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的荒山被这金色的光芒照亮,黄狐十六不敢置信瞪大眼睛,踩踏在自己身上的仇人消失,凭空没了影。
小茉惊悸不安,腿软到忽的倒下,幸而地上的是土,松软不伤人。
快到天明,小茉自己也不清楚是如何回到府衙的,赵裳若兰非英早已经在房里等她。
第一时间没找到她,两人都有些着急,正打算出动府衙之人去找,结果她便和狐狸回来了。
“还以为你被这东西绑架了。”兰非英虚惊一场道。
小茉连连摇头,小脸鼓起,“姐姐,我好像抓到了你们在找的黄鼠狼……”
她拿出鸾天镜,自己也不甚确定,那时候她什么都没想,只想救小狐狸,于是掏出了镜子,不是说这面镜子是法器,可以收纳一切鬼祟吗?
也果不其然,那个怪物不见了,应该就是被收了进去。
赵裳若不由惊愕,接过小茉手上的法器,仔细端详了会儿,道:“快把它放出来,万一它死在里头官银可不好拿。”
她还得给知县一个交代呢。
话是这样没错,可是小茉一旦将妖怪收了进去,便不知道该要如何放出来。
她不过就是一个山野烧火丫头,哪里懂得如何使用这么高明的法器?
小茉双手捏紧了鸾天镜,有些泄气。但另外两人并不如此认为。
兰非英拍拍她脑袋,上扬的凤眼犹做鼓励,“有道是进得去出得来。你使用法器也是如此,既然能将它收的进去,你肯定也能如愿放出来。”
“是吗?”小茉心里燃起了一丁点希望,希望可以吧!重重点头,“那大哥哥、姐姐,你们稍等一下,我试试看。”
两人关好了房门,时刻做足准备迎接黄鼠狼精。
然而不论小茉闭着眼睛,还是心里念叨着什么,那镜子就如同一个普通的铜镜一般,没有半点不同。
小茉又尝试了多次,就差将这镜子给砸了,也没有摸到要领。
一旁赵裳若坐下许久,她绞尽脑汁回想当初从师尊口中听闻的有关鸾天镜的传言。
半晌,她走向小茉,“你试一试,能不能和这镜子对话,让它把黄鼠狼放出来。”
赵裳若还有印象,传闻鸾天镜之所以是十**器之一,正是因为它出自夷元真人之手,又具有巨大的威力,同样也不是任谁拿到这法器便都能使用。
兴许要点在这里,小茉一愣,又点点头和镜子对话。
虽然有些超乎她想象,但小茉还是愿意尝试的,于是闭上了眼睛。
女孩儿把鸾天镜捂在了胸口,闭着眼睛,小脸严肃极了,似乎真的按照赵裳若说的那样,和这镜子在进行对话。
女孩儿本来就打算只是试上一试,却没想到刚一闭眼,她的意识就好像长出了一个自己,用手敲了敲那面镜子,意念清晰:“喂,小镜子。”
闭眼的功夫,竟然那面鸾天镜背面油然出现了一张脸——
“主人,你有什么吩咐?”
小茉吓得猛然睁开眼,她没看错吧,刚才那是一张脸!平平无奇没有特色!只有最基础的五官,吓人极了!
女孩儿惊魂未定,一脸的惊恐。
“怎么?”赵裳若按住了她,眼底满是询问。
小茉慌张不已,又连忙稳静下来。“我、我好像看见了一张脸……”
就是那天她半梦半醒之际看见的。如今被镜子背后的花纹推显,小茉翻过镜子,后面只是一层浮雕纹路。
听见这话,赵裳若兰非英猛的对视,不知道第一时间作何感想。
“你再试一试。”
女孩咬住了下唇,又闭上双眼,果真还是见到了那张脸浮现在镜子表面。
“主人有何吩咐?”它重复道。
小茉这次倒是没有让自己的意识离开,而是镇定下来问它,“你、你是这镜子?”
