我吗?”

“公主说笑了,这点冷和北域比起来还是差太多了。”

沈秋冷笑笑,“是啊,差点忘了,你是从北域来的了。那看来这准备的暖身的酒,是不需要了。”

“哎,”楼衍按住沈秋冷拿走杯子的手,克制住想要把她的手放在自己手中暖暖的冲动,拿起白瓷酒壶倒了两杯酒,“公主请得酒,哪有不喝的道理。”

“这可是我公主府的酒啊,小将军可不得尝尝。”

沈秋冷接过楼衍倒的酒,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将空杯展示给楼衍看,然后用一只手撑住自己的下巴。

“小将军想好问父皇讨要什么了吗?”

楼衍也喝下了手中的酒,“这酒果然是好酒,不如我向陛下讨要公主府上酿的酒吧。”

“你喝惯了北域的烈酒,怎么还对我府上这酒感兴趣?”

“这酒虽不比北域的烈,却缠绵的很,别有一番滋味。”

沈秋冷自己倒了一杯,又给楼衍满上,用酒杯碰了碰他的杯子,“当然别有滋味了,这可是公主府独有的。也许你带回去几坛珍藏吧。”

楼衍微愣,沈秋冷这句话的语调,像极了他在国子监听到的她玩闹时说话的语调,一眨眼像是回到了当初,又一眨眼又回到了现在几栈灯笼照亮的亭子。

“楼衍,桌上的图是你之后传递消息的路线。会比原来你们经常走的路要多上一周的时间才会到。”沈秋冷示意楼衍打开桌上卷起来的牛皮图。

亭外冷风呼啸,正如沈秋冷说的那般,冷点好,让人清醒。

楼衍展开图,发现这条路从北域向东走,绕过中域,下江南,再从江南向上抵达盛京。

沈秋冷在他看地图的时候补充道,“这条路走的是商道,人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到时候只需要在每一个信封上烙上羽毛痕迹,他们自会送达。”

楼衍抬头,看向沈秋冷,“商道的速度向来是比官道要慢上不少。只是公主怎么保证这么长的路那些商人一定会快马加鞭运送到盛京。”

“怎么保证呢,当然是因为这条商道上走的最多的商队,是我的人。”

沈秋冷语气轻松,却让楼衍不免感到有些震惊,他从未听说过昭乐公主在江南有些什么自己的产业。

“不然我从哪里把你的万两黄金翻倍,又有底气保证你北域的所需?”沈秋冷换了个手支撑自己,“你不会真指望我能贪污这么多,或者去掏国库吧。”

“那倒不是。”楼衍有些尴尬的喝了口酒。

是他看公主府的奢华,想着沈秋冷的张扬,把这财产想的是有点理所当然了。

“怎么样,经商之道,还有人会教你吗,你要不要拜我为师?”

楼衍失笑,“公主...”,你在继续这样,我会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把你绑去北域。

沈秋冷没看出来楼衍眼底的渴望,转了个话题。她只是懒得继续这个话题再多解释自己的产业。

“傍边的信封是我给皇兄的,这个可能要麻烦小将军辛苦点了。我也不知道皇兄现在具体在哪。”

楼衍压下去心里过多的杂念,语气坚定的回答,“公主不必担心,定然会把这封信送到太子殿下手中。”

沈秋冷点点头,站起身缓步走向亭子边,抬头看向天空“楼衍,北域的夜晚比盛京的是不是要好看很多。这里的黑夜,黑得像是要吃人。”

沈秋冷后面一句话说得很轻,却还是被风送到了楼衍的耳朵里。楼衍看着沈秋冷单薄的背影,伸出手,在空气里虚抓了一下,然后很是无奈的放下,走向前去。

“北域的夜晚很美,可以看见很多星星安静得待着。”楼衍侧身,看到了沈秋冷眼里的憧憬,但他还是继续往下说,“可是这样美的夜空却时常会被信烟点亮,北域的将士又要拿起武器冲锋陷阵。”

楼衍的五官棱角分明,看向沈秋冷的神情却多了份柔情。

“楼衍,北域为何打了这么多年,都停不下来?”

这个问题,楼衍也曾经问过父亲,这么多年了,为何两边不能停战?

父亲只是摇摇头,“都是奉旨行事,只是苦了战士们。”

楼衍没有把这句话说给沈秋冷,他将沈秋冷额前的碎发揽到她的耳后。手指碰到她耳垂的那一刻,他觉得沈秋冷明白了。

“楼衍,守好北域,等我去看那里的星星,看一整夜的星星。”

楼衍深深地看了眼沈秋冷,单膝跪地行礼,对他的神明许下了郑重的承诺。

“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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