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拍卖会结束后，奢靡喧嚣的氛围并未散去，反而在赌船的各处发酵、膨胀。陆灼带着沈青瓷，并未立刻返回安排的套房，而是如同真正来此消遣的富豪，在赌场大厅边缘的酒吧区坐了下来。

陆灼点了一杯威士忌，却并未多饮，只是将酒杯握在手中，冰块轻微的碰撞声几乎微不可闻。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视着周围，实则将每一个进出酒吧的人员、每一个可疑的视线交汇都纳入眼底。沈青瓷坐在他身旁，点了一杯果汁，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放松，但紧绷的神经让她对周围的一切动静都格外敏感。她知道，沈文柏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在试探我们。”陆灼忽然低声说，声音只有沈青瓷能听见。

沈青瓷顺着他不经意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轮盘赌桌旁，一个穿着花哨衬衫、看起来像是暴发户的男人，正时不时地用余光瞟向他们这边。那眼神并非好奇，而是一种带着评估和算计的窥探。

“是沈文柏的人？”沈青瓷压低声音问。

“可能是，也可能只是被利用的棋子。”陆灼晃动着酒杯，眼神冰冷，“他在确认我们的底细，确认我们是不是只有两个人，确认我们的警惕性。”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穿着性感晚礼服、身姿摇曳的金发女郎，端着酒杯，笑靥如花地朝着他们这桌走来。

“先生，一个人喝酒多无聊，不请我喝一杯吗？”女郎的声音带着黏腻的诱惑，目光大胆地在陆灼身上流转，仿佛完全无视了旁边的沈青瓷。

这是一种很低级，却很常见的试探。用美色接近，试图套取信息，或者制造混乱。

陆灼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对旁边的侍者打了个手势。立刻有两名穿着黑色西装、气息精干的男子（显然是锤子提前安排上船的人）无声地出现，拦在了那位金发女郎面前，礼貌却不容置疑地请她离开。

女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悻悻地瞪了陆灼一眼，扭着腰走了。

“他急了。”沈青瓷看着那女郎离开的背影，轻声道。沈文柏开始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说明他在拍卖会上的退让并非心甘情愿，而是在巨大的压力和不确定性下，被迫采取的缓兵之计，同时也在疯狂地寻找他们的破绽。

陆灼点了点头，将杯中最后一点酒饮尽：“走吧，回房间。这里眼线太多。”

他们起身，在两名护卫的暗中随行下，朝着位于上层甲板的豪华套房走去。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寂静无声，只有他们轻微的脚步声。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将人的影子拉长，投在舱壁上，显得有些光怪陆离。

就在他们走到套房门口，陆灼拿出房卡准备开门时，异变陡生！

旁边一个清洁工具间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窜出，手中寒光一闪，直刺陆灼的后心！动作快、狠、准，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杀手，目标是趁其不备，一击致命！

“小心！”沈青瓷的惊呼声脱口而出！

几乎在她出声的同时，陆灼仿佛背后长了眼睛，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向侧面拧转！那致命的刀锋擦着他的大衣边缘划过，带起几缕被割断的纤维！

偷袭者一击不中，毫不恋战，身形暴退，就要重新隐匿回黑暗之中！

但陆灼怎么可能让他逃走！他受伤未愈，动作比巅峰时期慢了一线，但那股狠戾和战斗本能却丝毫未减！他甚至没有去掏武器，直接欺身而上，一只手如同铁钳般精准地扣向对方持刀的手腕，另一只手则曲起手肘，带着凌厉的风声，狠狠撞向对方的咽喉！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沈青瓷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她看到陆灼因为强行发力而瞬间苍白的脸色，看到他胸口绷带处隐隐渗出的血色！她想冲上去帮忙，但身体却因为巨大的恐惧和那瞬间爆发的、远超她理解范围的暴力场面而僵在原地！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陆灼的手肘重重砸在偷袭者的喉骨上，对方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动作瞬间变形。与此同时，陆灼扣住对方手腕的那只手猛然发力！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可闻！匕首“当啷”一声掉落在厚地毯上。

那偷袭者也是个狠角色，受此重创，竟还能借着陆灼的力道向后翻滚，试图撞开不远处的消防通道门逃走！

“拦住他！”陆灼低喝一声，声音因为牵动伤口而带着一丝压抑的痛楚。

一直暗中跟随的两名护卫此刻也反应过来，如同猎豹般扑上，一左一右，瞬间将那名受伤的偷袭者死死按在了地上，卸掉了他的下巴，防止他咬毒自尽。

整个过程，从偷袭发生到被制服，不超过十秒钟。走廊里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那名偷袭者被按在地上发出的、因为喉咙受创和断腕之痛而压抑的嗬嗬声。

陆灼站在原地，微微喘着气，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胸口的绷带那片血色更加明显。他看了一眼被制服的杀手，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清理干净。”他对护卫吩咐道，声音沙哑。

“是，老板！”护卫立刻将那名失去反抗能力的杀手拖进了清洁间，关上了门，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沈青瓷这时才仿佛找回自己的声音和力气，她踉跄着冲到陆灼身边，扶住他微微摇晃的身体，声音带着哭腔：“你的伤……你怎么样？”

陆灼借着她搀扶的力道站稳，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伤口传来的剧痛，摇了摇头：“死不了。”

他看了一眼满脸惊惧和担忧的沈青瓷，目光在她微微颤抖的手上停留了一瞬，语气放缓了些：“没事了。”

他拿出房卡，打开了套房的门。

走进宽敞奢华的套房，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沈青瓷扶着陆灼在沙发上坐下，立刻就去查看他胸口的伤势。绷带果然被血浸透了一小块。

“必须重新包扎！”她焦急地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陆灼没有反对，任由她小心翼翼地解开绷带。伤口因为刚才的剧烈动作，缝合处有些崩裂，正在渗血，看起来触目惊心。

沈青瓷强忍着心疼和恐惧，拿出随身携带的简易急救包，熟练地为他清洗、上药、重新包扎。她的动作比之前更加轻柔，却也更加稳定。

陆灼看着她专注而苍白的侧脸，看着她因为担心而紧抿的嘴唇，忽然开口：“害怕吗？”

沈青瓷包扎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动作，轻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怕……但更怕你出事。”

陆灼沉默了片刻，缓缓道：“这才是开始。沈文柏的獠牙，只会越来越毒。”

沈青瓷抬起头，看向他，眼中虽然还有未散的惊悸，但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我知道。但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不怕。”

她包扎好伤口，替他拉好衣服，然后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一片、仿佛蕴藏着无限危险的大海。

沈文柏已经亮出了獠牙。而他们，在这艘孤悬海上的赌船里，危机四伏。

但沈青瓷知道，他们无路可退。也，绝不会退。

夜色，如同张开的巨网，笼罩着这艘**之舟。而网中的猎人与猎物，角色正在悄然转换。