“不,我只是掌管着镜子的灵。”
女孩儿诧异,不过此刻倒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你既然掌管镜子,能不能把我收进去的妖怪放出来?”她在和鸾天镜的灵商量。
“很抱歉,妖邪一旦入镜,再无放出的可能,唯一解是,将镜子摔破。可这样鸾天镜就会从世上消失,请主人慎重考虑。”
镜灵不带丝毫情感道。
小茉暗暗吃惊,睁开眼睛同赵裳若摇头:“不行啊姐姐,除非把镜子毁掉。”
赵裳若和她确定一番后,眉头紧锁,鸾天镜她们定是万万不能毁掉的,毕竟这可是重要法器,又事关佛山,看来要黄鼠狼精自己解除妖法是不能了,只能另寻他路。
“容我想想。”
接下来是请苏邺府衙方出面寻找捉妖师或是她向知县大人道歉。
很快,不等赵裳若主动上门求见知县,他的心腹便已通传命令,说要商议一番了。
将人请来府衙的议事厅,知县心情急切,口不择言,“你不是说可以抓到那妖怪,怎么又要我们自己寻找捉妖师?”这跟最初她说的可不一样啊!
“而且你可知道,捉妖师有多难找,何况官银要用,我们等不及啊!”知县连连拍手。
倒也可以明白他的心情,只不过赵裳若可不吃他这脾气,身子后仰靠在圈背椅上,她靓如满月的脸上染上不豫,“事已至此,是我无能。知县大人索性上报朝廷,让其再度拨款一百两,毕竟你们急着要用不是?”
听见她略带嘲讽揶揄的音调,知县又急又气,也不顾一旁听见话音也是轻笑的兰非英,还是冷静了下来。开玩笑!丢失官银可是大罪,他哪敢上报朝廷?说不准,上面还会治自己一个渎职的罪名。
冷静片刻,知县对着一旁的亲信招手,对方乖乖上前,躬身听着吩咐。
“现在就张贴布告,找才能出众的捉妖师前来!”
一声令下,亲信连忙退出厅房,按照大人指示办事去了。
剩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早就听着不曾说话的陈县丞此刻有意打破沉寂气氛,问道:“那道姑您的意思是,那妖怪不会再来?”
赵裳若点头,这样陈县丞便放心了,拍拍自己又想到:“还真是稀奇,妖怪混入府衙搅弄风云,难道它亦是有凌云壮志?”
凌云壮志不知有没有,赵裳若已经猜到了些缘由,只是还不能完全确定。
就在大家沉默的时刻,有青鸟凭空飞来,目标向着赵裳若——
议事厅的门窗开着,青鸟煽动羽翼,如一条青色的直线划过众人眼前。
这鸟来的奇怪,众人刚要惊呼来人驱赶,只见座上赵裳若熟稔抬起了手臂,在某一刻和青鸟触及——
她缓缓放下手来,青鸟已经啄着羽毛稳稳落到她腕上,爪子勾住她袖边暗紫色细线,身上带来了简要密信。
“这……”
女子解开细绳,打开信件默读,密睫扫动一眼,一切都水落石出。
这是大师兄的回信。
信上解释了她的一些疑问。
当初慕云涧前来苏邺执行的究竟是何任务?当时发生了什么?一切之间有何关联?
这些亦是陈县丞与知县大人所好奇的,“对啊,那日不是说,这慕师父轻而易举便解决了苏邺异事,我们还当他只是说说,一经验证,真就再无奇恙!”两人七嘴八舌。
赵裳若随手将信条交给兰非英,他也忙的接过仔细查看。
“当初传言青云执事鬼魂闹鬼,是我师兄前来处理,”女子的轻柔嗓音娓娓道来。
“没错!”府衙点头。
“他将这儿的怪事调查过后,线索锁定在了……”
“狐妖身上。”
狐妖?……几人听见,又是一番惊愕不已,他们苏邺还有狐妖作祟?
赵裳若继续:“师兄发现,其实并非青云执事鬼魂作怪,背后乃是狐妖假借其名为非作歹,于是亲自了结,没让府衙知晓。”
后续便也是苏邺再无怪事出现,他也顺利回到了青陵。
可是这趟赵裳若来,才发现事实或许并非如此。
“不、不是狐妖作怪,而是黄鼠狼精?”陈县丞磕磕巴巴。
“正是。”女子点头。
她与兰非英昨夜问询了一番与青云执事结识的赶尸人,从他口中,她们得出,这青云执事曾用禁咒镇压了一众黄仙,才使得苏邺免除黄鼠狼之患。
有了禁咒压制,黄鼠狼不可能逃出,也不会在苏邺方圆二十里出现一只,但是府衙内竟有黄鼠狼精出没,可见,那禁咒已经没用,让黄鼠狼逃了出来。
试想,举族被镇压在苏邺荒山之下,第一只逃出来的黄鼠狼精将会做什么事?
“道姑是说……不是青云执事鬼魂作祟,也不是狐妖惹祸,而是,这背后的一切幕后主使皆是……黄同知?”
赵裳若颔首。从她所知,可以推出这个答案来,再结合大师兄的回信,可信度十有**。
“估计那黄大人也是为了给黄鼠狼一脉复仇,有意抹黑青云执事的名声,又把所有罪过推到了狐妖身上,这才洗脱自己。”兰非英慵懒道。
“不过啊,它应该也没有想到,它要为种族复仇,同样拜它所赐的离参黄狐也要为自己的一族报仇雪恨,真是啧啧啧。”
倒也有趣,这个世界就是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里的人是什么样的,他照出来就是什么样。
几人唏嘘一番,陈县丞隐隐明白,那黄大人只身入局,结合它平常的言行举止,这应该还真是个心有抱负的妖怪,盗取官银,应该也只是为了拉下他来,取代自己。可惜,发心不正。
一时间,陈县丞竟然还有些惋惜。
不多时,府衙来了案子,知县大人陈县丞没有精力接待赵、兰二人,客客气气暂时告辞。
望着二人急匆匆离开的背影,赵裳若不曾从座位上起身,而是还在想些什么,良久才开口:“想来下次再议,便是我们告辞之时了。”
按照约定,她们今天就可以向知县请辞,奈何府衙来了急事,此事只得延后再议。
“走吧。”兰非英懒懒瞧她一眼,催道。
正要回房好好休息,他们这一夜可都累的不行,偏偏男子刚走在前头,就被身后女子轻快的手拉住了袖子——
怎么?
他一回头,赵裳若眼中微笑,“酉时跟我出来。”
“带上小茉一起。”
说着,女子越过他回房。就赵裳若那个笑容,兰非英都不必问,就知道她又打什么马虎眼儿,不禁挑眉,这大小姐……
身在客房呆着,没去知县大人面前凑热闹的小茉抱着小狐狸坐在榻边,她手上是那面鸾天镜。
小姑娘一个人端详了好久,一会儿叹气,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又有些烦闷。
“小狐狸,你说……唉。”
女孩儿欲言又止,怀里的黄狐双爪扒拉她,伸长舌头在她脸上舔了舔,表示喜欢。
“唔,哈哈——”女孩儿试着躲了一下,又道:“这镜灵说认我为主人,可是……”
可是它是要还回去的呀!到时候会不会不好还了呢?
其实起初她也没想要这镜子的,只是觉得这镜子好,说可以暂时给自己用,现在……唉,好烦!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现在的心情,非常复杂。
“对了!”小茉摩挲狐狸颈背的毛发,盯紧了它:“还没有告诉姐姐,你可以变身了!”
小狐狸身上的法咒被破,得赶紧告诉她才行!
女孩儿刚打开房门,不料赵裳若已经找上门,她是想告诉她好好休息,晚上几人要出一趟门。
黄狐眨巴水灵灵的眼睛,睫毛非常,一圈黑色眼线勾勒的它楚楚可怜,至于这狐狸的咒术,“罢了,就先这样。”
反正她再设下它也有机会自己冲破。
一听,小狐狸不需要再被法咒压制,小茉也笑开了眼,替它开心,于是向赵裳若挥手:“好,姐姐我知道了,咱们晚上见!”
虽不知赵裳若有了什么主意,不过任她一呼,兰非英小茉都是听的,天黑以前准时出现在府衙之外。
“姐姐,不是说都弄好了,我们马上离开这里?”小茉不懂,怎么今晚她们还要特意出来?
府衙外人来人往,三人也顺着小路方向,向荒山附近走去。
“是。”
“不过我还想试一试。”
毕竟她答应了府衙会找回官银,此刻差的不过是个懂得解除妖法的人。就差一步,她不甘心。
“可是,我们去哪里找呢?”小茉不解。
“呐。”赵裳若扬起下巴,从她的角度,正好是在下坡,一眼可以望见远处荒山一角矗立的寺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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